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兒彎彎，星光閃閃。
「呼，好舒服啊！」
楊小萸把自己泡在一處石砌的大池子里，脖子以下被熱水泡得軟綿舒暢，脖子以上也被熱氣蒸得格外紅潤。
她捶捶肩膀，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這幾天下來，又是搬家上山，又是當代理台佣，真是累死她了！
其實她可以只煮三餐就好，不過她有個毛病，既然要做就要盡心盡力做到好，所以她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掃過一遍了，沒事還遛著熊毛滿山坡跑，活動量真是她平常的好幾倍，她久未活動的筋骨不抗議才怪呢！
幸好，還能泡上這樣熱呼呼的澡，徹底療愈她疲憊的身心。
要不是一黑他們不藏私，偷偷告訴她白木屋後面還藏著這處秘境，她恐怕到采訪結束都不知道咧！
這里竟然有露天湯屋哪！
「那只熊還滿厲害嘛，難怪他這麼囂張了！」噘噘嘴，坐享其成的她終于承認熊燱之真有點本事。
也對！沒本事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揚名國際，現在又擁有自己的事業，雖然成立不到一年，但是成績斐然，很多國際展演都指名要跟他們合作。
很少有人能像他這樣白手起家，不到三十歲就買下這塊不小的林地吧？
她這樣前前後後繞過一遍，這才發現這里大得驚人，建築物不只是一棟白木屋而已。
白木屋後面還有一棟小一點的木屋，那是只有熊燱之可以進去的工作室，順著小木屋旁邊的小路走過去，不久就能到達她現在身處的大浴池。
浴池邊沒有特別裝潢，只用遍地的白色鵝卵石襯出石砌浴池的烏黑滑亮，而且很大，一次可以坐上十個大人也不嫌擁擠。
重點是，特別引進了天然溫泉，想泡就可以隨時來一下。
「這麼享受，難怪他樂當不食人間煙火的野人啦！」想起他那身媲美犀利哥的造型，她忍不住嗤嗤偷笑。
是說，好好一個女乃油小生怎麼搖身一變就變成山頂洞人了咧？不管是什麼原因，她總會查出來的，嘿嘿！
現在——還是先享受吧！
模模手，再模模臉，皮膚上咕溜咕溜的觸感讓她嬌俏的臉蛋上浮現兩個小酒窩。
想來她還是挺幸運的啦！
要是被分派去采訪另外兩個人，她可就未必有這種閑情逸致羅！
「現在簡直就像在度假嘛我！」她完全是一派優閑。
她這樣想也沒錯啊！
就拿她住在這里的房間來講好了，就在白木屋一樓的邊間，說穿了就是佣人房，里面只有一張床、一套桌椅跟一台電視，不過采光好又舒適，還有獨立衛浴，就像飯店現成的單人套房，多棒呀！
重點是，她已經得到社長大人的特許，要她盡避在這里住下來，一直到采訪結束都不用進公司打卡，等于是讓她帶職帶薪放長假嘛！
所以說，她還有什麼不滿的？
雖然那只熊脾氣不太好，對著她都是臭臉，一張嘴也是對她做的家務事挑三揀四，不過他肯讓她采訪就好啦！
「嚕啦啦，嚕啦啦，嚕啦嚕啦勒……」楊小萸情不自禁哼起歌。
兩只泡得滑溜軟女敕的手臂不時劃動池水，她看起來就像一只戲水的小鴨子。
一只游錯水池的鴨子。
「你怎麼會在這里？」
月兒一樣彎，星光一樣閃。
清朗的夜空下，一人一熊……不，一女一男對峙著。
楊小萸雙手扶在池邊濕滑的石頭上，兩只比星光還閃亮的眼楮直直瞪著前方。
前方，大約五大步的距離，熊燱之就站在那里，他顯然也正要來泡湯。
月光下，浴巾以外沒有一處「不毛之地」。
除了手毛、腳毛，他竟然還有胸毛？
要是有個熊出沒的立牌擺在他旁邊，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噗哧！」她忍不住噴笑。
她竟然還笑得出來？
熊燱之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還像個學生的女孩會這麼大膽也不害臊？
這個發現讓他的神情更加陰沉。
如果楊小萸知道他這時候的想法，一定會大呼冤枉。
她怎麼不害臊？她害臊得都把脖子埋在水里了！滿心祈禱他千萬別再走過來啦！
「你要泡就等我泡完啦！」甩甩手，趕他走。
她還想鳩佔鵲巢？沒那麼容易！
熊燱之利眸一眯，決定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我為什麼要等你？這里是我專用的。」他往前跨一大步。
在她眼里，古銅色的身形明顯壯碩了一倍，渾身都是大塊糾結的肌肉。
她勉強匿下涌上喉頭的尖叫，大聲反駁︰「騙人！一黑他們說這里是大家都能用的！」
「他們這麼說？這群臭小子！」兩道濃眉迅速打了一個結，不過熊燱之並沒有因此就給她好臉色看。
即使真的是共享的，她也不該泡在這里，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哼！或許是刻意沒有？
想到這里，熊燱之的臉色再黑一度。
此時，一陣風吹過，浴池附近的矮樹叢發出沙沙聲響。
山上的晚風可是很冷的，楊小萸忙把脖子整個泡在水里，熊燱之在視線掃過四周一圈之後，也迅速朝浴池靠近。
伴隨撲通一聲，他也在水里了。
水池中，站立的男性軀干顯得如此龐大醒目。
「你你你……」楊小萸結結巴巴講不出話來，死命把自己的前胸往池壁上貼，就像一只吸壁魚一樣。
她的舉動讓熊燱之的神色稍霽。
他只是想嚇她一跳，看來成效顯著，這讓他心情大好。
楊小萸哪里知道他的壞心眼，左躲右藏，好不狼狽。
沒想到，他自顧自地找了個地方坐下，雙手大張仰靠在池邊，老神在在睇她一眼就不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了。
難道他還是個君子？
也對，他如果想對她怎麼樣也不用等到現在。再說，他擺明看她不順眼，所以免驚啦！
這樣一想，她稍微放下心來，然後就看著虎背熊腰的男人把頭潛進水里又探出來，然後左右甩動。
「吼！你以為你是熊毛喔？」被噴得一臉水的她頓覺不爽，什麼尷尬緊張全沒了。
就見他好整以暇把濕答答的頭發全往後梳，露出一張臉來，然後靠在池壁閉目養神，對她的抗議甩都不甩。
她狠狠瞪著他的臉，瞪住停駐在他額頭的一顆水珠。
水珠停不住地向下滑，她的視線也忍不住向下走，走過他眉心的皺痕，再走過挺直的鼻梁，然後溜進濃密的胡須，最終停留在緊抿的唇角。
「你都是這樣盯著男人看？」他倏地睜開眼楮。
「誰要看你？臭美！」她小臉暴紅，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她忙把整張臉泡在水里，越泡越熱，為免臉蛋被煮熟，她一下子又浮出水面，沒想到就听到他的一聲怒吼。
「還不快滾！」熊燱之狠狠瞪著一陣騷動的矮樹叢。
耶幾個臭小子竟然偷看女人洗澡？
「你凶什麼凶？我走就是了嘛！」
委屈至極的嗓音讓熊燱之皺起眉頭，疑惑地偏頭看過去，就看見她一雙水靈靈的眸子更加水靈靈，好像隨時都能溢出水來。
「不過就是個溫泉，有什麼了不起？我去北投、去烏來，錢花下去要泡多久是多久，還不怕有熊出沒咧！」楊小萸一路碎念，迅速游走到放著浴巾的岸邊。
滑溜溜的小手抓起浴巾，毛茸茸的大手抓起小手。
「你要去哪？」他粗著嗓子質問。
那群臭小子還沒走呢！她是想給誰看？
熊燱之居高臨下瞪著她，壯碩的身軀像座小山杵在她面前，口氣差，臉色更差。
差個屁！
「你走開啦！難道我要滾還得看時辰？」她完全忘記要害羞了，只記得自己滿肚子的委屈，所以推開他的動作稍大了些。
「你……咳……等一下再滾……」他視線飄移不定，詭異的神色終于讓她察覺哪里不對勁。
「啊！你這渾蛋！」楊小萸用力推他一把，毫無防備的他立刻往後栽倒，濺出一朵大水花。
她雙手巴住池里的矮階想要趁機爬上去，誰知道熊燱之反應這麼快，一下子跳起來抓住她的肩膀，又把她抓回水里。
「咳咳咳……」她連吃好幾口水，回頭不斷推打他。
她快嗆死了！這頭熊該不會是獸性大發，打算在這里把她就地正法吧？
心頭一跳，她再也顧不得羞恥心！
「放開我……咕嚕咕嚕……」她才剛要跳起來又被壓下去，情急之下，她伸手模到什麼都死抓著不放。
唰地一聲，白浴巾掉了。
「喔！喔！喔！喔！」矮樹叢後同時發出四聲驚呼。
熊燱之狠狠瞪著冒出來的四張臉，真正的渾蛋終于夾著尾巴溜了。
他們一走，熊燱之就松開了楊小萸的肩膀。
「嘩！」憋紅的臉蛋再次浮出水面，這一次她終于得以大口呼吸。
只是吸不到兩口新鮮空氣，楊小萸一張開眼楮就差點昏死過去。
老天！他竟然……噢！不要看！
來不及了。
剛剛才褪下的紅彩又卷土重來，染上她的每一寸肌膚，幸好，她現在全身都埋在水里看不出來，只剩下一顆頭紅得像顆熟透的西紅柿。
「哼！渾蛋？是在說誰呢？」熊燱之嗤笑一聲，竟然大搖大擺在她面前走來走去。
不知羞恥！
「當然是說你！當心我告你！」她瞪他。
「搞清楚！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人看光了！一點警覺性都沒有！」他掏掏耳朵把她的恐嚇當成耳邊風。
「這里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會這麼下流啊？」
「除了我以外，還有四個男人。」他似乎覺得她是個笨蛋。
「他們會偷窺我洗澡？那他們現在人在哪？你叫他們出來啊！」她才覺得他是個栽贓嫁禍的渾蛋咧！
「他們剛剛走了。」他說。
「想騙誰啊？我警告你哦！就算今天你得逞也沒用，等我下了山，我我我……」忽然靠過來的大塊頭讓她猛地住嘴。
他低子，像是跪在水里，毛茸茸的臉離她好近好近。
「如果我得逞了，你確定你還能下山嗎？」
「你……啊！本嚕……」楊小萸抬起腳剛要踹他，沒想到自己先跌了個四腳朝天。
他對她做了什麼？
熊燱之哪有對她做什麼，他只是把被她踩在腳底的毛巾抽起來而已。
他擰吧毛巾，又找了一處坐下，絲毫不管她的狼狽。
反正水池不深，淹不死人。
「你現在遮還來得及嗎？」她趴在池邊，擤鼻涕吐口水，再抽空丟過去幾記白眼。
「我知道你還想看——」他作勢拉開浴巾又瞬間扎緊，冷哼︰「偏不滿足你。」
她氣炸一張粉臉，咆哮︰「誰想看你啊？你最好包緊一點，省得我笑出來傷你的自尊！」
這個自大狂！
翌日，上午八點。
山里的鳥總是叫得特別大聲，不過對于正好眠的熊燱之來說就跟蚊子叫一樣。
「起床了！起床了！」
睡意正濃的熊燱之隱約覺得有一只鳥飛到他的耳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好吵！」他揉揉耳朵繼續睡。
才睡沒多久，那只鳥竟然不死心又飛過來停在他的鼻尖上。
他感覺到翅膀在他的臉上揮來揮去，像在寫字一樣，不痛可是很癢。
「I-am竹本口木子。」
小鳥的名字？
迷迷糊糊的，熊燱之更加認定自己在做夢，不然哪只鳥會自我介紹？
他咂巴兩下嘴皮子，再聳聳鼻尖，這一次小鳥很快就飛走了，于是他繼續睡，睡得又香又甜，發出低低的鼾聲。
就在這時候，他的被子被人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空氣。
他不得已眯著惺忪睡眼，下意識地在床上亂模一通想找回他的被子，迷糊的模樣看得床邊的人好氣又好笑。
這頭熊原來還有這種可愛的時候？
不過都已經春天了，他還要冬眠喔？
已經爬上爬下超過兩趟的楊小萸重重嘆口氣。
她不由得檢討自己是不是平常也都讓姊姊這麼辛苦，現在才有現世報？
「起來啦！菜都要冷了！」
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是那也是她的心血耶！包何況，她比他更愛睡懶覺好不好？她都能犧牲睡眠做早餐給他們吃了，他敢不吃試試看！
「不要吵！」撈很久都撈不到被子，貪睡的熊索性縮成一團繼續睡。
這樣也能睡？
「你給我起來！」楊小萸紅發沖冠，終于忍無可忍出腳踐踏睡死的男人。
熊燱之的肚皮被人狠狠踩了一記，雖然不重，但是也足以叫他驚醒。
是哪個不要命的敢這樣對他？
眯眼，是她？她怎麼會在他的房里？
「你醒了？那趕快下樓吃飯吧。」收起腳丫子，楊小萸笑嘻嘻地湊近熊臉，看起來心情好得不得了。
不過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沒想到他的起床氣真不小，眼楮還沒完全睜開，一只熊掌就扣住她的小脖子。
「你啊啊啊——」天旋地轉之間，她只顧著尖叫了。
「吵死了！」他低吼一聲，世界安靜了。
他瞪著她，冷著臉質問︰「你跑來我房間干什麼？」
兩只白女敕的掌心猛地往他胸前一拍，拍醒他渾沌的腦袋。
「當然是叫你下樓吃飯啊！不然還能干什麼？」嚇死人！他有必要這麼凶嗎？害得她一顆心卜通亂跳，一定是被他嚇的。
不過，這樣的凶神惡煞搭上他這張臉——這張被她用墨水寫上笨呆子三個字的臉。
「噗哧！」
「笑什麼？難道你很喜歡被男人這樣對待？」他一邊說一邊故意貼緊她嬌小的身子。
「听你在放屁！算我多事行了吧？放開我啦！」深覺被他輕視的她惱怒地再推兩把，可惜這男人壯得跟頭熊似的，除非他自動讓開，不然她永無翻身之日。
但是她哪會乖乖等他松手？他不放，她樂得拿他的胸肌練鐵沙掌，反正他的胸肌還滿有看頭的，應該耐打有擋頭！
「你在干什麼？在勾引我？」熊燱之一把抓住不安分的小手，危險地低下頭。
經過了昨晚，她還是一樣一點戒心都沒有，他想想，是不是得再給她一課震撼教育才行？
听他這麼一說，楊小萸眼楮睜得圓圓的，小嘴也張得大大的。
天大的冤枉啊！
「拜托，賣安捏！你還沒刷牙耶！我勾引一只有口臭的熊干嘛？」她嫌棄地撇嘴。
「各花入各眼，或許你就愛這一味！」雖是這麼說，他卻真的沒再湊近她，只用一副壯碩的體格繼續把她困在身下。
「自戀狂！」手腳都被壓著動彈不得，她只剩一雙眼楮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移。
坦白說，他的氣味的確跟她相親過的那八個男人不一樣，他是這麼的強壯慓悍，渾身上下充滿著侵略性。那些城市弱雞跟他一比，就像是雞爪比雞腿，完全沒辦法相提並論。
她沒見過像他這樣的男人——好像這樣才是真正的男人，在他面前，她總是忍不住緊張兮兮。
這樣的發現讓她的心止不住一陣狂跳。
楊小萸猛地咬住舌尖，埋怨自己怎能三番兩次為了一只熊臉紅心跳？
會緊張一定也是因為他太刁鑽了！不是嫌棄肉炒太老，就是抱怨湯頭太淡沒味道，她就像站在對她的成績永遠都不滿意的老師面前，不緊張才怪。
所以說，她會愛他這一味？除非她是被虐狂啦！
「嗯！我可不像你，沒有這麼多的特殊癖好！」她掄起粉拳襲擊他胸口，一點也不客氣。
可惜她的拳擊在他感覺起來就像是小貓抓癢，撓得他什麼感覺都來了。
他的大腦不可抑制地閃過昨晚堪稱驚心動魄的那一幕——
這該死的、無知的小精靈！
「唔！」他皺眉輕喘一聲，終于松開她的手。
楊小萸氣得把地上的被子撿起來往他身上扔，這才踏著羞憤的腳步離去︰
當然，甩門是一定要的啊！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