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吃過早飯，熊燱之就要前往工廠，這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不管工廠里有沒有在趕工。
他果然是怪胎！一般人不都會抓緊時間休息嗎？他天天往工廠跑干嘛？從白木屋到工廠單趟車程也要花上半小時呢。
楊小萸對這件事感到很好奇，所以今天打定主意就是要當他的跟屁蟲。
他很不甘願她知道，不然也不會一路上繃著一張臭臉了。
楊小萸對著窗外急速轉換的風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是說那幾個臭小子真的很欠揍耶，竟然敢騙我？得想個法子處罰他們才行！死定了他們！」她扳扳手指，一副要揍人的模樣。
那四個人平均年齡比她小，還敢偷看她洗澡？
「你原諒他們吧，他們已經認真道歉了。」他的臉色終于沒那麼臭了。
「哪里認真？」她莫名其妙。
整個早餐吃下來，那四個人都把臉埋在碗里好不好？雖然都是因為她啦！誰叫她把熊臉畫成一張笨呆大花臉，對著他吃飯絕對會噎死人的！
「他們年紀小，經歷的事情卻很多，但是都很善良。你如果堅持提告，他們的未來就真的毀了。」熊燱之看她一眼，語重心長。
他手下的員工只有三種人，一是二度就業的中年人，二是家境清寒的窮苦人，三是就業不容易的更生人，而家里的四個助手就是第三種。
這些楊小萸是知道的，她還在心里為他的熱心公益暗嘆了一把呢！
「欸欸欸……我哪有說要提告？」
「你剛剛不是……」
「我是說處罰！頂多就罰他們餓一頓飯啊！不過四白禁不起餓，再餓他就要變透明的了，還有一黑，食量特別大……」她有了碎念的趨勢。
如果沒用心，哪能發現誰的氣色差，誰的食量大？
幾天相處下來，他發現她做事並不如外表那樣漫不經心，相反的，她很努力把每件事情都做到位，好幾次張嘴挑剔的他都覺得自己是在雞蛋里挑骨頭了。
其實她，還不錯。
「謝謝你。」他看著她的目光是破天荒的柔和。
這時候她該做何反應？
尷尬傻笑？臉紅心跳？
都沒有耶！她只想放聲大笑。
「噗哧！不用謝！不用謝！」楊小萸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憋著笑問︰「我很想知道，你怎麼刷牙洗臉的啊？」
「嗯？」他皺起眉，眉心上的笨字就窄了一點。
「噗……咳！我是說，照照鏡子整理一下頭發之類的。」她要不要現在就自首？還是不要好了，萬一他把車子開進山谷就糟了。
她問的問題很突兀，不過心情不錯的熊燱之沒給她釘子踫。
「沒事照什麼鏡子？我房間里連面鏡子都沒有。」他帥氣地把過長的劉海往後一梳，一副我最漂撇的浪子樣。
糟糕！她要忍不住了！
「噗咳咳咳……」要憋死她了啦！
「你感冒了？所以說，以後不能隨便，山里入夜很冷的。」他的話讓她咳嗽加劇，臉色漲成豬肝紅。
「喂！我警告你！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喔！」她順了氣立刻瞪過去，正巧對上他噙著笑意的眼神，心頭忽然一陣亂跳。
可惡！她一定是氣瘋了才心律不整！
這豬頭！活該到現在還沒發現臉上被寫了三個字！
真的是笨呆子！
就在第三個人對著自己噴笑之後，熊燱之終于發現自己的臉被人拿來練毛筆字的這件事。
很快的，楊小萸這三個字響徹熊氏模型工廠里里外外。
不為什麼，就為了她能把溫和穩重的熊老板氣得暴跳如雷——受訪的工人們這麼說。
溫和穩重？她怎麼就看不出來他身上有這種特質？
頭頂著藍天白雲，靠在欄桿上欣賞風景兼避難的楊小萸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她覺得他就像是她寫在他臉上的那三個字……笨呆子。
「哈哈哈——啊！」完了！他找到她了！
楊小萸收住笑，裝出一臉愧疚迎接怒氣沖沖的男人。
她怎麼覺得他渾身毛發都豎起來了？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大貓，不，是大能一！
大熊一下子就站在她面前，熊臉被水潑得濕答答的，熊眼被怒火燒得亮亮的，再加個捶胸的動作就更像只發狂的野熊了。
「噗哧！」她不要命地噴笑。
「你！」他顯然氣結，立刻伸出熊掌一左一右扣住某條不知死活的小魚。
然後呢？
不知道。
熊燱之看著陽光底下燦爛的笑臉，忽然有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罵她？顯然是浪費口水。打她？他不揍女人。那怎麼辦？
更教他茫然的是，他竟然覺得她整張臉、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尤其是一雙彎成月牙似的眼。
他怎麼會覺得這妮子像別人？他從來沒看過這樣一點陰霾也沒有的笑容。
真是氣死人的……可愛！
「你看看你！到底怎麼洗的啊？這里還有一點沒洗到！」楊小萸笑吟吟地伸出一根手指頭，微涼的指尖戳戳他的臉。
「哪里？」他皺眉，熊掌在臉上胡亂搓揉。
「這里啦！」她拉開他的手，然後踮起腳尖，白女敕的爪子立刻模上去。
「呃……好像干太久，有點難搓耶？」她邊說邊使力，反正這只熊皮粗肉厚肯定不怕痛。
「這是誰的杰作？」
看吧，他還能冷笑呢。
「我的啊！這樣你以後才知道照鏡子的重要。」大眼一溜，里頭一點愧疚也沒有。
「你……」
「別你了，快點把頭低下來，那里我搓不到！還是你想繼續頂著大花臉？那我沒意見。」她真的有夠囂張。
他大可以推開她，再去廁所洗一次臉，不過，他就想讓她幫他弄。
這是她應該做的！哼！
「快一點！」他粗著嗓子吼完，就低下頭讓她擦得更方便。
「我盡量啦！」她一手扶著他的臉頰，一手蹭著他的耳際。
她專注于他的臉，而他則是沒事干，只好專注于她的專注。
他本來就知道她的眼楮又大又漂亮，只是沒想到她的睫毛原來這麼長，瞳孔的顏色有點淡，卻無時不刻在發光。
她的臉快跟他巴掌一樣大，表情多，笑容大，兩頰隨時透著紅，像是玩過頭的小孩一樣。
嗯……還滿可愛的。
「好啦！」楊小萸放開手，宣告大功告成。
微涼的指尖一離開臉頰，熊燱之就抿抿嘴，他不願去承認自己心底的那一點可惜。
「下次你要是還敢……」他一張口就是威脅恐嚇。
「放心！下次你再賴床，我一定換別招！」她扮了個鬼臉。
「你不準再到我房間！」今天早上的窘狀，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
「你以為我願意哦！要不是怕叫其他人去你會貞節不保，我哪用得著這麼累？還是你很想被人爆菊花？早說嘛！妹妹我一定鼎力相助！」她曖昧地眨眨眼。
「你給我閉嘴！」熊掌一下子蓋住她三分之二的臉。
他剛剛一定是鬼遮眼了！竟然會覺得她可愛？
是可惡才對！
「你再這樣口無遮攔我就——嗷嗚！」他吃痛地松開手。
「笨熊還會狼嚎啊？果然是大**！」楊小萸得意洋洋地吹吹指尖，視力一點五的熊燱之一下就看清楚了上面有什麼東西。
他的手毛！
這個臭丫頭竟敢拔他的毛？
「大熊先生不好意思啊！小魚兒要進去搜集一點資料，沒空陪你玩啦！」她指指工廠，笑得嬌俏又動人。
動人個屁！
熊燱之忍著毛孔的刺痛，一把抓住她的後領把她提起來。
「放手啦！」她掛在半空中拼命掙扎，真像一只被釣上岸的魚。
「信不信我把你丟到山谷里喂狼？」他一邊威脅恐嚇，一邊驚訝于手中的重量。
她這麼輕，這麼小，膽子卻是比誰都大！
「你不如說你要一口吃掉我好啦！」她羞憤地抓緊上衣下擺。
她要走光了啦！
「哈！你以為我吃得下去？」他輕而易舉地把她提到他面前，讓她看清楚他嘴角上的訕笑，沒想到兩只不服輸的爪子立刻巴上去撕掉他的笑臉。
「晃開！快晃開！」他的臉被人當成面團揉來揉去，他拼命搖頭晃腦卻是不敢輕易把她丟在碎石子路上。
于是她繼續揉面團，他繼續釣小魚，這怪異的一幕著實把剛剛走出工廠的女工陶莘給嚇了一跳。
「老板，楊小姐，你們在做什麼？」陶莘的出現終于讓楊小萸暫停蹂躪賤嘴大熊。
「我在教訓他！」她說。
「我在教訓她！」他說。
「老板，快把楊小姐放下來，她會受傷的！」陶莘連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