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四六*四)聘武師

作者 ︰ 曲甲

(.)()七德館是大宋歷史最悠久的武館,于昭武十八年由武宗皇帝的侍衛首領李泓舟所創辦,其名「七德」出于《左傳?宣公十二年》中楚莊王的一段話,意指武功的七種德行︰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眾、豐財。

《左傳》阿圖是讀過的,這段話也牢牢記得,只是對其釋義有所保留。如今能看到的《左傳》版本是經過孔先師編修的,他老人家喜歡在過了手的里神不知、鬼不覺地改一下,或者來段令人心服口服的釋義,以與自己的學問相呼應。所以,武的含義是不是只有禁止暴力、收藏兵器、保護國君、定國、安民、和順百姓、集聚財富這七種意義,是不是只要把內政搞好,讓老百姓不造反,不讓敵國侵略就滿足了,阿圖同樣有所保留。

想開國初期那陣,武宗皇帝明確要「昭武天下」,這可不是「七德」的範疇,但他成功了,打了個曠古未有的大疆域下來,可見這「七德」實在是有點過時。再說,楚莊王是什麼人,一個畢生要爭霸的人,也當上了春秋五霸的人,他能把「武」說得這麼保守與禁錮,恐怕也值得追究。可不管如何,這七德共十四子讀起來朗朗上口,又是至聖先師所注釋過的,世人也就認為是大道了。

七德館初始只在京都開了一間武館,宗旨只是倡導民眾練武強身,所教的也只是些入門的尋常拳腳和兵器套路。但彼時正逢大宋開國不久,無數武人因軍功而獲高官厚爵,甚至分封為邊疆諸侯,民眾覺得習武大有前途,看到有間由皇帝侍衛首領所開的武館便蜂擁而去,生意好得爆棚。見武館的生意好得出乎意料,李泓舟便在京都內連開兩家分館,結果照樣是人滿為患。

李泓舟的獨到之處就是把听起來神乎其神的門派武功給簡化了,創出了適合所有人練習的拳腳、兵器招法和練習套路,也不象傳統的門派授武那樣隨便找個破地方一蹲就開練,而是搞了很多噱頭,如干干淨淨的練場、好看又威猛的武服、五花八門的彩旗、定時舉行的館場間挑戰賽等等,把練武這種苦事變成了一種時髦的修練。他仿造了武宗所定的圍棋等級制度,將學員定了九品九段,最低級的是一段,腰纏白帶,每升一段就換一條不同顏色的腰帶,入了品後就換成黑帶,黑帶上用繡制的條紋和星來區別高低,最高的是一品,黑帶金條紋上繡五星。

他還定下擴展方略,將所有的武館名稱更換成了朗朗上口的「武道場」,並允許入了品的學員向總館申請開分館,對于財力不足的學員還給予金錢上的資助,賺了錢大家分成。就這樣,武道場象蝗蟲一般地在大宋本土以及諸侯國蔓延開來,據說已有了兩千多家的規模,連京大里都有一家武道場。

昭武二十二年,因武宗皇帝極度欣賞李泓舟的這套辦法,便讓他替皇家訓練錦衣衛,七德館就和錦衣衛合伙創辦了奪錦堂,雖然皇家後來出了筆錢將奪錦堂買回完全歸屬了錦衣衛,但七德館的威名卻絲毫不減。繼奪錦堂之後,李泓舟又創辦了武師堂,專門培養武師、鏢師、護院類的高級武師;三才堂,培養頂級的影子護衛,如趙栩手下的田坎、繆缺的人就是出自那里。

七德館下面的武道場自然是設在城市的熱鬧之處,但武師堂卻一般安置在深山僻壤之地,至于三才堂就更是神秘了,世人完全不了解其所在。由此看來,小茅村就應該是武師堂的一處分舵,用來訓練武師。

十一月的京都,天氣已經嚴寒了起來,城里的人都穿上了棉袍。山里只有更冷,可眼前這幫年輕的武師們都精赤著上身,伴隨著口里的吆喝,肌肉隨著動作而虯起或舒發,每個人的頭頂上都是熱氣騰騰。

阿圖現在是家大業大了,盡管自娶了長樂進門後,京衛指揮使司每日都要派一隊士卒來給他看前後大門,但府里畢竟沒幾個專業護院。前田切是一天到晚跑戲班子,完全沒心思干活,圖輝又被他派去監管犯人提煉鎂和鋁,前手藏和柴門紋倒是很認真,就是手下只有七、八個家丁,用來看院子都不湊不夠人數。

想到人家當個縣官的出門都是皂役、隨從們前呼後擁,阿圖覺得自己也實在是寒磣了點,看到眼前這幫生龍活虎的武師,心里突生招募之意,便向著劉雋問道︰「本爵想請幾名武師回去看宅子,不知這里可有合適人選?」

武道場教人練武是要收費的,初時只用花幾個小錢,越練到後來收費越高,到了黑帶以上的級別就貴得很犀利了,不比讀大學花費小。可武道場收錢有道,只要你有那個天份和毅力練,它就有源源不斷的真材實料拿出來教你,就有人是真的用這種方法練成了一身的好功夫,達到了少逢敵手的境界。

並非是每個想練武的人都有大筆的錢用來交學費,許多貧家子弟想以武來討個生計或混個出身,便可以向武師堂申請做契約門生。

武師堂經過考察,覺得是那塊料的就會收下,雙方簽訂一份培養契約。在滿師以前,武師堂管吃管住管教,但這都是要錢的,只是暫時不收而已,記為借貸。等門生滿師了,武師堂就給他謀個武師或鏢師的職位,每月的薪俸要至少拿多半出來還借貸,直到歸還完契約上所記欠款,門生就可以獲得自由。

至于誰要雇佣這些武師呢?大宋雖然有多如牛毛的船行、車馬行、鏢局、大戶等等,但它們卻不是武師堂的最大客戶,其最大的客戶誰都想不到,真正的答案是……朝廷的官員。

每名即將上任的地方官員都會治辦一套行頭,除了官服、轎輿、車馬、師爺等等之外,還需要數名到數十名的隨從。經無數任官場仕途的實踐表明,武師堂的武師乃是官老爺挑擇隨從的首選。其原因為︰首先,武師都是經挑選得來的,長相身板都沒問題,看起來體面,用起來威風;其次,都是經過武師堂的長期教,他們的職業道德沒問題,絕不會胡亂闖禍,也不會給主人暗地里下絆子;其三,如果選擇年少些的武師,他們在離開武師堂的時候還都是淳樸少年,官老爺們大有把他們變為自己心月復的可能;其四,武師們個個手底下有活,平時為隨從,上堂為皂役,晚上還能看院子防賊,一才多用,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唯一的不利之處就是雇佣這種武師費用昂貴,出息不大的小官們聘用不起。

劉雋見這名京都新貴有意從自己這里要人,稍一沉吟便道︰「本舵的這些年輕人大多尚未滿師,如意子可以去城里武道場垂詢相關事宜,那里的管事可以給爵爺更多的選擇。」

阿圖笑道︰「本爵隨便走走而來到這里,和此地也算是有個緣份。若是這里有學成了的武師,本爵倒真有意帶回去。」

劉雋听他堅持,就轉身去和身後的童子說了幾句,再回過頭來道︰「雖然這樣頗不合本堂的規矩,但既然是爵爺開了金口,鄙人遵命便是。請爵爺先去草堂坐坐,在下把此處已滿師了的弟子全數喊來給爵爺過目。」

阿圖允諾,隨著他回到了草堂。坐下不一會,外面就傳來了腳步聲,童子帶著五人走了進來,那個守在村口的青年也夾雜其間。

等他們在座前立定後,劉雋道︰「這位公子乃是本朝駙馬、如意子趙圖,爾等速速參見。」

五人微微一愣,不約而同地躬身長揖︰「見過爵爺。」

「免禮。」阿圖一抬手道。

行完禮,劉雋開始介紹他們的來歷起來。最左手的是那名以一敵三的青年,身材幾有六尺長,虎背熊腰,濃眉環眼,名叫王升,善拳腳和刀棍;左手起二是那名打飛鏢的白淨青年,很有幾分英俊,名叫羅暉,精暗器和追蹤術;左三便是那個看門的愣小子,黑黑壯壯,名叫劉鐵,有一身硬氣功;左四是那個打彈子的小個子,短小瘦弱,名叫章華,擅使弓弩,也會用火器;最後是個灰撲撲的青年,長著一張大眾臉,名叫梁元,專長短兵器,還能治療各種創傷。

五人中,王升、羅暉和章華的技藝阿圖是見過的,也就不用再看了。阿圖站起身來,走到愣小子劉鐵面前,笑眯眯地伸出了右掌道︰「你在我掌心用足力打一拳試試。」

每種人都有評價武學修為高低的獨到方式,如沈揚,拿筆在紙上一算便得出結論︰趙生一拳打出足有千斤之力,常人難抗百斤之力的擊打,定然是趙生贏;文士們則另有一套算法︰趙大俠起手之勢就非同凡響,如岳恃淵渟,如清風拂崗,如智珠在握,如明月大江,豪杰本非池中物,長纓在手縛蒼龍,光是這套風範就要把人給折死了;女生們更有另外一套算法︰姿勢這麼帥,笑得這麼壞,虎軀一震,累得奴家嬌軀連顫。尚未出手就讓人心慌慌的,等到他豪情狂飆、霸氣外泄之時,奴家……奴家就只好投懷送抱了……

至于武人,采用的當然是武人的那套算法,那就是︰我打得過甲、乙、丙,打不過丁、戊、己,听說庚、辛、壬、癸有點扎手,可你從來都沒和這些人交過手。結論︰不知者無畏,老子不怕你。

雖然如意子威名遠播,有「一戰三百傷」的勇名,但他從來都沒和京都的各路大俠交過手,又听說大戰中主要是憑弓箭傷人,因此劉鐵並不以為這種疆場上的「勇士」能在拳腳上和自己這種江湖好手相抗。

听對方有考量自己的意思,劉鐵心頭頓生不服,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後,再瞧瞧劉雋,見他微笑著點頭,就朗聲道︰「如此就請爵爺小心了。」

另四人見他們要交手,便退開幾步讓出個空地出來。劉鐵擺了個馬步,一運氣,渾身上下  啪啪一陣爆響,混元功凝聚丹田,隨即發出一聲大喝,朝著對方的右掌一拳擊去。拳掌相交,如中敗革,只發出了輕微的一聲「撲」,石破天驚地一拳竟然無聲無息地被接下了。

阿圖收回右掌,笑道︰「不錯。」

與此同時,劉鐵卻站在那里發愣,腳下仍然是踏著那個馬步。剛才那一拳他用了八成力,結果全在擊中對方掌心的霎那消散得無蹤無影,即沒有震動對方半分,也沒有反震回來,就這麼完全地憑空消失了。

一旁的梁元是個精明人,眼見著阿圖的眼光掃過來,便主動地從腰帶上抽出了一根三節棍,每節一尺長短,先對著這名未來的東主義拱手,接著對劉鐵使了個眼色,等後者退開便在堂間舞動了起來。但見一根三節棍在他手里前撥後打,左格右攔,點、劈、砸、掃、搶、絞、架、壓、格、推各種招法層出不窮,配合著身子的翻騰跳躍,靈動又聲勢威猛。

不多時,一套棍法使完,阿圖贊了聲好,回到原位坐下後對著五人問道︰「本爵想聘諸位為如意子府的武師,不知可願否?」

如意子在豪爽方面于京都那是大大的有名,尤其是以那個老婆錢最廣為流傳,把一些富戶的妻妾們撩撥得成天向家主討要此種定期定額的私房錢,把老爺員外們恨得暗地里牙癢癢。

當下,五人相互交換了一輪眼色,王升等四人齊齊抱拳道︰「原為如意子效勞。」劉鐵一張黑臉漲得通紅,半晌也終于扭捏地拱手道︰「願意效勞。」

阿圖大喜,等五人退下後就和劉雋商討起相關的花銷來。劉雋言從武師堂請人可有數種方式,第一種就是買下武師和武師堂的契約,大約是在兩千三、四百貫上下,然後便可以和武師本人簽下十五年長約,每月只用支付其薪俸八貫;第二種是支付契約的三成半,可以和武師簽下五年的合約,每月需支付武師二十貫薪俸;第三種不和武師簽約,武師可隨時離開雇主,每月薪俸為二十六貫……

另外,如果在合約期內,武師因傷而無法履行保護東主的義務,則可以由武師堂免費換人,但東主理應根據傷勢來給傷者一筆撫恤金。倘若武師失蹤,也做同樣處理……其中羅哩羅嗦的條款不少,但權衡起來還算是大致地公平。

听完他的講解,阿圖暗自盤算了一下,覺得簽長約可以讓這些人死心塌地給自己干活,便毫不猶豫地選了第一種,即買斷武師的契約並和他們個人簽十五年的長約,並許諾可以給他們每月十二貫,年底有雙俸,干得好還可以加工錢。因身上沒帶那麼多錢票,便讓劉雋這兩天派人去府上帳房支取,讓五名武師也于同時報到。

生意談成,劉雋送阿圖出門,王升等五人也送到村口與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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