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一說塵囂日上在到達頂點的時候生生地被人力拗斷。玉印不再說什麼我的生辰八字有貴格朱元璋那日下令杖斃五個宮女太監的事讓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皇帝陛下只在自己需要時才會搬弄個天地神明出來。人世間的大明朝只需要一個神那就是這個帝國的皇帝。自然對于主角的我朱元璋應該不會輕易放過。
十月初七有史以來最難忘的生日。
還是西廂房朱元璋鐵青著臉指著站在一旁的朱棣罵道︰別人回京只帶一個你帶兩個!帶就帶吧還搞這麼多事來?月盈則虧人滿招損。這個道理懂吧!
說罷將矛頭指向我。
習慣性的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竟然一下伸著手半響說不出話來。糟糕他會不會以為我在抵抗他?
他看著我搖搖頭沒有再脾氣。然後指指門︰你們出去。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朱棣一路如同往常般我亦如是但回到別院現徐瑩也知道了燕王挨了皇上的訓斥。
燕王食欲不振而我紅著眼圈連晚飯都沒吃半粒米。早早地回房躺著了。
門外有人的腳步聲一陣風吹的床幔動了下隨後又歸于寧靜有個人貼在耳邊輕輕地問︰睡著了?
「睡著了。」我答。
「我還以為你懂了。」他語氣有些失望。
翻身起來我一下放落床幔。現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確認就算是錦衣衛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才笑道︰我們應該感謝父皇。
他白了我一眼︰裝傻有一套。餓不餓吃點東西再來睡……
自從被朱元璋訓斥後再也沒有誰說過什麼神怪之類的事。宮中那些本來與我滿熱絡的妃嬪貴人一下子冷落下來仿佛我從神仙變成了災星。
從郭寧妃宮中出來天下起小雨她倒是依舊不冷不熱。
走過清水池一小太監匆匆跑來遞來一把傘︰我們寧妃娘娘說天快落雨了您小心身體。
藩王雖是皇帝的兒子可在京的時間也不能久了。官場就是請客吃飯聯絡感情。大臣是不敢跟藩王有什麼瓜葛哪些個開國元勛卻是例外。所以在九王在京的這些天日程安排的算是緊湊。之前來拜訪的國公貴戚家都要回訪去。徐瑩與我各自去回訪我們一同去徐家後她去郭家而我去了孫家。
孫藩是孫貴妃的仲兄自十幾年前孫貴妃去世後孫家在朝廷上的地位變得很微妙。游離與中心之外徘徊在廟堂之上。孫藩的續弦夫人張氏留我說了會話看了一出戲文見時候差不多了告辭回家。碧蘭跟在我身邊說道︰剛蔣虢說天色不好像是要下大雨。他請娘娘準從小道快回別院。
「那就依他說的抄近路吧。」錦簾大轎換成了馬車剛一上車雨點 里啪啦砸在馬車頂篷上。
四周除了雨聲就是馬蹄聲。
「娘娘上次那人又來啦。」碧蘭一臉的水撩開簾子邊跟我說。我透過碧蘭撩開的縫隙看過去茫茫雨線中隱約有個人騎著馬朝我這邊過來。
「不要減。」我對碧蘭說。碧蘭馬上告訴蔣虢。
我的馬車從哪個人的馬邊急而過。
俗話說欲則不達。
我正待閉眼休息下突然感覺右邊一顫接著是在翻滾中勉強尋求支撐。馬車翻了。
蔣虢的驚呼與其他人的聲音在我耳中轉瞬即逝。
以前覺得死沒什麼甚至還有過期待。現在身上的疼痛敵不過精神上的恐懼一棵半埋在土中的枯樹干差點要了我的命。驚魂未定中戰戰兢兢爬起來蔣虢正跑過來碧蘭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前面。無盡的雨濺起層層霧走到碧蘭身邊喚道︰碧蘭?
沒有反映。
走到她面前蹲看她雙目緊閉輕輕推了下。碧蘭的身子向後翻過去。她的太陽穴血肉模糊凹了下去。我的手停在半空中。
蔣虢試探了她的鼻息搖搖頭。
自上了戰場見過的死者何止千百但誰也沒有今天來的深刻。她是我認識的人身邊的人一瞬間從鮮活變冰冷。憑空想象不出這樣鼻翼微張後瞳孔縮小的死亡過程就生在剛剛。
對死亡的恐懼從來沒有這樣清晰。
正因為見多了生死此刻的震驚也沒能維持太長時間。翻身上了蔣虢的馬讓兩個人找個車來帶碧蘭回去。我自己帶著其他人回了別院。
朱棣不在徐瑩正等著我用晚膳。
見我渾身濕透的狼狽模樣她大驚前後忙乎了半個時辰兩個人才定心坐在桌邊。面對一桌的菜提不起半點胃口。碧蘭確實死了徐瑩听我說完剛生的事臉色更白一連串的干咳後我撫著她的背她緩了好長時間才說︰馬車怎麼就翻了呢?
是啊好端端的車怎麼就翻了呢?
一大早朱棣收到張名帖。不一會一個身著飛魚服的番子走進來對朱棣一拜。徐瑩與我見此自覺出去。
錦衣衛蘇源晁與朱棣在一堂說了一炷香時間。隨後蘇源晁離開朱棣找到我說︰昨天藍玉也在?
「路上見到一個人有點像但不是特別清楚。」
「我心里有數了。」
他正要出門卻折轉回來裝作不經心地說︰你受驚了早點休息要是想起什麼再告訴我。
錦衣衛來做了什麼想做什麼。我都不知道也不準備問他他若是想告訴我自然會說若是不想說問也是白問。但絕對不能讓誤會過夜。人與人之間有感情容易有信任很難。此時朱棣在疑心為什麼我沒告訴他昨天藍玉出現過疑心生暗鬼誤會如果沒有立刻解除那以後罅隙會越來越深。
我沖上去一把拉住他︰你先別走。
「怎麼想起什麼了?」
「你在懷疑我。」
被我說中了朱棣竟然有點尷尬︰我沒有只不過昨天我回來的晚然後你也害怕嘛。
「我昨天確實被嚇怕了也忘記了很多細節。昨天確實有個人立在馬上看我的車。碧蘭當時說那是藍玉但我不敢確定我沒有親眼瞧的清楚。我總不能因為碧蘭說那是誰就確定說是誰。你說是不是?」
「嗯……」朱棣支吾道。
「不過我不反對你去查他。」
「為什麼?」他眼楮亮心里八成在想︰你不是不確定麼?怎麼又出爾反爾?
「我看他不順眼。」
朱棣一雙幽潭般的眼楮愈見深沉他一笑靠近我的耳邊道︰說的好。這個事情我昨夜問了蔣虢他們太急了你再問一次不過對外還是按意外處理。若是父皇問起昨天的事你一定要事無遺漏都說出來。
我明白了。
朱棣很少會在意家里事不過一旦上了心就不會輕易作罷。對于任何事若是引起了朱棣的怒氣那麼一定會有人倒霉。從高熾生病時被他砍頭的太醫到現在罰蔣虢四十軍棍不難理解為什麼燕王府是九王府之中最和諧的因為不和諧的都被他用強權壓制了。好在這個人不牽連無辜殺或罰都有理可循。
這次倒霉的人是蔣虢。我對蔣虢理解不多知道他是新提拔起來的親兵校尉。朱棣昨夜通宵問了所有跟我一塊出去的侍衛和侍女蔣虢即使事後處置得當也難逃失察之過。
「自己去領四十軍棍。」朱棣面無表情站在蔣虢面前說道。蔣虢跪著身體一顫。旁邊的朱秦失色求助似地看了看我。朱棣曾經在軍中執行過四十軍棍那番場景讓人覺得被砍頭便算是有人權了。
這次他跟我又開始做戲給人看。跟朱棣求了個人情他買了我個面子將四十軍棍減半。後來蔣虢還是被人拖著回去的。
朱秦在燕王走後沖我長揖。
以前放在外房做針線的大丫頭順心現在跟著我端了白藥去蔣虢那。大棒與胡羅卜就要交替使用。朱棣對此不聞不問選拔一個親衛不是隨便的事他要借此事讓這些時間過慣好日子的親衛警醒下卻不希望做的太過免得自己最貼身的隊伍冷了心。
蔣虢趴在床上一親衛正為他擦拭。
「怎麼不請個大夫過來?」我話音一出蔣虢掙扎著要下來給我行禮。
讓他依舊趴著後他說︰屬下失職王爺打的對。娘娘親自來我……
「王爺讓我帶點藥來他也放心不下。」我將藥交給那個給他擦拭的親衛。
蔣虢抽泣起來。
「知錯能改那這頓板子你也吃的值了。」我笑著說︰你今年多大哪里人?
「娘娘屬下今年十九金州人家父是金州衛守將蔣鳳儀。」蔣虢別扭著頭說道。那個給他擦拭的親衛被順心帶了出去找大夫。四下安靜下來我輕聲問他︰「你說做一個好親衛最需要什麼?」
他想了想開口︰娘娘小的以為做一個好親衛需要勇氣。
我笑笑點頭然後不語。
蔣虢見我這副表情又說︰最需要的應該還是用心。
一拍手。我眼楮一亮︰那你是個有心人嗎?
這事若真的按意外處理那我就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