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五零六海野滿來訪

作者 ︰ 曲甲

正月二十八日,前往北疆傅氏領地的錦衣衛快船出發了,方其義帶著阿圖和傅蓴的親筆信,連同著皇帝的近侍王德恩以及錦衣衛直隸鎮撫司副鎮撫使車士義,趕去庫頁島豐原城見傅兗。如果傅兗不在那里,就得轉去原薊國的國都伯力。

鯨海海域,每年冬季盛行東北季風,等他們去到海上的時候,逆風已緩,借著暖流大致可以在一個月左右抵達豐原城,彼時乃二月底,庫頁島南部海面已經解凍。但估計傅兗多半都不在豐原城,而是呆在了伯力,那時的黑龍江下流是否解凍,船能否沿江溯流而上直抵伯力,就要看老天作不作美了。

說心底話,阿圖覺得貝以閔更適合擔當這個說客人。比起方其義來,他更加地圓滑和事故,說話行事也老道且干練,後者則難免帶有點生氣。可如今的貝以閔肩負著產業上的重任,產業上的事物可以代阿圖做主,須臾不得離,所以只好事情交給了方其義去辦。

歸根到底,總是手中的人才有所不足。他不過是個打北疆偏僻小地方來京都的年輕人,要家底沒家底,要根基沒根基,混到目前這種局面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家族或宗族是這個社會的根基,每個地方都有本地的顯赫家族,數十年、上百年、甚至數百年地扎根于土地,象大樹一般地開枝散葉。家族的人打小就接受家族的教育,對家族的忠誠不容懷疑,因而他們是可靠的。每一個走上了前途的族人都會有無數的族人前來投奔,不怕沒人可用,就怕你用不了或瞧不上。

所以說,一個意圖成就事業的人,不管是仕途,還是商途,除了個人的學識和才能外,其身後的家族力量也至關重要。每個族人莫不想依借家族的力量,每個家族也莫不想壯大自身。春秋時有個田成子田恆,是齊國田氏的家族首領,他收集了一大批美女,讓門客和舍人任意出入她們的房間,結果生了七十個兒子,都算自己所出,這便是個以壯大宗族為目的之極端做法。

碼頭送走方其義後,阿圖回到府上時已接近中午。在房小坐一會,剛考慮一下有關人才的問題,門外就傳來了一聲「爵爺」,原來是婢女小團來請老爺去飯廳用午飯。

小團是年後才進府的新人,今年才十五歲,因她是去年底才被奴商從北疆帶來京都販賣的,北疆冬季巨寒,雙頰上凍起了兩團紅,所以就被傅櫻惡作劇般地起了這個的名字。

幾個老婆中,蘇湄、傅萱與傅櫻都是有課的,長樂由水墨陪著去了宮中上課,花澤雪照舊是去商號,寧馨兒則是出去辦事了,所以家里就只剩下里貝卡與盤兒。至于他自己,自上學期末段就開始逃課,本學期更是把蹺課當做了習慣,每周只去點回一、兩回卯。對于一個要大展宏圖的人來說,學業似乎已成了一種負擔。再說,學校里也真教不了他什麼了。

今晚是去里貝卡這房的日子,她穿著身上窄下寬的西洋式天鵝絨連衣裙,因為上午剛過澡,自然晾干的頭發還來不及盤起來,瀑布般的火紅披散在背後。阿圖湊過去色兮兮地問︰「寶貝,有沒有給老爺準備什麼猛料?」

里貝卡一雙藍眼珠四下骨碌了一圈,用手指在肩領處往旁一撥,哇!鎖骨處赫然出現了一個藍色的海星畫樣。

老婆們越來越有創意了,不但把繪甲玩了個精通,還玩起了繪體,始作俑者是傅櫻。某日,阿圖去她房里,她和傅萱兩人各披著件大罩袍在床上等著,掀開袍衫一瞧,但見左邊的美胴櫻花點綴,右邊的嬌軀海棠初放,秘密處飾以鮮花女敕葉,讓人急不可耐地要探視個究竟,分辨個明白。那一宿的感覺,新潮又神奇,渀佛娶了兩個新婦一般。其後,阿圖也渀效夫人之法,讓很有畫技根底的未晴給他在胸、背和臉上涂繪一通,兩次之後就增了家規一條︰嚴禁老爺亂畫肌肉或猛獸。

看來,今夜的里貝卡是要扮美人魚了,也許雙腿上還描了串串魚鱗。顯然,人是沒辦法給自己繪體的,別的老婆都出去了,她又剛洗浴過,那最有可能給她描體的便是盤兒。

瞧瞧盤兒,她穿著身撒滿桃花的水紅褙子,眼窩已笑得眯了起來,回應他搜尋的眼神道︰「妾可沒有畫。」

「相公。」身旁傳來里貝卡的柔膩聲,扭頭便看到兩汪蕩漾得幾乎攪出了漩渦的眼波,「甜心,要不要預支啊?」

預支的意思就是把晚上的活移到下午來。阿圖用目光西洋妹來了好一番纏綿,挑逗道︰「寶貝,呆會支了你,晚上咋辦呢?」

「相公莫非忘了,還有妾呢。」盤兒笑呵呵地提點道。

阿圖調笑道︰「就你們兩個啊,本老爺象吃面一樣,呼啦啦地幾口就吞了。」

「切!」兩女雖不甘示弱,可眼中的水霧卻一層層地直往上裹,濃得都快散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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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就在此時,勞勤極不知趣地跑了進來:「爵爺。」

「什麼事?」

「有人求見。」勞勤答道。

好事被擾,阿圖暗皺眉頭,心下厭煩。如今可不比剛來京都的那陣,常常有人跑來要求見他。這些人大多都很無聊,人品好點的說番無聊話後送點禮就走了,差點的得說好一陣無聊話才送禮走人,最令人生厭的就是那些既沒有禮物送又要纏著說廢話的人,搞得他在門房里貼了個黑名單,門子看人說話,遇到名單上人則直說老爺不在。

勞勤眼見他臉色不善,趕緊補充道︰「門房的老張看了這麼個生人,又沒帖子,已和他說了爵爺不在府內。可來人說是爵爺在上海的故友,老張听說是上海來的,以為是葉娘娘的娘家人,就跑來和我說……」

阿圖稍稍尋思,眼神一亮,打斷他問道︰「此人可是姓海野?」

「正是。」勞勤答道。

哇!竟然真是幸之兄。阿圖滿臉喜氣地站起身來道︰「本爵去迎來客。」

眼見「預支」落空,里貝卡和盤兒鼻子里同時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一對曼妙背影在門口向右一拐就看不見了。

「哦,寶貝!喂,盤兒!」

唉!次序給搞錯了,應該先解釋一下再站起身來的。老婆們都是對的,來了友人她們不高興,不可怪她們不通情達理,當怪情理來的時機不通達。家規第一百五十條有雲︰天大地大不如夫人大,近親遠親怎比夜夜親。

出了門,阿圖邁開大步向著府門走去,繞過福笀照壁後,便看到一名身著貂皮裘衣的男子在台階下踱著步子。

果然是海野滿,且身上的皮裘正是阿圖在上海贈予給的,這使得他更加地高興,興沖沖地下了台階,迎上去就抱拳道︰「幸之兄!」

「見過爵爺!」海野滿長揖倒地。

「萬不可如此,折殺趙圖了。」

阿圖一把將海野滿攙扶了起來,繼而雙眼直往他臉上瞧去。兩年多未見,照雙方在上海所通報的年齡,海野滿今年應該是四十歲。

人的潦倒是看得出來的。即便他穿的是一身豪華皮裘,渾身上下也整理得清爽亮挺,可雙鬢間的一撮白發,眼袋上的微微浮腫,印堂間的略呈灰暗,都暴露其主人仍舊是處于一種不得志的狀態,看來海野滿在南海的河靜國過得並不愉快。

不過,門外非說話之地,阿圖口中說聲「請」,兩人便攜手入內。來到花廳,兩人分賓主而坐,婢女懷薇上了茶水。

說了幾句諸如「幸之兄用過飯否」、「不勞爵爺掛懷,在下用了」之類的客套話後,阿圖誠懇地說︰「上海一別,算來已二年有余。小弟每每于讀寫字之時,見到或寫出‘故人’、‘友人’之類的詞語,總免不得會想起幸之兄……」

听到如此感人的話語,海野滿臉上流露出動情之色,拱手道︰「勞爵爺如此掛念,滿深感惶恐……」

阿圖微笑著擺擺手,繼續道︰「本以為既然幸之兄去了諸侯國為官,若要再逢則難矣,相遇不知要待何年。可人生總蘊含著機緣,際遇不可預料,今日能重見吾兄,小弟喜出望外,有登臨山頂之狂喜。」

這段話同樣地令人感動,海野滿也同樣地動容道︰「滿乃碌碌之人,奔波半生,轉眼就已到中年。平素所見多是世態炎涼,所遇多是薄情寡義,是以來爵爺府上之前,亦暗中忐忑,怕此行冒昧。滿曾以小人之心,度爵爺坦誠之月復,內心羞愧,望爵爺恕罪。」說罷起身,長揖了下去。

阿圖趕緊起身相攙,將他扶回原位。海野滿道︰「初逢于上海之時,滿便知爵爺乃人中之龍,但也萬萬想不到僅二年功夫,爵爺就開創出這般的天地,令人驚嘆。因而鄙人前來如意子府以前,還曾揣測今日之爵爺是否就是昔日之上海趙圖,委實是爵爺的成就令人難以置信。」

「無非是運氣及巧合罷了。」阿圖笑著答道。接著,就將送他上船之後在上海以及京都發生過的事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說因蒙了皇上與昭儀的垂愛,才能如此一帆風順。听完這番娓娓言談,海野滿連連點頭。

講完了故事,阿圖問道︰「不知幸之兄此次來京都,是公干還是游玩?」

海野滿淡然一笑道︰「滿已辭去河靜國的職位,準備回歸故里。只是從未來過京都,實乃生平一大憾事,便借著這次回鄉的機會,繞道來京城看看。」

假話。天下海野滿沒去過的地方多如牛毛,為何偏偏辭官後要來京都玩玩。再說,在上海的時候,他就

流露出了胸中的大志向,隱隱以國士自居,怎麼會甘心埋沒于鄉野?定是在河靜國呆不下去了,得知了自己的名聲和地位,便想求自己幫他尋條出路。文人就是有股酸勁,明明是很不得志,很想出人頭地,卻偏偏要裝出副淡然的樣子。

在此之前,海野滿說的都是心里話,阿圖很滿意。但此刻他開始裝高潔,阿圖就不悅了,斜著眼好好地瞅了他幾下。

海野滿是何等的聰明人,見到這眼色就領悟到自己業已被人看穿,汗顏地賠禮道︰「滿惺惺作態,言詞不誠,望爵爺恕罪。」

阿圖呵呵笑了起來,轉嗔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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