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錐心的痛將罌灕灕的意識勉強地從虛幻的空間里拉了回來,她的眼皮不為人知地跳了跳,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將眼簾撐開一條細弱的小縫隙,無力地看著頭頂上方的輕薄帳紗,卻又很快便闔上,因為實在是太費勁了,此時卻微微有些反映不及--這,又是哪里?
莫非自己已經到了陰曹地府?轉念一想,又有些好笑,哪有這麼奢華的陰曹地府。雖然只是一晃眼,但是那華美而精致的幔紗還是讓罌灕灕有些驚嘆。
她忽然又想起,自己如今可是在虛冥界,這虛冥界難不成也有地獄?
這是個很關鍵的問題。
罌灕灕不知道自己如今糾結的問題有多麼地荒謬。
記憶在腦海中逐漸地回流,罌灕灕方才想起自己之前似乎是在若耶族的皇宮里被‘魔猿’朱厭所帶走,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便毫無記憶,忽然又想起瑤姬所說的故人,莫非這帶走自己的人竟是瑤姬的故人?
又會是誰呢?罌灕灕的心中毫無思緒。
她想努力睜開眼,弄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可眼皮卻依然那麼沉重,仿若壓著千斤巨石一般,她試了試,終究還是無力地放棄,繼續闔上了眼,在她的意識即將再度墜入無際地黑暗時,一道略帶沙啞卻又威嚴十足的聲音將她的意識生生拉了回來。
「她的情況到底如何?」
罌灕灕在恍惚中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卻又似乎有些陌生,那聲線雖然很動人,說出來的話兒卻是怒氣騰騰,就算罌灕灕如今意識模糊,也能听出那話中的無比的威懾力︰「說啊!都啞巴了?」
她?是指的自己麼?罌灕灕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細細聆听,听到的對話卻不太好--
「殿、殿下,臣無能,這姑娘的情況實在是很特殊,之前便受了什麼劇烈的沖擊,導致五髒六腑悉數受損,元氣大傷這還算好,臣等倒是有法子用藥物助其恢復,只是」
「少廢話!趕緊說完!只是如何?」那微微有些干澀地聲音明顯地宣示著這人此時的緊張心情。
「只是,這關鍵癥結卻不在此,她之後被人用傀儡蟲附體,強行操縱了意識,又被殿下您出手阻截,所以,心神受到了重創,導致心脈紊亂、意識渙散,始終無法從無邊的夢魘中蘇醒,所以這就算是靈丹妙藥吃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的效果若是她的意識在這幾日內不能恢復,怕是,只能任其身體機能逐漸衰弱直至」
「啪!」地一聲巨響,罌灕灕似乎听到了什麼東西被一掌拍碎的聲音,心中卻無比的好奇,甚至忽略了之前听到的關于自己身體的壞消息。她心中滿滿都疑惑的是--
那發火之人是誰呢?被稱為殿下?莫非是若耶族的太子?可自己與這位殿下無親無故,他又為何會如此關心自己的生死呢?莫非,他就是瑤姬口中的故人?
「殿,殿下息怒,臣,臣無能」
那位被稱作殿下之人此時勃然大怒地打斷道︰「我管你能不能!她就算如今是頻死你也得給我救,如果救不回來,你就給她陪葬去!」
半昏迷狀態中的罌灕灕,听到這番對話,心中竟是有些暖暖地感覺,沒想到,在異界他鄉,竟然還有人會如此在意自己的生死
雖然幾乎已經在心里確定,對方就是瑤姬所說的那位故人摯友,可是,他究竟是誰?罌灕灕忽然很想努力睜開眼看看這位被人稱作殿下的人,究竟是誰。
她那長長地睫毛忽然間不經意地眨了眨,然後雙眼緩緩地睜開,嘴角微微地抽搐著,一聲微弱的申吟竟是毫無預警地從那毫無血色的唇中逸了出來,霎時驚呆了一室的人!
那個一身月牙白裝束正在狂怒中的男子首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面上的表情從方才的狂怒立刻轉變為欣喜萬分之色,如狂風襲地一般,霎那間的功夫便已來到她的床前︰「你醒了?!」
罌灕灕此時終于看清了他的模樣--
一頭碧綠色的長發,刀削般俊美無韜的臉龐,還有那雙與發色無異,同樣碧綠色澄淨地眸子。
龍宇!竟然是他!只消這一眼,罌灕灕就認出了對方!雖然隱隱與當年的記憶中的模樣有些不同,但罌灕灕還是異常堅定地確認了對方就是龍宇,所謂的區別,不過就是從當日的青澀少年真正成長為一個氣宇軒昂霸氣十足的青年男子
是啊,韶華轉瞬,一回首竟已過去五百年!
此人竟是夢中五百年前瑤姬在永徽比武時在靜湖巧遇的美少年,龍宇!而他竟然是若耶族的太子!這個訊息傳回罌灕灕大腦的時候,竟是無比地震撼!
罌灕灕忽然間似乎明白了為何這永徽城會變成若耶族的天下,也似乎明白了為何這若耶族的眾人都長出了雙腿,成了如今這般與人類無異的模樣,龍宇,竟然便是瑤姬口中的那位摯友,這卻是讓罌灕灕始料未及的。
她忽然想起那個嘎然而止的長夢,看來那之後還有很長的一段故事是自己所不知的不過,還好,既然這龍宇是瑤姬口中所說的摯友,是可信的故人,那麼日後必是有機會從他口中探知一二,思即若此,罌灕灕的心中竟是有種呼之欲出地雀躍感,仿若是埋藏千古的謎團要被解開一般
「你怎麼樣?」熟悉地聲音再一次傳來,拉回了罌灕灕的神游太虛,罌灕灕听得出來,對方此時的聲音竟是帶著幾分不可思議般地顫抖,再看看他那深深蹙起的眉頭和面上毫不掩飾地關切之意,罌灕灕竟是心頭一暖。
正想回應一聲,一陣劇痛卻陡然從心間傳來。隨後便是口干舌燥之炙熱感傳來,喉嚨中饑渴的感覺,有若一把滾動的烈火在燃燒一般,她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說出了蘇醒之後的第一句話︰「水。」
龍宇此時的表情微微地一愣,然後立刻換上欣喜之色︰「水!快拿水來!」他大喝一聲,方才還低眉順眼戰戰兢兢立在一旁的眾人立刻手忙腳亂地忙碌穿梭起來。
很快一位穿著華麗短衫長襦裙的侍女便急急地端著一個晶瑩剔透的七彩琉璃杯走到床前,另外幾位侍女也戰戰兢兢地走到近前,俯準備伺候罌灕灕喝水,那龍宇卻是不耐地揮手斥退她們,自己伸手將那七彩琉璃杯接了過去。
只見龍宇一手輕輕地攬過罌灕灕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將她扶坐起來,一手端著琉璃杯正待喂她喝下去,一道顫顫微微地聲音竟是不合時宜地驟然打斷了他接下來的動作︰「殿殿下,不可!萬萬不可!此時萬萬不可給她喝水!」
龍宇端著七彩琉璃杯的手微微地頓住了,驟然回首,這才發現那個還跪倒在一旁角落里的若耶族首席御醫--太醫正。
那是一個看似儒雅而怯弱的中年男子,似是感受到了龍宇那驟然投射過來的凌厲眼神,那太醫正心下凜然,竟是嚇得再次哆嗦起來,差點便後悔了自己方才的唐突大喝,但是轉念一想,若是自己方才不出口制止,這一大杯水真被殿下給灌下去,便會要了那姑娘的命,而自己的這條小命最後還是得跟著殉葬
思即若此,他才強迫自己鼓起勇氣,狠狠深呼吸了一大口,這才滿臉苦色戰戰兢兢地重新開口︰「殿下,這位姑娘洪福齊天,雖然意識已經蘇醒過來,不會出現最壞的狀況,但是畢竟之前重重傷了五髒六腑,如今她的身體極其虛弱,怕是不能這樣貿貿然地猛灌生水」
罌灕灕被他這番一說,胸中卻是無比苦悶,她的喉頭此時已經干澀得快要噴出火來,她很想伸出手來奪過那琉璃杯一飲而盡,可身體卻依然虛月兌無力,竟是半分都動彈不得,所以她只能可憐兮兮地瞅著瞅龍宇,又眼巴巴地看著他手中的七彩琉璃杯,此時此刻竟是希望龍宇沒有听到那御醫的一番話才好,管它後果如何,是生是死都好,總之先讓她將這水喝下去,解了這喉中仿若久旱之渴才是
可惜這次龍宇並沒有遂了她的願,此時龍宇那緊蹙的眉頭已是皺到了極致,他森森冷冷地打斷那太醫正的話︰「說重點,接下來要怎麼辦!」
那太醫正急急地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藥囊里翻找著什麼,然後如釋重負地從里面掏出一粒赤紅色地藥丸,遞給了一旁待命的侍女︰「殿下先讓她服下這粒護心丸,穩住她虛弱的五髒六腑,然後愚臣用祖傳的‘洗髓金針’強行替她打通任督二脈,再請殿下速速尋一個靈力高深之人,在愚臣下針之時,同時以靈力替她梳理修復體內的奇經八脈,如此方為上策。」
龍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從那侍女手中接過那顆赤紅色的護心丸,然後面無表情地對他說著︰「就照你說的辦,待她服下這藥之後便開始吧,速速去準備好你的‘洗髓金針’。」
對方聞听此言猛一抬頭,駭然驚呼︰「殿下,不是還要再尋一位靈力高深之人」
龍宇此時竟是頭也不回,冰冷地甩出一句︰「莫非我的靈力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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