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五七三)靈器與光洞

作者 ︰ 曲甲

黯朦的天光透過兩扇小窗均勻地投射到兩人身上,對面的松明一直都帶著安閑的笑容,將一件驚天大秘聞如家常事般地娓娓道來。

師徒的情份使得唐游對弟子們作出許諾,在當他們老去的時候,將彼等帶入到一個可長生的世界。又留下一件物什,並讓四名弟子也各自拿出一件,巧妙改動後施大能于其上,使它們能組合成一件法器,作為後世之人進入那個長生世界的信物。

新歷三十年,唐姬先行「飛升」,年僅五十九歲。這真不可思議,因為她的道行最深,看上去仍如二十幾歲的女子,也許是因為太急著前往長生的世界,就迫不及待地趕快逃離了紅塵;過了五年,武定侯公孫策于新歷三十五年「卒」,享年七十一歲;新歷三十八年,武宗崩,享年七十五歲;葉遁留守到最後,「坐化」于新歷四十三年,享年七十七歲。

宇宙中有無數的空間,有無數的星系,也有無數的星體,更有無數的世界。能師在兩個世界中各開了道門,用時空隧道將它們連接起來,這听起來荒誕,但確實存在著可能。「能」無所不能,能師的本事非凡人所能想像,其中道理正如尋常人無法了解宇宙的奧妙一樣。能師掌握了宇宙的法則,將它們揉合起來便能產生比星星還要繁多的應用,普通人怎麼能猜透其中門道呢?

阿圖整理了一下思緒,問道︰「禪師所說的物什是哪五件?」

松明捻著灰白參半的長須,答道︰「先師遺留下來的混沌杖,武宗的昭武戒指,道知大師的時輪扳指,武定侯的靈犀扇以及安寧侯的抹香匕。」

阿圖再問︰「它們如今都在哪里?」

「本寺一直都保有著這枚扳指,唐家和公孫家分別持有抹香匕和靈犀扇,施主手里有昭武戒指。至于先師的混沌杖……」

「在哪里?」阿圖急不可耐地追問。

松明苦笑,光淨的額頭皺出了數道的深紋,摩挲著手上的扳指道︰「在帕爾瑪公爵手上。」

混沌杖——帕爾瑪公爵——法比奧教士——教士的手杖——無比大能的神物……一路順想下來,阿圖月兌口而出道︰「禪師有沒有見過公爵?」

「沒有。」松明搖頭︰「可雪舟見過。」

阿圖驀然跳起,套上鞋子就往外跑,門在他沖到近身處之前自行而開,一眨眼就瞧不見其人了。過了一會,人影一閃,他又跑返來,再次坐回到台上。

結果出乎意料,阿圖適才猜那個曾跟他在曼薩尼約惡斗過一場、並想收伊圖?渥吉為徒的法比奧教士就是帕爾瑪公爵本人,但雪舟對公爵的描述卻將猜想給否定了。法比奧教士少說也有八十歲,而帕爾瑪公爵卻仍處于中年,四十幾歲而已。

阿圖這麼來回的折騰,松明卻只是靜靜地坐于原位等待,待他坐下後才問︰「施主見過帕爾瑪公爵?」

「非也。因鄙人曾見過一西洋僧侶,其身手犀利,便誤以為是公爵本人。」阿圖道,接著問︰「先師的手杖怎麼會在帕爾瑪公爵哪里?」

松明合掌唱了聲佛號︰「阿彌陀佛。老衲也不知何故,但先祖道知大師圓寂前就是這麼交待的,混沌杖那個時候就在帕爾瑪公爵手里了。三十年前,雪渡等小徒曾登上馬略卡島代本寺拜訪公爵,並在島上的城堡里盤桓了半月有余。其中,雪渡和雪舟還有幸蒙公爵賜杖參悟一晚,兩人因此而受益良多。」

怪不得雪渡和雪舟都已練到了六輪書第三層識明的境界,而他們的師弟雪齋才練到第二層,敢情是如同自己一般從手杖里得到了好處。不過,既然法比奧教士不是帕爾瑪公爵,那根手杖便也許不是混沌杖,這點可以稍後再向雪舟求證。

只剩下一個問題了,阿圖問道︰「禪師怎麼能斷定鄙人手里有昭武戒指?」

松明笑道︰「昭武戒指于高皇帝在世之時便已自人間消失,二百來年無人知其下落。老衲雖不知戒指何在,可靈器彼此間互有靈犀,前年施主自蝦夷來京都時,扳指就告訴了老衲說戒指已來京都。經過探尋,老衲便能肯定它已落到了施主的手里,莫非此時施主還不肯認麼?」

靈器就是靈器,扳指、戒指十幾里地就能知道彼此相知,法力更勝相思石。沒辦法,阿圖只得承認道︰「鄙人手里的確有這枚昭武戒指。請禪師海涵,可鄙人還是覺得禪師所說的往事太過離奇……」

松明一抖長眉,目射*精光道︰「老衲倒可帶施主去個地方看看,只是需經過一條異象迭生的甬道,老衲可憑扳指護身而無恙,就不知施主能否安然通過。」

老和尚能去,自己憑啥不能去?阿圖傲然而起道︰「請禪師領路。」

松明再次唱記佛號,起身後並非出門,而是朝內走去,走到屋內最深處的那面暗褐色木壁前,道一聲︰「施主跟上了。」

話音剛落,宛如平整如鏡的湖面被手緩緩地攪動,望上去千真萬確的褐色木牆板開始旋出轉紋,打中心出現了一個孔洞,繼而越來越大,最終擴成一個黑幽幽的洞口,仿佛怪獸張開著吞噬之口。松明面不改色地一步穿越而過,阿圖壓抑住驚詫隨之踏入,牆面即刻反轉著合上,一切如初。

眼前是條漆黑不見五指的甬道,一人多高,雙臂張開般的寬闊,模模甬壁,再用指甲刮刮,干爽的泥土撲落入手。松明似能在黑暗中視物,只重復一句︰「施主跟上了」,便向前邁步而去。洞中雖暗黑,卻還在阿圖的可視範圍之內,既不用強化服,也不使出天眼來,不急不徐地跟著而已。

甬道傾而斜上,拐過兩個小彎,走了數十丈後便隱隱可見前方有亮光透析而來,與此同時,鼻中也傳來一股硫磺味。稍近,空氣開始變得炎熱,再行十余丈後便來到了洞口。

甬洞開于數十杖高的峭壁上,岩壁陡直得如同刀切,下面是血紅的深淵,火燙的熱熔漿在谷底翻騰沸擾,冒鼓著千萬處汩汩的熱氣泡,將滾滾的熱量沖天噴起。

紫金山月復內怎麼可能有休眠著的火山?阿圖從懷里一模,掏出一本閑書,正是那套《三百桃花娘》的第五冊,雖有些舍不得,還是扔了出去。書冊剛落到半空以下,離熔岩還遠得很,忽然化為一道火焰,繼而落入火漿之中,只剩一縷青煙依稀可辨。

真火山!萬能的能師把某個真實的火山經空間隧道接移到了此處!

一股膜拜之意頓然涌上心頭,阿圖的臉因激動而漲得通紅,沖著松明幾乎是咆哮道︰「我們要怎麼辦?」

松明一笑,波瀾不驚地指向深淵道︰「不要用肉眼,請施主開啟‘能’來看看。請告訴老衲,施主倒底看到了什麼?」

「能」瞬間張展,天眼開啟,深淵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光洞,打內里向外散發著烈日般的白熾之光。阿圖直愣愣地道︰「一個光洞。」

「施主揣度一下,可以從這兒躍去那個光洞內嗎?」

「當然。」

「好!」

松明二話不說地飛躍而起,大鳥似的向著深淵滑翔而去,灰僧衣的大袖和袍擺鳥羽般地張開。飛翔了二十余丈後,悠地消失于空氣中,而在天眼的世界里,他已進入了那個光洞,正朝著這邊揚手招喚。

阿圖騰身而起,御著焦須炙眉的熱風直撲向光洞,身形比松明更快上一倍,須臾便踩到了他身旁的落腳處,引來一聲贊嘆︰「施主好身手!」

光洞兩丈高寬,洞壁呈圓形,壁質有如白玉一般光潔,從內里向外發出晶瑩透亮的白光,用足頓頓地面,踏處堅硬無比,沉實而未有回響。洞向深處延展,初始乃是一條直道,于約二百步後出現了向右的拐道,之後就瞧不見了。

松明指著前方道︰「此洞蘊含的道理大異尋常,當我等站立時,並不覺地面光滑。可一當跑速加快時,就會感到地面順滑無比,施主大可以用滑行之法于洞內施展,如此可事半功倍。其次,我等腳下每使出一份力,在洞內就化為了數分,且速度越快,助進之力就越強,使得肉眼無法跟上腳速,因此施主還是得用‘能’來探視前方。」

竟然如此地古怪!阿圖笑而拱手道︰「鄙人當謹遵大師之法。」

松明點點頭,衣袖一振,當先向深處跑去,阿圖身形一晃,和他跑了個並肩。果然便是如他所言,腳下每每使力,所得到的動能便是外面世界的數倍,阿圖初時的十幾步因用力過大還差點撞倒了頂壁。跑過那道彎後,速度漸展,落腳處也隨之順滑起來,便用起了滑冰的法子,于地面上換足蹬踏著前滑而去。

松明視而笑道︰「施主不愧是滑冰靴的發明者,果然盡得滑行之妙。」

加速再加速。不多時,肉眼已無法視物,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改換天眼透視前方,便可瞧見一條透亮的甬道玉索般地蜿蜒向前,伸展去無盡的黑暗遠方,茫茫不知其所及。

速度越來越快,經過某一點時便打洞壁的四周傳來了斥力,將兩人懸浮于其中,微微向後方一蹬,便可獲得巨大的動能,飛速地前進。漸漸的,阿圖感覺到滑速已超過了自己使用推進器時的飛速,繼而又增添到一倍、兩倍、三倍……直至幾乎十倍。

如此過了大約一個鐘頭,光洞的助力漸漸衰減,使得兩人的滑速放緩,身旁的松明提醒道︰「施主,要到了,需放緩滑速。」

再過半盞茶的功夫,速度降至勉強可以滑行。接著,前方出現了一片與洞內相異的亮白光,耳邊再傳來松明的一聲︰「施主,請收步!」隨後身子就躍出了光洞,踩到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收起天眼,光洞在身後消失。仰望天空,湛藍中白雲連卷,浪濤般地層層鋪展。眺視遠方,雪山延綿,奇峰跌宕又縱橫交錯。俯看腳下,乃是處于一處雪山之巔的平台,呼呼寒風夾著粉雪沫子刮在耳邊。

阿圖愣了半晌,訝然問道︰「禪師,這是何地?」

松明目視著山巔崖外,帶著肅穆的表情合掌道︰「乃是蔥嶺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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