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往事 49 使我不得開心顏(二)

作者 ︰ 陸家小樹

徐輝祖帶著高熾等三人目送朱棣這一行離開他前日帶了續弦的夫人戚氏來訪說是為我們送行。

那天徐輝祖與朱棣談笑風生我自然與戚氏扯扯家長里短戚氏寡言少語年紀雖少性格很悶一個人的獨角戲我是唱不下去的。抬望眼徐輝祖正笑眯眯地看向我這邊我再一看戚氏她似乎被徐輝祖的笑震懾住了臉上起了不自然的紅暈。徐輝祖又與朱棣說了什麼而戚氏的眼神依然定定的落在徐輝祖的側面上。

徐輝祖是出了名的偉岸男子有勇有謀他的夫人愛他也是理所應當的只不過戚氏仿佛是在暗戀。再一想起徐瑩說的徐輝祖愛妻之深疼妻之切時心底頓時覺得眼前這一對夫妻身邊圍繞的都是迷霧身處權力中心的人總是讓人不能完全看透。

戚氏低了頭第一次主動與我攀談起來。她只消說得三句話我便知道了他們此行的真正來意——是來打探朱棣虛實的。戚氏問我在軍中騎馬跑多少路累不累要是傷病了我又怎麼處理等。她到底是太年輕了徐輝祖交代的任務對于她來說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輕描淡寫的遮掩過去反而將她的話題引到那幾個如夫人身上。

宴席將盡時徐輝祖頗有感觸道︰每逢佳節倍思親若是王爺與妹妹能節後再走大妹妹再過來就完美了。家人家人。哎。

一席話說的動情連朱棣面容也為之所動戚氏期待似地看了看他。徐輝祖並不看她而是與朱棣四目相對。兩個從生下來就在權力場里模爬滾打的男人都看見了對方地底線和**。

酒到三分醉里面的人都假惺惺的。包括我自己在內獨自一個人走到堂外灰白的天色提醒我一天又快結束了。一個人走到身後輕輕嘆了口氣家里人的腳步聲我都听地出這個腳步穩而步伐堅定一定是徐輝祖了……

他開口說道︰徐瑩寫信來說你在金陵讓我與增壽都多加維護。不知為何。你一直對我們避而不見我還以為我們真的是一家人。

我答道︰此次回來皆是因為晉王誣陷想必哥哥也知道不為別的就為了父親的遺命我也得按捺住與親人團聚的渴望。

他似乎很感興趣︰父親的遺命?

我吃驚看他︰難道父親沒跟你說?他要我們互愛互助切莫親者痛。

徐輝祖眼神一軟再嘆一口氣︰你跟徐瑩完全不一樣。你們真的互愛互助還好若不是真的我倒擔心徐瑩了。

我哼了一聲︰姐姐待我好。我自然點水之恩涌泉相報。哥哥這話意思我听不懂了莫非是因為我冠地娘家姓是王?

徐輝祖轉看庭內一株綻放的臘梅輕輕笑道︰父親對你比對其他人上心否則也不會在你被放到尼姑庵時求皇上安排與你見面。否則更不會提攜一個沒什麼背景也沒太大本事的王越秦了。只不過算了。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圖什麼呢?你沒有孩子到了今日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你這一股子勃勃的野心究竟像誰?

我看了眼堂內朱棣正與高熾在說什麼眉頭稍皺。高煦與高燧百無聊賴卻又不得不呆在這沒錯我沒有孩子這些孩子都是徐瑩生的。不過我會有精神上的繼承人。我回過頭。盯著看著我的徐輝祖道︰「我沒有野心。只有忠心我沒有孩子。但是會有繼承人。徐輝祖大人您為的是什麼呢?為的是使自己名垂千秋為的是造就您在青史上地英名于是您不惜樹立一個假想敵將一個為大明鞠躬盡瘁的王爺將一個孝父愛幼的男人作為成就您自己的墊腳石。一路看中文網您要做什麼?用無辜人地鮮血鋪您的忠臣之路?」

平心靜氣地說完一席話徐輝祖面目猙獰他恨不得殺了我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朱元璋安排在燕王府里的錦衣衛應該把我這些話都記了下來徐輝祖他有他的驕傲一顆高傲的心不會讓他屈服在朱棣之下。朱棣保持王爺的位子與他平起平坐才是他心中的理想狀態。

我說的也沒有錯我有一顆忠心忠于自己理想與**地

那天徐輝祖走時有著看不盡的心事戚氏如同乖巧的寵物幾乎是疾走跟在徐輝祖身後妻子不應該是這樣的可惜她的身段放的太低以至于徐輝祖並沒有把她當做妻子那樣來尊重。

我站在朱棣身旁看著徐輝祖漸行漸遠地背影突然覺得徐瑩說地不對徐輝祖並沒有真心愛的女人以前地夫人能鎮的住他現在的戚氏不夠分量于是被他踩在腳下。他喜歡的是年輕、美貌的如夫人們同時也需要戚氏那樣的家世背景與他匹配其實他愛著的是他父親傳承下來的人生觀以及這些人生觀的具體體現比如朱元璋再比如朱允文更比如一世英名。所有被這樣的人生觀所排斥的都是錯誤與荒謬的。

今天徐輝祖又出現了他的身後還有朱棣僅有的三個兒子。馬蹄聲得得那些人的面容逐漸模糊。

手指繞起「恆壽永昌」的紅穗子想起昨天托人送給觀福街王家的一些金玉小物。來金陵這麼長時間沒有進過觀福街一步因王越秦出京巡視了因周姨娘等人也亡故了昨天的東西不過就是聊寄心意罷。這些年王越秦對我的好我銘記在心即使現在給不了他什麼也決不能給他添不必要的煩惱。

走出了金陵地界搖搖晃晃的馬車停下。

竟是王越秦在城外等著我們!

是冬天的冷還是歲月的流逝逼的他彎腰駝背須皆白。我見到他松垮的老人面容眼淚竟然一下子流了下來。

痴痴地握住他的手哭了好半天王越秦的老淚也落在我的手背上。

「爹不是在外巡視?說要明年才能回京?」我好不容易忍住了問王越秦。

他道︰已經辦好差事正要進京復命。听聞燕王回藩于是在此地小等了片刻。

朱棣接口︰想來是岳父父女有緣。

王越秦微微抬頭仰視朱棣稍點頭似乎很滿意。不多久他說道︰王爺趕路要緊老臣此刻也要進京去了。前途多詰難齊心可度之。

後來朱棣在車中問我跟徐達親還是跟王越秦親。

我盯著自己的手指看良久回答道︰如果不是父親我不會遇到你;如果不是爹爹就不會有今天的王緹。

時隔十六年在勾心斗角的漩渦中還能保持最初的人性大部分是靠的王越秦他讓我覺得徐達死後我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後退。雖然我沒有後退但此次新野之行明白的知道有港口可以容納我很少見的安全感曾在某一刻讓我甚至想放棄朱棣。

朱棣听了我的話似乎明白了掌心布滿老繭的手擦掉剛才還殘留在我臉上的一點淚痕他輕輕說︰十六年了難道我不可靠嗎?

他不可靠嗎?他是我在北平唯一的倚靠到了現在我把自己的理想加注在他的野心之中。我是愛他的所以我在知道很多事情後並沒有將他的家庭攪的一團糟而是要將天下攪混搞亂。他要奪位是要建立一個他的理想國我要造反是因為我壓抑太深僅僅一個王府已經不夠我來泄。

一口咬住他的虎口然後問他︰疼嗎?

他作勢輕彈了下我的額頭︰你就是只貓。

听他這兒說我索性將身體曲卷起來嘴巴輕張︰「喵。」

手卻捏著從新野回來一直戴著的錦囊那里有江嚴給我的哪個東西。江嚴真不是個好東西害的健忘的我心病具體化了。那些事我本想忘了這麼多年了無論是偽裝也罷真心也好徐瑩與我的相處都已經固定成一個模式我是她的好妹妹能幫她很多忙從來不添亂對她的兒子們照顧有加她則關愛我想起四月重病那次她是真的用了心的所以此刻的我矛盾無比。也許不要報復的好就這樣相處下去吧永遠是朱棣想要的和氣一團的藩王好家庭。

錦囊中凹凸的東西卻在提醒我它仿佛在對我說︰你真是太心慈手軟了。當初你進燕王府她明著流淚喊你妹妹暗地里給你下毒的事你都忘了?她的哥哥昨天還在說你無後無足輕重你也忘了?用得著的時候是姐妹用不著的時候你又會是什麼下場?朱元璋快死了朱棣還會有那麼多時間來保護你嗎?她今天能讓青溪來監控你明天就能讓什麼紅溪、黃溪再給你下次毒!

「朱棣。」我喚了聲。

他嗯了一下。

「回了北平我想養個孩子。」我的話音剛落明顯覺得他身體一僵。

他似笑非笑大概他忘記了他曾在新野醉後說他什麼都知道才會將我帶在身邊出征。此刻他想掩飾。

「好啊好的。」

我已經想好了我要養誰。

朱瞻基二月就要出生我有的是辦法讓他到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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