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三五二)圍場狩獵

作者 ︰ 曲甲

冬逐漸地更深了,風從西面吹來,將彌漫在蒼茫山野間的薄霧吹散。

「嗚……」

低沉的號角吹響,一隊隊侍衛與帶著獵犬的犬僕開始從濃密的山林深處將野獸向外驅趕。

這里是京都西面的皇家狩獵圍場,位于北面的寶華山與南面的湯山之間,方園數百里,四周山嵐環繞,森林茂密,林中古樹參天,鳥獸隨處可見。此地本來就土生著豺、狼、獐、狐之類的獸,斑鳩、山雞、畫眉、翠鳥、白鷺之類的禽。在被闢為皇家的圍場後,一百幾十年來又陸續多批放置了許多的野物入場,狩獵對象也就更加地繁多了。

不久,打北邊的樹林傳來一陣騷亂,一只狐狸、兩只麋鹿與數只野山羊慌忙跑將出來,頭上還撲騰著幾只山雞類的飛禽。

南面這邊草地之上,五名青年騎士整裝待發,每人都是鮮衣怒馬,外罩錚亮的鎧甲,頭戴各色纓盔。見到目標出來,同時爭先恐後地打馬一涌而上,張弓搭箭,放弦射出。

「唰、唰、唰……」

一頓亂箭之後,但見狐照跑,鹿照跳,只有山羊們比較乖,被嚇得呆住了。幾只飛鳥撲騰著掠過他們的頭頂,慌亂之下還在一名藍甲騎士的身上留下了鳥屎一泡。

「哈哈哈……」

年輕英俊的直王趙宸騎在一匹白馬上仰天長笑。他身邊有兩騎,一騎銀盔銀甲,白馬白袍,馬上之人分神俊朗,正是唐棣;另一騎身著西洋式重騎兵禮甲,渾身銀光燦爛,胯下一匹黑色巨型健馬傲然而立,馬背高約十八掌,乃是阿圖。

賜婚以後,阿圖一來因上次開府收過禮後還沒回拜,二來得了長樂的示意,前去拜訪了長公主與直王,順便為婚宴之事請教下他們。辦喜宴可是件復雜的事,尤其是客人名單,該請誰,該不請誰,他可絲毫不懂。長公主與直王分別是大宋男女中交游最廣,面子最大的人,不問他們又能問誰?

雖然經過了宕戲亭的那次風波,可趙栩似乎已不記得那事了,見面時提都沒提,還面帶笑容地跟他說了好一陣閑話。商議的結果是,這兩人見他懵懵懂懂的,也就懶得多費唇舌,把請客與宴客的事都包攬了下來,讓他只等著做駙馬新郎官就行。趙栩與公孫休那里還好,說了些話,喝了幾杯茶就告辭了。趙宸卻是擺上了酒宴跟他喝酒,一直喝到深夜。臨別的時候,趙宸還約了他來獵場狩獵。

今日,阿圖穿了那套西洋甲,身後再披件猩紅的長披風,顯得威風凜凜,騎著烏魔立在直王身旁,隨著他的笑聲而搖頭嘆息,暗道︰「怪不得直王嘲諷,這些人裝扮得倒有模有樣,可出手實在是太差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趙宸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緊接著贊曰︰「很好!今天大家表現得不錯,全都能馬上開弓了。」

什麼?阿圖張口結舌,幾乎要被他的話給雷翻落馬。

唐棣卻在一邊含笑道︰「正是。如今是火槍的年代,能馬上開弓便是人中翹楚。」

接著,打南邊的樹林里也趕出來了一群動物,這次除了狐狸、鹿、羊、鳥之外還有一只 子。

見了 子,趙宸便來了興趣,道一聲︰「看孤的。」一夾馬月復,縱馬而出,于奔跑中左手取弓,右手拔箭,一搭一拉一射,正中那 子左邊。

一箭命中,四周應弦響起了一陣喝采聲。可惜直王用的不是硬弓, 子又離得稍遠,中了箭但入肉不深,亦非要害,它帶著箭連蹦帶跳的,反而逃得更快了。

小小 子真是不給面子!

趙宸惱火萬分,打馬急追,連射兩箭。心急火怒之下,一箭離著些許沒射中,另一箭卻被 子給避開了。

這時,侯在遠處的幾名騎兵望見 子要逃,便指揮著獵犬進行合圍並將 子趕了回來。

少頃,趙宸挨近了 子,連發兩箭,終于將它射翻在地,再也起不來了。 子倒地,四周便響起了一輪喧囂的喝彩聲。

趙宸在呼聲中得意洋洋地打馬而回,幾個趕 子的騎兵里便有人下馬去將 子捆了起來,橫放在馬背上帶回。

直王跑回到眾人之中,馬韁一勒,喜笑顏開地向著阿圖問道︰「如意子,孤的箭法如何?」

這個趙圖是傳說中的神射手,有「一戰三百傷」的勇名,雖然京城中尚無人見過他的武勇,但料想是頗為了得,有他一句評語豈不勝旁人百倍。

阿圖聞聲知雅意,毫不猶豫地伸出了個大拇指,搖頭晃腦地贊道,仿佛在品味︰「直王神箭,臣佩服。嗯,實在是佩服。」

連趙圖都說他是神箭,趙宸便覺得自己真是很有一手,臉上光芒四射。再轉眼去瞧唐棣,只見他在馬上拱手道︰「直王神技,臣也是萬分地佩服。」

「直王神箭,京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想來古之名射也不過如此。」

一黑甲青年在一旁湊趣道,拍起了馬屁。他也是剛才那五名射手之一,名叫趙瑜,是醇親王之子。醇親王是趙弘老爹的兄弟,一直都不肯接受封國,一生都在京城閑住。大宋體制,若親王生前不肯受封,死後他的世子就得降為郡王,郡王再不封國,其後代就降為公爵,公爵封國的機會就渺茫了。

「胡說。孤最多只能算得上能射,尚稱不上善射,豈能和名家名射相較,你這馬屁也太過了。」趙宸叱道,只是臉上笑意盎然,這句話想必是言不由衷。

想來直王是謙虛慣了的,無人將他的美德較真。果然,那名淋了鳥糞的青年馬上接口說︰「王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自謙。如王爺這般神技都只算是能射,那臣等人不就只能算是狗屎射了。」這青年名叫韋勖,乃是兵部左侍郎韋護之子。

狗屎射?

阿圖听了他的話,幾乎要笑出聲來,不過猛吸了一口氣後,總算把這聲笑給憋住了。再望唐棣一眼,卻看他面皮上抽動了幾下,急忙把頭一低,也算是忍住了笑。

這幫人都是直王帶出來狩獵的京城官宦世家子弟,清晨天沒亮就集結于直王府,然後一同前來圍場。

沿路上,阿圖就和這些人聊天打屁,個個說話都牛皮得很,正是如同書上描繪的那種「紈褲子」。直王素來有京城第一紈褲子之稱,這幫人想必就是順著往下數的紈褲子了。

一名紅甲青年湊過來道︰「如意子有北方無敵的勇名,又有‘一戰三百傷’的雅號,箭法想必神奇,今日何不讓我等見識一番。」他叫司馬明,乃京城司馬家的子弟,其父為樞密院陸軍樞密使司馬鉞,正二品的大員。

做人不能太張狂,壓住了直王的風頭可不好。阿圖微笑道︰「直王神箭在前,小弟豈能貽笑于後。」這幫人中,他是最年輕的,所以言語上一直都以「小弟」自稱。

見他推托,旁人有所不甘,著綠甲的青年問道︰「如意子這張鐵胎弓可否借在下一觀?」

綠甲青年名叫楊文雋,是當朝太尉楊戡之子,還有名紫袍的青年名叫黃家齊,是理藩院總院黃國夏之子。除這些上場狩獵的人外,還有楊文雋的兄長楊文元和戶部右侍郎王聞丞之子王益之,雖然與大家同來,卻是呆在了遠處的一棵樹下觀獵。他們兩個身體一向文弱,騎不好馬,開不得弓,就只能做看客。

這個要求倒是很難拒絕。阿圖取出弓,伸手遞給了他︰「請。」

楊文雋將弓一接,入手便是一沉,感覺要往地上掉,臂上使力才拿了過去。這張鐵胎弓有十八斤重,他持弓在手,只一掂份量便知道自己萬萬開不得此弓,也就不再出丑了。轉手要遞還給阿圖,一旁的唐棣卻伸手將弓接過。

唐棣取得弓後,端坐于馬上,深吸了一口氣,舌綻春雷,喝了聲︰「開!」居然將鐵胎弓拉開了小半。只見他臉上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直冒,顯然已經是全力以赴。數息之後,唐棣放棄了,嘆息著將弓還給了阿圖。

眼見兩人都拉不開此弓,趙宸問︰「如意子,此弓拉力幾何?」

「三石半。」

「啊!」趙宸與身邊數人听了,都倒抽一口涼氣。

軍中弓手的合格標準是一石弓,但不是能開一石弓就算是能用一石弓了,必須有連續十二射之力。因此,軍中的弓手多半只能使一石弓,能用一石半弓的人就算少見,兩石的更是鳳毛麟角,三石以上就是弩的拉力,常人無法用雙臂張開。直王能開一石的弓,其余幾人連一石弓都開不了,約在八斗上下,這種三石半的鐵胎弓對他們而言自是高山仰止,可唐棣居然能拉過半滿,也算得上是神力了。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幾聲犬吠。隨著這幾記狗叫聲傳來,阿圖胯下的烏魔忽然後腿立地,前腿立起,口中一聲長鳴。

趙宸轉頭一看這烏魔,只見它神氣大變,鬃發怒張,滿臉暴戾恣睢之色,適才的溫順模樣頃刻間無蹤無影,不禁心中納悶。

不多時,西北之處哨聲連連。這是狩獵的信號,暗示著那邊來了大型野獸。

果然,一聲震天般的長吼後,一只斑斕猛虎打林中沖出。它出得樹林,向著四周一瞧,便再次仰天大吼一聲,緩步走上一個小坡蹲下,一對綠眼珠向著這邊虎視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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