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鏖戰(下)
奧古拉斯的營地之中,其他的弩手已騎上輕騎,換上適合沖鋒的騎兵彎刀,列隊在奧古拉斯的身後。所有人靜靜的注視著眼前血肉橫飛的一幕,奧古拉斯和梅爾洛眉頭輕皺,似是心中不忍。只有克本面色如常,低垂著一雙灰白的長眉,對眼前慘烈的一幕仿若未見。
在遠離戰場著另一個方向,邪勒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身邊簇擁著七八個頭領模樣的地精,他們大睜著布滿血絲的眼楮,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看著一**的地精騎兵不斷的沖鋒、倒下,再沖鋒、倒下,周而復始……
「嗷嗚——」邪勒忽然仰天長嗥,舉起兩只粗大的拳頭,用力擂起了胸膛,跨下的坐騎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不安地踏動著四足。
「我的馬,我的馬!嗷、嗷、嗷——」邪勒痛不欲生,狂怒的咆哮著。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大荒原,騎兵對于一支擄掠者是多麼的重要,作為一個地精首領的他清楚得很。看到手下的騎兵急劇減少,怎麼能不讓他心痛如刀割呢?
當然,他心疼只是馬。
暴跳了一陣,轉頭看到了正在不遠處淡然觀戰的塔克霍根,邪勒眼中凶光迸現,一伸手拔出腰間那把鍘刀似的巨劍,帶著七八個地精頭領,策馬向塔克霍根沖去。
小土包之上,塔克霍根仍在繼續著他的贊嘆︰「哈布伊族的戰士,真是無愧阿姆斯特最強戰士的稱號。可惜,這個種族人數太少了。」
馬庫斯建議道︰「哈布伊族雖然人數少,但也有兩三千人,足夠組成一支四五百人的部隊。大人,這件事完結之後,如果您親自前往雅蓬山,以您的威名,說動他們下山,應該不是難事。」
塔克霍根搖頭嘆息,道︰「這些哈布伊族人的固執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事實上,在見到奧古拉斯之前,我曾經多次前往哈布伊人的部落,還差點惹起他們的怒火。我對他們已經完全失望了,不知道這些古板的家伙,怎麼會追隨這個奧古拉斯這個笨蛋,真是讓人想不透。」
安德魯哼了一聲,有點不以為然的道︰「大人未免太看得起這些哈布伊人了。阿姆斯特善戰的種族又不止他們一個,我看其他的強力種族,如果配備獨角象作為坐騎,未必就不如他們。」
看了一眼這個沖動而傲慢的徒弟,馬庫斯不由得有點慍怒,喝叱道︰「你懂什麼?除了哈布伊族,你以為其他人可以駕駑這種恐怖的巨獸嗎?」
安德魯滿臉通紅,張了張嘴,仍然想說些什麼,一聲憤怒的咆哮打斷了他的說話。
「粗鄙的人類!不知死活地東西!你居然膽敢欺騙我?」
隨著咆哮聲,狂怒邪勒帶著七八個地精騎兵,風一樣的向著塔克霍根沖來。
一陣鏗鏘聲響,塔克霍根身後涌出數十個重矛甲士,數十支拒馬槍齊刷刷的指向了邪勒。更多的劍士立即向兩翼包抄,張弓搭箭,瞄準了邪勒一行。
邪勒和身後的地精頭領們大吃了一驚,不約而同的一勒韁繩,跨下坐騎一聲長嘶,停在了十數米外。
「邪勒大酋長,我尊敬的朋友,是什麼事讓您如此憤怒呢?」槍林之後,塔克霍根笑眯眯的發問。
眼前這個印象中的娘娘腔並沒有在自已的怒火之下顫抖,邪勒大感意外。不過他看了看眼前亮 的拒馬槍,再回頭看了看正在戰場上狂叫亂奔,早把他這個首領丟了瓜哇國去的部下。狂怒中的他總算弄明白了一件事︰現在並不是適合他發 的時候。
「嗷、嗷!」邪勒先是仰首向天,發出兩聲怪叫,略略宣泄了一下心中的怒意,才緊盯著塔克霍根,惡狠狠的道︰「你欺騙了我,這支根本不是商隊!他們是戰士,是專業的戰士!你膽敢欺騙我,欺騙我這個高貴的、強大的……」說著眼里一陣迷惘,下意識的對塔克霍根道︰「是……什麼來著?」
「充滿智慧的。」塔克霍根笑眯眯地補充。
「對!」邪勒接著咆哮︰「你膽敢欺騙我這個高貴的、強大的、充滿智慧的地精首領,你死定了!你一定會為這種愚蠢行為付出代價!嗷~嗷~」
「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欺騙您呢?尊敬的邪勒大酋長!」塔克霍根異常委屈地說道︰「難道您不覺得這些如此專業的戰士出現在多瑙荒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毫無疑問,這支肯定是商隊,我估計正是因為他們運送的黃金太多了,所以才會雇佣專業的戰士來進行護衛。可是專業的戰士又怎麼樣呢?看,在您的英勇部屬的攻擊下,我已經看出他們快要崩潰了!有什麼可以阻擋住英勇的地精戰士的步伐呢?沒有!絕對沒有!那怕是如此專業的戰士也不行,更何況他們的人數是如此之少。邪勒大酋長,我敢保證,只要您的部屬繼續攻擊,不用一個時辰,這些戰士肯定會崩潰的。不論您的損失多麼慘重,這支商隊的黃金一定會讓您得到足夠的補償。」
這牛皮吹得也太過份了點,馬庫斯和安德魯齊齊用力咬緊了牙關,好容易才沒有笑出聲來。
邪勒回頭看了看不斷慘叫呼號著的部下,又看了看一臉誠懇的塔克霍根,腦中不禁一陣迷糊。
盡管他沒看出他英勇的部下有任何取勝的預兆,不過這個人類似乎也沒有說錯,如果沒有那麼多的黃金,怎麼會有如此專業的戰士出現在多瑙荒原呢?
邪勒大睜著銅玲般的眼楮,發愣了好一會兒。臉上忽然現出一絲獰笑,對著身後的幾個部屬揮了揮手,大聲吼道︰「我們走!」
對著邪勒遠去的背影,塔克霍根叫道︰「尊敬的邪勒大酋長!您的部落中並沒有地精薩滿,您肯定,不需要我的魔法師協助嗎?」
邪勒頭也不回,回答他的只是一聲毫無意義的︰「嗷~~」
馬庫斯和安德魯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大人,真是奇怪,多瑙荒原蒼涼荒蕪,這些地精要黃金干什麼?」安德魯有點奇怪地問。
「很多時候,事情並非如我們眼中所見的一樣。」塔克霍根淡然道︰「黃金對地精太有用了。僅僅是據我所知,曼切斯帝國起碼有四五位駐守邊疆的貴族與這些地精暗中有聯系,他們將過往商隊的行進線路透露給這些擄掠者,然後用糧食、馬匹、鐵器和這些擄掠者交換手中的賊贓。這種見不得光的交易,利潤是你們無法想象的。連邊疆大員都做這種事,你們想想,那些無處不在的佣兵團隊、不法商人還有數不清的流浪者集團怎麼會錯過這種好事?所以說,黃金對地精怎麼不重要呢?簡直是太重要了。」
馬庫斯和安德魯恍然大悟,又不禁一陣愕然。看著塔克霍根淡然的表情,再想起他和這些喜怒無常的地精打交道駕輕就熟的樣子,兩人心里同時涌起一個非常不敬的念頭︰發跡前的塔克霍根大人,多半就是干這一行的。
看著兩位追隨者愕然的樣子,塔克霍根嘆息道︰「其實何止在多瑙荒原?只要有地精擄掠者的地方,這種骯髒的交易就無處不在。所以我常常告誡你們,不必過多地顧慮道德層面的問題,很多時候,這只是那些既得利益者用來蒙騙善良大眾的遮羞布而已。」
馬庫斯和安德魯齊齊低首受教。
就在幾人隨意談論的時候,戰場的情形已經起了變化。塔克霍根沒有說錯,交戰的雙方的確有一方崩潰了。
不過崩潰的卻是地精。
在獨角象親衛隊如同絞肉機一樣的殺戮之下,悍不畏死的地精也終于退縮了。先是小股的騎兵在親衛隊的長矛之下裹足不前,然後是整個騎兵部隊漸漸產生騷動,很快便演變成了一場你追我趕的大潰逃。
馬庫斯和安德魯的眼楮再次睜大了,安德魯喃喃的道︰「大人,這……這又是為什麼?似乎用不著這樣吧?」地精已經敗了,可是獨角象親衛隊雖然殺傷力恐怖,但速度極其緩慢,這些地精確實沒必要逃得如此狼狽。
更何況馬庫斯和安德魯看到的是,一隊隊從前線潰退下來的騎兵,瘋了似的嚎叫著,惡狠狠地把手中的兵器揮向同樣在狂奔著的地精步兵,凶狠程度不下于對待不共戴天的仇人。而理由,大概僅僅是由于這些同伴無意中阻擋了他們逃跑的道路。
這一次,連塔克霍根也無法回答他了,看了一眼遠處潮水一樣涌過來的地精潰兵,他招牌式的淡定笑容迅速消失,接著用與他的一貫氣質極不相稱的語氣發布了一個命令。
「快跑吧!這群豬,已經瘋了!」
奧古拉斯的營地,克本猛然抬頭,昏黃的老眼倏然射出兩道精光,緊盯著奧古拉斯,道︰「大人,就是現在,下令追擊吧!」
奧古拉斯看著遠處爭先逃命的地精,猶豫了一下,終于道︰「克本大師,算了,既然他們已經逃跑,讓他們走吧!」
克本張了張嘴,似乎仍然想說些什麼,隨即一聲嘆息,搖了搖頭,轉身走進了身後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