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四八二)一品閣歌舞

作者 ︰ 曲甲

一輪細密的鼓點聲由幕後響起,由疏入密,由緩而急,由低向高,漸漸地昂揚澎湃,潮水般地前赴後繼,最後發出一記震天的巨響,借助著穹頂的聚音效果,將戲院中每個人的耳膜都震得隱隱發麻。

鼓聲驀然停驟,全場鴉雀無聲。數息的沉寂後,琵琶、秦箏、竹笛一起鳴響,將歡暢的樂聲化為蒼蒼的朗空、郁郁的翠山、濃濃的野花、澗澗的溪水、翻翔的白鳥、屏開的孔雀等諸般美景遐思。紅色的金絲大幕緩緩開啟,主台布置成了個水岸的造景,背景大畫布上是金陽藍天、碧海黃沙、熱帶樹叢,又打天蓬垂下青藤綠蔓,如芊芊垂柳般飄擺。二十余名窈窕玲瓏的少女立于舞台四處,齊齊亮相,頭戴繽紛的鳥尾花冠,背披斑斕的羽衣披風,身著……

啊!阿圖吃了一驚,因為陡然看去,這些女子身上幾乎都是只著片縷,前面戴金、銀、紅、黃、紫等各色抹胸一塊,腰下著剛好能包住臀部的同色小褲一條,除此之外都是暴露著的,這算不算有傷風化呢?

再細細一瞧,才發現乃是自己看錯了,舞女們實際上都穿得嚴實,全身都裹于一套和肉色及其貼近的緊身薄絲衣內,然後再于絲衣外穿上顏色絢爛的抹胸和小褲,讓人打眼望去便誤以為她們沒穿衣服。

可即便是穿了絲衣,但一來絲衣和身體緊貼,將曲線的凸凹和肢體的細節都展現得一覽無余,給人種朦朧的挑逗感,有道是︰「不露才是高境界。」和沒穿只是瑕瑜互見而已;二來這些絲衣盡管都屬于肉色的範疇,但還是有顏色上的深淺區別,以使得每張「肌膚」看起來都不一樣,避免了因同質化而顯得死板,顯然就是要讓人覺得它們就是真皮膚,盡情地去臆想。

怪不得楊文元等人說起一品閣的歌舞,口氣里都帶著種驚艷感。唐棣還說過︰「此歌舞非彼歌舞。」算是歸納得精闢,僅這個出場就和阿圖看過的所有舞台大戲完全地不同。音樂也大有講究,楊文元說過一品閣的樂曲都來自霓裳山莊,多半都是唐姬的作品,其風格明顯不是傳統的戲曲,而是帶著種異域的風味。

舞台是個「不」字型的,打主台前向左右分出兩道較短的弧形窄台,又向前凸伸出一條二丈長的直台。幕完全地拉開了,曲聲更顯活潑,還加入沙槌來點擊拍子,少女們聞音而動,挑起了韻律十足的舞蹈。她們清一色都是五尺五、六寸的高度,苗條的身姿,青春面顏上帶著喜悅和迷人的笑容,金色的長筒靴隨著節拍在台上踩著劃一的舞步,進進退退、轉轉折折間發出整齊的踢踏響,時不時地群發一聲嬌喝︰「嗨!」,將台下的看客撩得心神蕩漾,舞步的風格有點象宋宋曾跳過的倫巴。

胳膊粗的巨蠟和火把豎里在舞台四周,台中甚至還立有一個花枝形的火架用為照明。某些火前有專人守候,負責在某個時點上往火頭里撒上一把摻了顏料石灰,讓它于猛然間大放光明,又利用熱力和熱氣的將顏料化為各色煙霧,炫耀升騰。

招搖著花冠上的鳥尾,少女們的舞姿越來越奔放,轉首、擺臂、扭腰、踢足、劈腿,風一般地旋轉,接連不斷地來到了直台和弧形台,將火熱的身軀縱情地舞動,好看又麻辣。坐于直台和弧形台兩側之下的看客們有福了,眼觀鮮花般嬌女敕的身體在眼前晃動,一條條美腿飛起,眼珠凸出,口水急淌……又突發狂想︰不知家里的大蟲能不能學會這招?

一首舞曲漸漸奏到了尾聲,少女們回到了主台上排成一字,各人抬起雙臂與肩平直,兩兩指尖相抵,臉上流露著可愛的頑皮表情。

樂聲停了,鼓點又再響起。「砰」地一聲,最右邊的少女動了一下左手。「砰」地第二聲,少女左手的擺動傳到了手肘上。「砰」地第三聲,動作傳到了肩脖處,形成一道波紋。隨著第四、第五聲響起,少女完成了一個波浪的動作,並將動感傳到了下一名少女的指尖處。鼓聲開始連續不斷地響起,逐漸密集,二十名女子手手相接的完成了一個從右到左的大波浪。隨後,波浪又從左至右地傳遞過來,周而復始地來回滾動,將臂浪造得跌宕起伏。

這一手真的不賴,且她們的眼神也很到位,當把每一個動作傳給下一人時,彼此的眼光必定有個交流,身心合一,觀者便因而更能沉浸于她們的演繹……

一幕完畢,幕布拉上。

坐于身旁的直王笑著轉過頭來問︰「得美,如何?」

「不錯。」阿圖笑吟吟地回答。

這些歌舞著實可以,比听戲更符合他的審美,也更有趣。只是二樓這個包廂的位置大有商榷的余地,雖然尊貴,但無疑不及一樓直台兩側的那些座位看得仔細,幾名小弟正拿了拖把在那里的地面上猛擦……

第二幕即將開始,悠婉的笛聲從幕後傳來,二百來人的場中經歷了短暫喧嘩後又沉寂了下來。幕布拉開,舞台的背景換成了郁郁的密林,于老藤垂蔓、青枝綠葉中,地面到天蓬間豎著三根上了清漆、裹了幾道紅綢的竹竿。三名舞姬,分著翠綠底里帶黃、白、紫三色條紋的絲質緊衣,外穿與條紋同色的抹胸和小褲,腳上一雙牙白色的跳舞軟鞋,正婀婀揚揚地手扶竹竿,向著看客群微微欠身致意。

位于左手穿白條紋的舞姬正隨著另外兩女向著二樓的包廂看來,清麗的顏面、單眼皮、小巧的鼻子和櫻唇、右頰的單酒窩笑得正甜,她是……天!竟然是第一次來這里時所遇到的著魚皮服的女郎。

阿圖用手指向台上,悄悄地問向身邊的楊文元︰「守之兄,穿白條紋的是……」

「一品閣的魚美人。怎麼,有興趣?要不,完場後讓她給得美表演場私舞。」楊文元打趣道。

「不、不,小弟只是問問而已……」

「這些一品閣的頭牌都搶手得要命,興許這一曲完畢就有人包了她今晚的私舞,到時再去爭反而不美,不如現在就定下來。」

「不、不,小弟真只是問問……」

楊文元一笑,也就不再說話了。

「啪」地一聲,鼓點再響,三名扶竿的舞姬隨聲只把身子一旋一蕩,右手借力,身子便輕盈地上了竹竿,背、腰、臀、腿、踝間使力,靈蛇一般地沿著桿子游旋而上,肢姿柔若無骨,曼妙無比,曾經的旖旎片段頓時直往阿圖的腦海里狂飆。舞姬來到高空處,下半身勾住竹竿,上半身探出于空中,雙臂張開施了個造型,台下頓時鼓出掌聲一片,滿堂沸騰。

「公子,果盤來了。」

碧落走進了包廂,在桌上放下新切的果盤一個,和阿圖交流了一個眼神後,便退了出去。

舞台上,天蓬上垂下來三道彩索,索頭的鉤子上各有鮮花一小簇。鮮花下到三女身後數尺外的空中端停不動,舞姬們變幻姿勢,左手搭住竹竿同時左足撐住,探出右腳,只用足尖在花底輕輕巧巧地一踢,鮮花便向著她們的顏面飛來,張口用貝齒一咬,花束就穩穩當當地含在了紅唇上。

又是極其漂亮的一招,觀者席上再次發出一片叫好……

歌舞雖然好看,但佳人有約,魚和熊掌不可得兼。阿圖悄悄地向包廂口一看,碧落正等在那里,只得嘆了口氣,借口尿遁向直王等人告退。出來到戲院的大門口,碧落笑問道︰「歌舞如何?」

「真不錯。」

「馬馬虎虎罷了。」碧落不屑一顧地說,又笑盈盈道︰「等下次霓裳山莊的舞團來京都巡演時,公子就可以看到真正的歌舞了。對了,何不求小姐私下給公子演一場,怎麼都要勝過這般舞蹈百倍。」

這真倒是可以!阿圖笑眯眯地在她臉上一擰︰「成。」稍後又皺眉道︰「可要是我老不回來,他們到處尋我怎麼辦?」

碧落道︰「公子無憂。奴家已經關照好了,一刻鐘後便有人去包廂里通告公子友人,說公子已另有安排,今夜就不回來看歌舞了。」

「那會跟他們說是什麼安排?」

「說得那麼清楚干嘛,反正他們都是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啥?無非就是想自己跑去「睡覺」了。明日再逢,一番揶揄和說笑必定是少不了的。阿圖無奈道︰「也只好這樣了。」

去山頂已是熟門熟路,兩人邊聊邊走。來到剛才溫泉的那處地方,碧落取了掛在牆上的一面白色小燈籠,照亮了後續的山廊走道。

靜謐的夜色,一輪彎月掛于天邊,將瑩輝播灑。戲院那邊的鼓樂聲仍隱約地傳來,但隨著腳下的遠離而逐漸低弱,只至被風吹叢林聲完全掩蓋。

「你家小姐趕來這里干嘛,難道就這麼急著和本少爺約會?」阿圖笑嘻嘻道。

「呸!你以為自己是個香餑餑啊,沒你咱小姐還不活了呢!」碧落被他的話氣得不輕,板起了俏臉道︰「大小姐昨天剛回來,所以二小姐就帶她過來這邊。」

大小姐就是唐琰,傳說中的大宋十大美女,而且是上榜最久的美女。美女總有人老珠黃之時,所以每隔若干年,好事之徒就會重新編排這個榜單,剔除那些已不再青春貌美的女人,換上新鮮血液。可唐琰自十幾歲剛出道就上了這個榜單後,在幾乎二十年的時光里都一直呆在上面,可謂是個常青藤美女。

阿圖能猜到見芷把唐琰帶來這里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便宜自己,而是為了練她的鳳凰訣。

在前兩次的相會中,見芷試過了他渡念心經的威力,發現她所練的鳳凰引完全可以由著渡念心經來引導著沖關,從而達到鳳凰訣的境界,這也是她早先一再求懇他練渡念心經的初衷,為此還不惜用種種手段來討好于他。但不巧唐琰正好去了山東巡視下面店鋪的生意,破關時無人護法是大忌,所以就一直拖到現在。看到唐琰回來了,見芷也就不願再等了,知道他今夜會來湯山,就干脆把她給一起帶來,目的就是要在今晚練成祈盼已久的鳳凰訣。

長長的山廊道又走到了盡頭,前方出現了那座小樓,孤伶伶地矗立在黑黝黝的山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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