神馬浮雲記 (三二八)想讀博學士

作者 ︰ 曲甲

周三的下午,天空下著煙蒙細雨,阿圖肩上挎個布包,來到了理學院汪士載的公事房。

等他坐下,汪士載笑眯眯地問︰「知道老夫為何要你來此嗎?」

汪士載曾在喜宴上提醒過他,讓他盡快來自己的公事房一次。阿圖知道原因,點頭道︰「博教說過,要尋些最新的學術理論給學生看看。」

「不錯。」汪士載說完就彎腰從腳旁的矮櫃里拿出兩個大綠皮紙袋,每個紙袋都有半寸來厚,往他面前的桌上一扔說︰「給你,拿回去好好看看,不過要記得還回來。」

上次阿圖來汪士載這里的時候,送完喜帖就和他聊了好一陣有關算學上的事。阿圖對于當今算學水平的認識僅限于幾本理學院的教科,但算學在不斷地發展,而且最近十幾年來有加速的趨勢,京大的月刊《學術春秋》上都會登載一些有關大宋與海外的最新研究成果,這些成果有的已成定論,有的還在爭辯論證中,大多都沒有收錄進教科。

汪士載看到了這名弟子在算學上的天份,有心讓他在幾率學上深耕下去,于是就找了許多算學上的最新研究資料給他。

阿圖收好了這兩個紙袋,然後打隨身的布挎包里也取出個薄紙袋,從里面抽出了十幾來張紙放到了汪士載面前說︰「這是您讓弟子寫的綱要,請博教過目。」

現時,有關幾率的學說很少,只是算學界人在興趣地推動下作一些研究而已。研究成果也只是在一些學術刊物上發表一下,因為成果少,所以尚不能形成一門學科。汪士載見過他那篇有關三扇門的論文後,問過他的算學知識從何而來,阿圖自然回答說是自己琢磨出來的。于是汪士載便讓他把自己所研究出來的幾率學知識列個綱要,想看看這名新生在算學上究竟是個什麼水準。

汪士載拿起那疊紙好好地看了起來,一頁頁地粗看過去,心頭的驚異愈來愈甚,但見這個綱要中不僅提出了好些有關幾率學的新理論,還因為這些新理論要運用到新的算學知識而又補充了一些算學新理論。他一面看,一面在腦子里逐一推敲,但手中的只是份綱要,所列出的理論雖然是立了論,可都沒寫出推理導出之法,有些能在恍然大悟下即刻理解,可有些便雲里霧里的了。雖然如此,也知道這些東西都不是胡編亂造而來,自己只能部份明白是因為水平有限,最後終于一拍桌子道︰「好啊,趙圖!你可是要開門立派啊。」

阿圖本來不願意這麼麻煩,想隨便寫點什麼胡混過去,畢竟他讀的是外國語學院,而不是理學院。但蘇湄知道後就和他談起了社會階層問題,說雖然他已是男爵了,但那只是因為獻上了蒙元金冊而蒙皇恩的緣故,在世人眼里只是僥幸而進,象個暴發戶。倘若他能在學術上有點成就,積累點名望的話,才能與自己的身份相匹配,不至于被世人表面恭敬而背後輕視。

蘇湄的話總是那麼合情合理,于是阿圖就花了些功夫,終于整出了這麼個綱要出來。

耳听汪博教說出「開門立派」四字,阿圖頓時大喜,朦朧中似乎已看到自己的學術遍登于海內外刊物,出門夾道都是「爵才雙馨」的贊美聲。可他向來都口頭上謙虛,爛笑道︰「呵呵,弟子只是提出個設想,其間定有許多不成熟之處,還需理學院的師長們給予指教。」

汪士載瞧著他那得意勁,笑道︰「不錯,你倒也不自滿。不過你尚不是咱們理學院,你要是以外國語學院學生的身份完成了這些課題,那老夫的這張臉又往哪里擱啊?」

是啊,若是外國語學院的學生拿出了算學的新學術,那理學院可真是算沒面子了,作為宮廷博教的汪士載就更沒面子。阿圖知道這是暗示自己該轉去理學院了,可這並非其情願,他只是想出點名而已,收斂起笑容道︰「請博教指點。」

汪士載「嗯」了一聲,問道︰「你多大了?」

「學生十九。」

汪士載點點頭,故作嘆息道︰「別人十七歲就讀大一了,你十九歲才讀大一,算不得進步。再說,你夫人可是博學士,你跟她一道走出去……」

說到這里,瞧他一眼,見這小子眼珠頃刻就被激得發綠,繼續挑撥道︰「其實學外國語也不能說不好,可老夫就沒見過有人因外國語說得好而進了鴻學院的,也從沒見過有人因外國語說得好而特別為人所敬的。唉!你的夫人可是個才女,要是以後她中了女進士去了鴻學院,你這一生……唉!」

一生如何?言下之意無非是說自己要被老婆壓得抬不起頭來。可自己才讀大一,要讀上博學士,再考鴻學士,那是猴年馬月的事了。在可見的未來數年里,自己還是要被老婆壓得死死的,連腰都直不起來,何以言大丈夫?阿圖橫著眼瞧瞧這名汪博教,熱血一涌,愣頭愣腦地說︰「我也要讀博學士。」

稍使小計,這小子就上鉤了!汪士載輕拍桌面,慷慨道︰「沒問題。你轉來咱們理學院,只要學得好,老夫讓你途中跳級,早日讀上博學士,豈不美哉。」

「多謝博教,可學生現在就想讀博學院。」

「什麼?」汪士載震驚了,疾言厲色道︰「胡鬧。你一個新生,才上了幾周的課就想著要讀博學士,你以為學校的規矩是開玩笑的。」

「可學生覺得自己的水平已經夠讀博學士了。」

汪士載繼續訓斥︰「夠也不行。老夫早就覺得自己夠格當博教了,可還不是熬到了三十八歲才當上。「接著,又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夠格是一回事,熬是另一回事。」

此路似乎無門,但阿圖可不願就此放棄,爭取道︰「適才博教說過可讓學生跳級,那麼學生想本學年就從一年級跳到四年級,明年就想上博學院,不知可否?」

汪士載皺眉沉思片刻,隨後笑了起來,指著他說︰「你啊,真會給老夫出難題。」說完,取過他寫的那份綱要的目錄,用紅筆在上面畫了道紅色的分界線,道︰「這樣。你回去先將前一半完完整整地寫將出來,盡快交給老夫。至于你的要求,這得校監會表決。校監會有七人,就老夫一人同意是不成的,你也不要做多大的指望。」

雖然他說的是個活話,但起碼有了指望。阿圖大喜,起身躬身行禮︰「謝博教!」

汪士載一擺手︰「我不喜歡這些虛的,只要你有能,老夫就一定盡力栽培你。」

「謝博教。」阿圖再次稱謝,然後坐下。

汪士載又問道︰「你完成這前一半需得多少時日?」

「學生本學期選了十一門課,學業太緊,所以……」

汪士載連連搖頭︰「你選那麼多課干嘛,都是些沒用的。除了必修課之外,都給老夫退了。」

還沒听說過選了課能退的,不會期末給個不合格吧?阿圖猶豫道︰「怎麼退法?若先生們不肯退,要算是學生棄學,那怎麼辦?」

汪士載嘿嘿一笑,拿出張便箋就在上面寫了兩行字,然後再底部簽了個大名,扔給他說︰「拿去給那些選修課的講師,把這些閑課都給我退了。」

想不到大學里的諸多事情還能如此通融。阿圖接過那張便箋說︰「那學生保管在一月內就可將上半部分交予博教。」

「如此甚好。」汪士載滿意地點頭,「象你這般的少年人該多將時間花在學業上。有道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老夫周六去你的婚宴,原本以為就是你與蘇湄辦喜,沒想到你竟然同娶四妾,你這少年人也太風流了吧。對了,我還問你,蘇湄可是博學士,又生得那般好模樣,你為何不娶她妻,要委屈人家做你的小妾?」

阿圖苦著臉道︰「哪是學生不願娶蘇湄為妻,實在是被逼無奈。」

「哦。怎麼回事?」

阿圖無法說得太過仔細,只是道︰「皇上不許學生娶妻。」

「怎麼會……」汪士載剛說到這里就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是宮廷博教,長樂是他的學生,便一下隱隱猜到了其中的關鍵。這種事常人可不能隨便發言,以免禍從口出。沉默半晌,才捻著胡須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便過問了。不過你這小子要吸取教訓,行事多收斂些,不要到處惹事。」

阿圖點頭稱是,起身告辭之時欲拿那汪士載給他的那兩個綠皮紙袋,卻被他阻攔道︰「這些東西你已用不著了。」就也不再堅持,行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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