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
福建巡撫衙門。
書房。
在南居益的面前擺著兩封書子其一是紅毛寫給俞咨皋的另一封卻是俞咨皋寫給巡撫衙門的。在紅毛寫給俞咨皋的書上說到只要朝廷同意他們在東番落足貿易紅毛便願意毀城離去不再進犯。而俞咨皋的來書子更是簡單只說如此大事需巡撫衙門定奪他一介武夫不可干預戰守大計！
南居益有心動武是因為紅毛非戰不退。現在紅毛聲言願意離開南居益對此是有些動心的。不論如何南居益畢竟是個文官又從未經歷過戰爭更不曾打過海戰。面對陌生的狀況人總是有些恐懼因此不論俞咨皋之前有過幾場小勝也不論葉向高、商周祚曾說過什麼南居益的心里終究對開戰是有所保留的。再則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兵法又雲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南居益既不通海戰本來也對開戰有所疑慮若能不戰而敵退他實在難以拒絕。
可是南居益又覺著紅毛只怕不是這麼好相與的！紅毛若是當真肯去為何不早去？何況朝廷雖在東番沒有衙門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南居益隨便允了紅毛只怕也不那麼順當。
此外南居益也是有些拉不下臉面來。紅毛跑來天朝為非作歹已經一歲有余。其斑斑劣跡福建百姓沸騰朝堂上也對此深以為恥。他若這般放過紅毛只怕朝廷的臉面也沒處擱了！何況臨行前葉向高已給他交了底欲退紅毛非加兵不可這也讓南居益有些舉棋不定。
南居益久歷官場情知如今朝堂之上盡是一派頹靡之氣遼東戰局更是撲朔迷離。葉向高這般用心為福建的戰事籌謀許久是想要做出些成績來上可安慰聖心下可堵住悠悠之口。南居益身處福建他對朝堂里的形勢倒也看得清楚若他這邊虎頭蛇尾地算了保不齊有人會說葉向高靡費國帑屆時只怕他南居益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坐在南居益面前的仍是他的三個主要幕僚張懋默、吳塤和林國楹。之前經過俞咨皋與張懋默堅持不懈地努力他們總算是搬倒了張嘉策。對俞咨皋來說他得以獨掌福建水師南居益再也不能左右搖擺。對于張懋默來說則也是放下了一樁心事。
另外經過此事張懋默在南居益身邊的地位也是迅竄高。吳塤和林國楹兩人雖對錢糧、民政頗有心得奈何對于海事卻是一竅不通了。如今南居益撫閩重頭戲在海上張懋默的作用本來便容易突現如今張懋默又有了俞咨皋在外面呼應南居益坐下席師爺的位置舍他其誰？
擺平了張嘉策張懋默心情輕松了不少。他見南居益愁眉不展便知道自己的機會又來了。他先是向吳塤和林國楹兩人點頭示意然後才嘿嘿笑道︰「老爺何故如此為難這是好事啊。」
「哦？好在何處！」南居益見張懋默開口鄭重道︰「先生且管直言。」
張懋默現在地位雖有不同但他是個會做人的。他知道這用兵一事從來都是十分繁瑣的。若要取勝將帥兵馬器械錢糧乃至于民政樣樣需協調一致方可。如今他的地位雖然高了別人一些但是他想做出些成績來還要吳塤和林國楹等人的大力配合。所以在南居益面前張懋默固然勇于表現卻也注意照顧吳塤和林國楹的面子不叫他們覺著難看。
所以張懋默再次向吳塤和林國楹微笑以示善意又在得了他二人回應之後張懋默方道︰「老爺知遇之恩不才沒齒不忘。此番紅毛來犯不才定要助老爺立此大功的。不過不才有一言還望老爺如實相告。」
「張先生不必如此但有所問南某決無隱瞞。」
「罷！恕不才斗膽敢問老爺這紅毛書上所說老爺可是動心了？」
此刻屋里所坐都是南居益身邊的人可是他又豈敢將心里所想如實說了。但見南居益老臉微微一紅好像被人窺破了心思一般緊忙義正言辭地說︰「哎？這是哪里話！天朝大軍不日便可東渡紅毛詭辯之詞何必理會？」
張懋默已跟了南居益許久南居益是個什麼底細他豈能不知？張懋默自知南居益是口不對心但他卻不去戳穿南居益只道︰「老爺能有如此決心則福建的局勢便還有可為。
老爺恕不才直言如今福建水師士氣正旺俞老將軍乃不世之才大軍東進便在眼前克復澎湖指日可待！這紅毛最是奸猾狡詐若其果然守信倒也罷了只是……萬一紅毛全無信義……這一旦寒了前方將士的心紅毛卻翻臉不認了……
張懋默不去大談利害但他就這麼寥寥數語卻已說得南居益心下寒。南居益之前所慮成與不成其實全看紅毛能否信守諾言。盡管南居益也想到紅毛可能出爾反爾但他卻不曾想到這麼深這麼直接。張懋默這一番話可謂是一語點醒了夢中人。南居益不曾帶兵但軍心不可失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若說用兵其實已是十拿九穩了只是有個遲早罷了再來議和確實沒有必要。這萬一紅毛使詐亂了軍心可要壞了他的大事。有了這番思量南居益再看紅毛的書子便越看越覺著這是紅毛的奸計。
南居益悄悄擦擦額頭上的虛汗。他心里明白這回的差事若然有個閃失葉向高自討不了好他自己也得吃不了兜著走。南居益看著張懋默若有所悟。他自覺這番躲過一劫此人實有大功心中便對此人更是看重了幾分。
「嗯！張先生所言甚是。不過俞老將軍這般又是為何？還望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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