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官在外漂泊兩載流浪一歲如今終于歸家。盡管李家不僅有親情但這里畢竟是李一官生長的地方。
李旦終究是年紀大了天光前李旦支持不住便回去休息。
這回李一官遇難一事對李旦的打擊其實不輕。當年他在呂宋失去所有妻子之時他便已經受了一回打擊。只是那時李旦尚在壯年重新娶妻生子之後這份悲傷便緩和了不少。加之後來他東山再起事務繁多故而壓抑了他的痛苦。但如今李旦已老一風燭殘年之人又如何再次承受如此的悲痛？
這一歲多來尤其在他得知李一官無恙之前李旦當真是度日如年。哪怕片刻時光在李旦看來也是無比漫長。同時愛子的音容笑貌不斷地在他腦海徘徊更叫他難以承受。而李家的重擔仍在他的肩上李旦還不得不想方設法穩定局面為李家尋一條後路。
如今李旦心里不乏對愛子的愧疚不然這半年來他不必為了李一官而做了許多事情。不過李家終非尋常人家李旦亦非尋常人父因此他雖深愛其子卻不得不將之隱藏心底偶爾才能稍微綻放。好歹李一官平安歸來這份家業最後也還是他的。李旦覺著這應該足以彌補李一官了。
李一官親自扶著李旦將他安頓在床上伴著李旦緩緩進入夢鄉。李一官看著父親安然睡去再看父親的面容安靜而蒼老他心中不禁想到李旦還是睡在床上方能讓人感到一些溫暖。李一官暗自感慨了一回將李旦的手輕輕放下又為李旦蓋上被角這才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然後快步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李一官離去時滿懷心事卻不曾留心在他的身後李旦的雙眸卻忽然睜開了。李旦目送李一官遠去直到他消失在院門後才重新合上。這一回李旦是真個進入了夢鄉。
平戶不過尺寸之地李一官歸來其震動劇烈非常只看排在李家門拜訪隊伍便足以說明一切。李一官回來打亂了眾人的如意算盤。如今看來李家的未來還是李一官的此事不來表忠心又待何時？于是在李旦的默許下短短數日李一官便在家里接見了大批訪客最後李一官還親自拜訪了平戶的領主松浦隆信。
李旦倒是說話算話。李一官回來後他很快便不再參與家里的生意回到後院種花養鳥去了。
李旦不來掣肘李一官但李一官的日子卻並不好過。明面上看李家是平戶唐人的領袖其實李家也並非外人看得那般風光。李家的船多生意也大但另一面開銷也不小。李家有一批高級船員要養過往為有不少為李家拋頭顱灑熱血老弟兄他們的後事也要李家來管。至于聯系幕府溝通松浦隆信也是處處少不得銀子。這且不算修船造炮糧餉以及李家的其他花用。
之前李忠曾運回五大船貨雖是賺了不少但刨去各種開銷償了大小債務結余亦是有限。這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原先李一官雖然參與家族的生意但因為李旦、李華語等老人撐著他接觸有限所知亦不多。如今李旦老去李華宇抱病李一官這才真真切切地知道李家的銀庫並不如想象的寬裕。
在此之外紅毛和朝廷也是壓在李一官頭上的兩座大山。
如今紅毛斷了東洋的航路每次出航皆風險極高。況且一旦紅毛在東洋立足其後果更是嚴重。俞咨皋在福建大肆修船造炮一旦紅毛事了李家難免不成為俞咨皋所忌。李一官這番搶回一批工匠但如今倭奴不似從前友善在倭奴的地盤他也不好放心大膽地造船造炮。如此種種集于一處便迫使李一官不得不開始考慮如何籌集銀兩如何尋一處地方修船造炮。
「爺。」
李一官活了二十余年但是他讀書其實不多只在十歲之前學過一些。到他上船歷練之後除了駕船、馭人以及殺人之巧外李一官所見的文字主要有三種。其一是帳簿其次為少數公文此外當他領船做事後他又從泰西生番那里學會了寫航海日志。
在李一官的小院里倒是有一間書房。從前十幾年中他鮮有在此度過。不過這番回來他整日里卻有大半時光再次消磨。在他的書桌上擺著一疊帳冊里面記著近十年來李家的銀錢出入。牆上掛了一幅輿圖卻是從泰西生番那里得來的世界地圖。在書桌上另有一架銅制地球儀和幾卷更為詳盡的海圖既有大明的也有西番的。當然在他的書架上林林總總也擺了不少書籍。
在海上帶船多年李一官自己其實便是個精明的帳房先生。他翻看著一本帳冊認真閱讀並不時撥動算盤略作計算抬筆記錄下有關的資訊。
李三爬在門口叫了一聲卻沒有得到里面回應。李三便鬼鬼祟祟探進來半個腦袋他見李一官仍無反應更是大著膽子溜了進來。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李一官跟前正要說話卻听李一官先開口了。
「爺準你進來了？」
李三抓著頭干笑道︰「爺您回來這些日子整日里不是看帳簿便是就在外頭忙。今日天氣尚佳不若出去走走？別累壞了身子。」
李一官抬起頭來他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扣上帳簿和筆記又將算盤珠子隨手撥亂了這才認真地看了看李三。在李三眼中李一官除了看到幾分真情誼以及李三的幾分扭捏再無其他。于是李一官推開窗子見到窗外果然是艷陽高照。經李三這麼一提他也忽然現自己是有些乏了。
李一官嘴角一挑臉上掛上一絲怪笑道︰「開路！哦把阿忠他們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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