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三九六)長安號聚議

作者 ︰ 曲甲

長安號是艘昭武級地戰列艦,也是本次遠征軍六艘大宋最強的戰艦之一。它排水三千二百八十噸,艦長二十五丈,寬五丈四,有三層火炮甲板。其主炮甲板裝二十二斤炮三十二門;中炮甲板裝十六斤炮三十二門;上炮甲板裝十二斤炮三十二門;首樓甲板裝八斤炮二門,二十二斤曲炮二門;後甲板裝八斤短炮六門,二十二斤曲炮六門,合計火炮一百一十二門,水兵總數八百八十人。

下午三時,長安號金碧輝煌的艦長室里已經坐滿了北洋海軍都統以上的軍官。

艦長室位于兩層船艉樓的上層,艙室寬大無比,地板上鋪著藍底繡黃色海魚與白色海螺花樣的地毯,靠近艙尾的地方擺放著一扇白虎屏風,屏風前的太師椅上就坐著本次遠征的主帥胡冀湘。其右手邊還立著一個高八尺的三腳木架,架子上懸著一張碩大的軍用太平洋地圖。

所有與會的四十幾名官員按級別于兩側列坐,月兌去的帽子擱在膝頭,兩側肩頭的星花襯托著神態各異的面孔。座位分左、右各三排,左右前排坐的是北洋海軍的督撫、陸戰軍正副督師與前、左、右、後的正副提督,後二排坐的則是各個小艦隊的都統。

因為胡冀湘的官職是北洋總督,北洋海軍只是他轄下的一部份,所以他今日穿的是一套緋紅色從二品武官的獅子補服,在一片白色的海軍制服堆里顯得與眾不同。作為統帥,最重要的是在關鍵時刻能穩定住軍心,鼓勵部下的士氣,並能拿出決定命運的方略大計,一身文服比武服更能顯示出那種從容自如、智珠再握、決勝千里的風度。

眾人坐定之後,胡冀湘說開場白,十足的中氣將話語一字一句地吐出,震響滿室︰「諸位。本帥受皇上所命,朝廷所托,」向著北方拱拱手,繼續道︰「帶這只遠征軍出征北美,歷時七十八日。此時我軍距大地灣只有六千里海程,三十幾日便可抵達。今日喚諸位同袍前來是因為本帥收到消息,西、法、葡三國聯軍主力正游弋在大地灣內,欲尋求與我決戰,以阻止遠征軍與三國諸侯水師會合。因此,本帥召集諸位共議對敵之策,諸位有何想法,但說無妨。」

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上午的炮擊演練,也都知道了西洋聯合艦隊正集結于大地灣的消息,也都能明白總督大人抽測火炮射速的用意。

西洋人攔住了遠征軍的去路,做出副要打的架勢,這個時候總督問有何想法,最自然的反應就是敵我力量的對比。大家互看了一陣,交流幾個眼神後,前排一人站起身來抱拳道︰「屬下請問大帥,對方共有戰艦多少?都是些什麼船?」

葉銳坐在右側第三排,抬頭一看,問話之人是前提督曹運霖。曹運霖今年四十六歲,是個面目粗曠的高瘦漢子。

胡冀湘一抬手,身後站著的戰術參贊劉傳坤就踏上兩步,不緊不慢地將探船報來的數字給大家說了,說完就退了回去,立于原地。曹雲霖得到了回答,一時也沒有什麼後續的言語,道聲謝後便坐了下來。

或許是西洋聯合艦隊的實力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下面的人開始彼此交頭接耳了起來。葉銳身旁坐著本第四艦隊的另一名都統朱文冀,也湊過頭來小聲說︰「真他娘的想不到,竟然這麼多。」

朱文翼三十多歲,大個子,國字臉,滿身的干淨利落味,是葉銳到北洋後所交的為數不多的幾名朋友之一。朱文翼乃是姓朱文,名翼,這個姓氏來源于前元蒙古貴族,算是個蒙元殘余,但其家族從草原內遷到中原後早已漢化,也無人去認真追究其祖宗的來源。

「兄弟也有此感,這仗不好打。」葉銳也小聲答道。不好打的主要原因就是對方以逸待勞,而己軍明顯地不堪戰。

過了兩注香的功夫,海軍督撫梁文敬見私下的議論還沒止歇的跡象,便喊了聲「肅靜」。他是北洋海軍的長官,是這些軍官們的頂頭上司,因此他一開口,大家就立刻收聲。

間安靜了下來,胡冀湘目光左右掃掃,與左手前排某人目光一對,那人站起來,語聲鏘鏘道︰「既然來了就干。我軍戰列艦與對手戰列艦之比超過三比二,我軍絕對優勢,屬下請戰。」說話之人是左提督莊勝,今年四十三歲,滿臉虯須,因相貌彪悍加上言行粗豪,所以被人起了個「猛虎」的花名。他是胡冀湘一手提拔起來的愛將,六年前還只不過是個小都統,平時在總督面前很能說得上話。

大戰打的就是大艦,類似巡洋艦以下的輕型艦在這種大戰中派不了什麼大用場,最終還是要靠大艦來一決勝負。

胡冀湘面露欣慰之色,將兩道擰著的眉頭舒展了,贊許道︰「莊提督說得好,古人雲︰‘舍我其誰’,軍人之職便是為國而戰,西洋人既然要戰,我等自然是要奉陪到底的。」

莊勝咧開大嘴一笑,拱手道︰「若有接戰,屬下的艦隊願為前驅。」他是滄州人,打小就練武,數十年勤習不墜,練得一身武人的體魄,也練得了武人的氣概與尚武的精神。不象許多的武官,從軍校畢業後來軍隊里干上十幾年,升到了一定的職位後就懶惰了,氣質越來越象個文官,有的連肚子都凸得象個大鍋。一名帶兵的將領,若連四肢都退化了,那還談什麼領兵打仗。

在他看來,胡冀湘乃是一名值得跟隨的統帥。為何呢?主要原因倒不是因為總督提拔了他,而是胡冀湘把北洋里所吃的空額給縮小了,起碼給軍隊留了一些打仗的底子。具體就是,在胡光緒的年代,大家都吃自己手下兵的空餉,跟大帥交情好的將領吃得多些,交情差點的吃得少些而已,最多的甚至能吃到三成半的空餉。但胡冀湘上台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吃空餉的額度按比率定下來,誰都不能超過一成半,為此還對幾名胡光緒的老臣下了狠手,這樣才把這個章程給確定了。

一成半的空餉比原來平均二成半的空餉少了很多的進項,為此就引發了軍官們的普遍不滿。于是,胡冀湘將原本在胡光緒年代大半是屬于總督本人的走私進項給拿了出來,其利益平均分給了大伙,這下就終于讓人滿意了。但因為原來走私的進項並不太多,為了填平這個窟窿,胡冀湘擴大了走私的規模,便不可避免地與海關和地方產生了一些矛盾,留下個「貪婪總督」的名聲。但北洋的人都清楚是為什麼,乃是總督替大家背黑鍋了,所以人人都很服他。

雖然部份解決了吃空餉的問題,但歷史遺留的問題太多。諸如海軍的出航費、艦船養護費、彈藥損耗費等等,一向都是省下來給大家私分。走私的規模不能無限制地擴大,拿不出錢來去填又一個大窟窿,胡冀湘只好以循前例,就只好維持著大艦長期不出航的「傳統」。

莊勝坐下,前副提督于澄海跟著起身表態︰「末將贊同左提督之言,既然西洋聯軍堵在大地灣,我軍正好和灣內三國諸侯水師來個夾擊,殺他個落花流水。」

話剛落音,距他不遠的右副提督胡鐘秀就側過臉來冷冷地問︰「如果諸侯的水師畏敵不出呢?」胡鐘秀是胡冀湘的堂佷,今年三十一歲,在所有提督里是最年輕的。

于澄海兩眼一瞪,大聲反駁︰「這如何可能!我遠征軍還不是在為這些諸侯保一方平安。」

胡鐘秀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我看,這些諸侯也未必會盼著我大宋得勝吧。」

此言一出,滿堂鴉雀無聲,想必在座的大多數人在心里已然默認了胡鐘秀的看法,即是諸侯國在此戰中未必與朝廷一條心。

胡冀湘對胡鐘秀的話仿佛不滿,眉頭一皺,手一擺,罵道︰「你小子胡說八道,不得妄議諸侯。」

胡鐘秀受了堂叔的指責也只是站起身來一抱拳,說一句︰「末將知罪」,再神色如常地坐下。于澄海見如此,也自坐下。

後提督棘懷安站起身來,向著胡冀湘、梁文敬與連惠明各一拱手後道︰「屬下以為我軍經過七十八日的遠航,將士疲憊,艦船狀態不佳,此時應尋一個拋錨的地方進行修整,避免立即決戰。歷史上,一場大規模的海戰往往會持續數日,今日的速射演練大家也看到了,我軍水兵恐怕無法勝任持久的鏖戰。」

棘懷安今年四十九歲,面白無須,平時喜歡談兵論道,肚里兵法只怕裝了幾十本。不過和北洋的所有將領一樣,生平也就只與海盜交過手。年近半百的武將還沒打過一場像模像樣的海戰,不知算不算是種悲哀。

胡冀湘緩緩地點頭,嘆息道︰「不錯,我軍狀態的確不佳,立即決戰恐怕無必勝的把握。」

棘懷安說的是在座大多數將領的心底話。沒有人不希望建功立業,但稍微明白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即刻開戰的弊端。最理想的就是能先進行一番修整,然後再尋機會和西洋人開戰。

梁文敬向棘懷安問道︰「若不去大地灣,我遠征軍又能去哪里修整?」

棘懷安雖然提出了問題,但卻沒有解決的辦法,搖頭道︰「此時夏威夷已失,那里無法資用。阿拉斯加沿岸有一些皮毛商的小型港口,大地灣北面有個環山的白浦港,但這些港口的規模太小,無法供我大軍使用。屬下思來想去,也尋不到個合適的去處。恐怕……只能退回長崎了。」

退軍之說一出,下面「嘩」地一聲就議論開了。臨戰而退,不管是什麼原因,總有避戰的嫌疑。這個後提督敢把這種忌諱之言當眾說出,也算是大膽了,便開始有人小聲地嘀咕著「膽小鬼」、「怯弱」、「逃兵」之類的罵詞。

胡冀湘似乎沒料到有人會提出退兵之說,先環視了一圈,再看了棘懷安兩眼,微笑道︰「後提督是老成持重之言,本督記下了。」

這時,右提督俞冠維站起身來,先抬杠式地在棘懷安臉上瞟了一眼,然後對著胡冀湘抱拳道︰「稟總督大人,末將倒有一計,以為是兩全之策。」

哦!這個俞冠維開口嚇死人,別人之計一面都還沒照顧周到,他就得了兩全之策。右提督俞是葉銳的上司,今年四十四歲,外表生得文雅,一副儒將派頭。他與棘懷安有同一個愛好,就是喜歡爭論兵道,兩人抬起杠來,半天都爭執不下。又最喜歡做一些假設,比如「若是我是長平之戰的趙括」、「若是讓我守街亭」之類的狂想。

胡冀湘點頭道︰「右提督請說。」

俞冠維應一聲「遵命」,繼而慷慨陳詞︰「既然西洋人以為我軍必去大地灣,我軍就偏不順其意。何不將計就計,轉而南進,去收復舊金山或者萬佛城,甚至去打它墨西哥或中美的地盤,來他個出人意料。此時,西洋艦隊都集結于大地灣,南方空虛。若我軍中途變更航線直奔那里,殺他個措手不及,曼薩尼約之類可供修整的大港唾手可得。等西洋人知悉我軍已遠去,再全軍南下與我爭勝就為時已晚。如此,我軍可謀得一個半至二個月的休整期。到那時,我軍是逸,敵軍是勞,以逸待勞,我軍必得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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