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白敬酒和燕王玩了命的狂奔,燕王一路沖刺在前,白敬酒拼命追趕,無奈背後有一個一百二十斤左右的累贅,讓他實在無法追上燕王的腳步,只能保持在疾馳狀態之下。身後,黑衣人緊追不舍,數量從十幾個一直發展到三十幾人,而且有不斷增加的趨勢,按照這個速度下去,他們三個人遲早要被淹沒在身後的人潮之中,小鎮中可是有三百多個黑衣人。
白敬酒不停向前,腦海中不斷出現各種各樣的想法,甚至想過將馬和交給燕王,自己留下去阻擋如同洪流一樣的人潮。這不是義氣,也不是要完成自己所說的承諾,而是每個人在危機關頭都會出現舍生取義的想法,區別是,有些人出現之後就被立刻被求生**而掩蓋,有些人則是去做
白敬酒打算留下來抵擋追兵之後腦海中出現了另外一種想法,假如自己真的留下來阻擋追兵,以自己的武功,後邊的人潮都不用聚集到一百,就眼前這三十幾人就可以瞬間將自己吞沒。
不是貪生怕死,更不是白敬酒這個血性男人變得理智了,而是他經過皇城的一系列風波之後多了一個習慣,那就是在做一件事之前先考慮一下成功性,如果連自己這關都過不去,那就干脆不要去做。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過于魯莽,唯一能夠讓這種魯莽變成理智的辦法就是干什麼之前多想一想。
「白敬酒,你放我下來。」白敬酒听到了背後的馬和開口了,一開口就說出了這麼一句。
白敬酒反駁道︰「別廢話,我放你下來就是親手送你去死,這都什麼時候,你還有時間說這些,還是專心養傷吧,只要你傷好的快一些,咱們活下去的幾率就大一些。」
燕王跑動中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多了一分感激,至真,至性。
「听我說,你剛才給我的藥已經暫時壓制住了內傷,咱們兩個人中必須有一個人留下,這樣能夠拖延他們追逐的腳步,否則全部都要死。閉嘴!白敬酒你听我說!!!我知道你想屬什麼,你留下無濟于事,你的武功就算是超常發揮頂多也就是江湖二流偏下水準,身後這些很多人都是隱藏實力的準一流高手甚至一流高手,你若留下等于羊入虎口。在說我留下之後,燕王身邊總要有人照顧不是,你听我的將我放下來,燕王交給你我放心。」
白敬酒發現自己的眼眶竟然有些濕潤了,明明和這個太監沒什麼交集,明明自己對這個太監沒什麼兄弟之情,只是這個太監幫過自己幾次而已……為什麼自己會有一種舍不得的情感?
「滾。咱們都會活著回去,燕王要回去積蓄力量,以備不時之需,北地不能沒有燕王;我要回丐幫,那里還有柳夢巧,賴利頭在等著我;馬和,你也要回去!你回去……」他忽然愣了,他不知道該讓馬和回去干嗎,總不能現在說讓馬和回去好好活著準備下西洋吧?
馬和苦澀的笑了一下,開口道︰「行了白頭,別和雜家打馬虎眼了,雜家無牽無掛是個無根之人,沒有子嗣也就沒什麼可以惦念的了。」
「你不說喪氣話會死啊?」白敬酒狠狠撂下一句之後說道︰「你還得回去繼續侍候燕王,你問問燕王,讓他老人家身邊換個人侍候他習慣麼!」
朱棣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眶,故意沉聲道︰「馬和,莫非你不願意接著侍候本王了?你一生從不曾違逆過本王一次,馬和,听好了,這回是本王不讓你留下的!!!」
馬和一愣,他沒想到燕王竟然會如此說,他笑了,很開心的笑了︰「夠了,馬和這輩子足夠了!」
「哎呀!」白敬酒感覺背後一股力量猛推了自己一把,慣性的一個狗吃屎就摔在了地上,並沒摔疼的白敬酒打了個滾起身罵道︰「馬和你瘋了!」
馬和從白敬酒背上輕飄飄落下道︰「燕王,白敬酒,今天馬和謝謝你們,從心里謝你們。」
馬和撩袍跪倒,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燕王不跑了,白敬酒不跑了,背後追兵越來越近!
「燕王,您對咱的大恩,恐怕要來生在報了。馬和六歲淨身,從小就在您身邊侍候著,看了多少閹人的痛苦?這個世界上但凡有那嘟嚕物件的,哪個把閹人當人?您沒有,您給馬和在江湖上尋高手傳授馬和武藝,每頓飯讓馬和吃飽,最後還讓馬和跟著你去燕京,成了燕京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馬和知足,閹人無大用,這個時候不為主子拼命,難道只能一輩子都端茶倒水麼?燕王,馬和有私心,想改變整個世界對閹人的看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起碼到今天為止,馬和還沒能改變身邊人對咱的看法。」
燕王嘴唇抖動了幾下,雙唇之間還有口水連著,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白敬酒想要說話,卻讓馬和攔住了,馬和不讓他說︰「白敬酒,你別說,你那張嘴太厲害,死人都能說成活人,馬和知道說不過你,所以你還是別張口。白敬酒,你知道咱為什麼如此親近你麼?幽然老牛鼻子曾經說過一句,說咱這個不男不女的家伙看上了你……」
「別激動,白敬酒,其實沒這回事。我親近的你原因是咱有一種感覺,感覺到你對閹人沒有偏見,你願意用正常的語氣和咱說話,願意不陰陽怪氣的在咱身邊呆著,願意和燕王一樣拿咱當人。閹人什麼都沒有了,所以才愛財愛面子,歷史上之所以會出現閹人亂國是因為長期以來閹人都沒有被人正確對待,既然你們都不尊重閹人,閹人才會徹底放棄乞求你們的尊重,只在乎你們是否畏懼,哪怕只是表面上的畏懼也足夠了。可是你白敬酒沒有,你讓我感覺到你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和你很自如的相處,哪怕你話里話外有時候也帶一些讓閹人敏感的詞匯,但是我不在乎。其實閹人對所有髒話都敏感,髒話里總能找出閹人失去的最為寶貴的東西。」
「白頭,這就是你在競選丐頭那一天馬和願意為你請動燕王的原因,這就是馬和只要在不威脅燕王安危的情況下都願意全力助你的原因。你以為你干的那些事都干淨嗎?別忘了燕京城的兩把火是誰幫你放的。」
白敬酒瞬間想起了之前的事,想起了馬和第一次花枝招展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不完全的人,或許,也是個男人。
「走,白敬酒,帶著燕王走,一定要讓燕王活下去,哪怕你很快就要去下邊找咱家,也要讓燕王活下去。這個世界上沒有你白敬酒,沒有我馬和,沒有任何一個人都行,就是不能沒有了燕王。其實你一直都誤會了,燕王是個好人,只是他沒有機會告訴你,也不覺得他值得向你一個平民說自己是什麼樣的人而已。」
白敬酒雙眼蒙霧,一個大老爺們竟然不爭氣的有淚水出現在眼眶,鼻子頭還很沒出息的不停泛酸。
「馬和,咱們跑得了,相信我!」他沒有了花言巧語,只想給馬和信心,讓他相信他們能夠逃出去。
馬和淡淡的一笑道︰「我知道,肯定能逃出去。」
噌!
馬和拽出了腰間的軟件,了無牽掛的轉身,一副‘大丈夫本該有去無回’的姿態,身上掛著一種說不出的瀟灑。
「燕王,你倒是說句話啊!」白敬酒瞪著燕王說道。
燕王愣了一下,狂怒的吼道︰「他跟了寡人十幾年,寡人比你心疼,也比你了解他。」
馬和于三十幾個黑衣人對沖,沖入人群的一刻軟劍一抖便靈蛇般纏住了一個黑衣人的脖子,單手用力,‘嚓’一顆人頭騰空而起。他帶著原本不屬于太監的狂野仰天長嘯道︰「小兔崽子們,雜家讓你們知道知道,雜家也是男人,比你們更爺們!!」
燕王沖著那個方向丟人的瘋狂爆喊︰「馬和!!」這一句中,燕王的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聲音在野外不住回蕩,蕩起一層層聲潮。
馬和只是回頭淡淡一笑,再次奮身殺戮。
白敬酒感覺身上如同電流一樣上下亂竄的情感,和眼眶中總感覺有淚水在流動的淚腺一酸,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燕王,咱們走!!!」
燕王渾身僵硬,白敬酒感覺自己仿佛拽著一根木頭。
「白敬酒,讓寡人在看一眼,就一眼。」
白敬酒狠狠在燕王耳邊罵了一句︰「看你大爺,這是馬和用命給你換的機會,就是為了讓你活下去!也許在不久之後,我也會這麼做,但是我絕對不願意讓你為了看我最後一眼丟掉了這個活下去的機會,這會讓我和馬和都白死,你懂嗎!」
燕王的嘴唇都被他自己給咬出了血了,一扭頭,奔著密林鑽入,白敬酒緊隨其後。
PS︰不夸張的說,寫完這章我哭了,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