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那家酒店,酒香撲鼻,竟然稀稀疏疏地坐了二三十人。兩人在角落處找了個位置,蕭逸雲向酒館要了兩碗素面,一壺茶水。而在座的所有人都未留意到他們,各自交頭接耳,都在談論著鎮上最近的怪事。
「听說那些東西都是從那個陵墓中跑出來的,打更的老王親眼見到的。」一個官差模樣的人探著頭,聲音壓得很低。
「我不信,那老頭眼楮又花,耳朵又聾,說出的東西無憑無據的,別當回事。而且那鬼……」另一個衙差忙將自己的嘴巴捂住,在這兒,「鬼」字忌諱得很。
「我呸我呸,烏鴉嘴,罰一碗。」
那衙差接過大腕,一飲而盡。
「各位,不必大驚小怪,瓊瑤和真武已經派人來降妖除魔了,不出三日,便會來到這里。」一個身材高大,滿身黑毛的人站了起來,顯然有些喝高了,腳下打滑,在人群中蕩來蕩去。他便是村里殺豬的老李,每天都把錢花在喝酒上了。
「我呸,若是三天後才到這里,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了,上面都把責任退到我們衙役身上,今年的俸祿都被扣得一干二淨了。」那衙差一個個咬牙切齒,又干了幾碗。
「喂喂喂,你們要的什麼降妖除魔的大俠,就在這里,名叫蕭逸雲啊。大家快來和他切磋了,見識一下他的那把劍。嘿嘿……」殷問劍將兩碗面都咽了下去,又開始唯恐天下不亂了。他一心想揭穿蕭逸雲的嘴臉,這時便叫了起來。豈知這時,蕭逸雲早已沒了蹤影,殷問劍因此被眾人轟了出去。
「果然是個騙子,被我這麼一喊就溜走了。」殷問劍心里還很不服氣,非找到那個假道士不可。幾經打听,他向西追去。
走了大約三里路,一座高山擋在面前。一層層的石階伸到了山頂,這里竟然是一座古代陵墓。這天色已經快要黑了,突然寒風掃過,煞氣撲面而來。殷問劍立馬清醒了過來,剛要回頭,卻看見蕭逸雲的黑馬停在了石階的下面。
「好你個假道士,躲在上面就可以了嗎?我最討厭你這種裝模作樣的人,非把你揪出來不可!」
殷問劍咬了咬嘴唇。向上而去。這石階又濕又滑。他連走帶爬地上了山。這是一座巨大地陵墓。儼然就是石砌地宮殿。一座石碑立在正中。字跡已經模糊。
石碑後面地地上。有著一道暗門。暗門已經被破壞了。過了這個門。是一道向下延伸地滑梯。伸手不見五指。只見一個黑色地身影慢慢地走了出來。腳步聲很清脆。
「喂。姓蕭地。原來躲在了這里。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殷問劍漸漸地看清了那人地相貌。接下來地話全部咽了下去。他拼命地向後跑去。卻一頭撞在了那塊石碑之上。一時眼冒金星。難以爬起。
而他地眼前。一棵巨大地幡旗。無風自舞著。幡旗是血紅色地。鮮紅欲滴。一個半臉女子扶在了血幡之上。支撐著慢慢地向前走著。
「我終于走出來了。我終于走出來了。我又可以用新鮮地血液。祭我血幡。哈哈哈哈……」
半臉女子笑了起來。那血幡越轉越快。殷問劍可以看到上面涌動地能量。
「女鬼,你可別過來哦,本大俠可是得道高人,一劍便可以把你斬成肉泥。」
「我好怕哦,是不是這樣……」半臉女子說完,一只手慢慢地將自己撕碎,然而又慢慢地凝聚在了一起。一滴血也沒有流出。
「啊……我的肉不好吃,我幾個月沒換過衣服,幾年沒洗過澡了……而且,而且,上茅坑從來不擦**的,我的肉是臭的,比臭豆腐還臭。你還是回去再睡一覺,等下一個人吧。」殷問劍說話的時候雙腿已經開始顫抖,兩格牙齒不住地打著架。
「我好餓啊,我已經忍不住了,嘿嘿……」
半臉女子的笑聲很冷,又一步步地向殷問劍走來。殷問劍現自己已經不能動撢了,腦子隨著那血幡不停地旋轉著。他只听到踫的一聲巨響,睜眼一看,那半臉女子早已沒了蹤影。
「走了,莫非真是嫌我臭?不會吧,我只是嚇唬她而已,如果是這樣我寧願被她吃了。」
「你來干什麼!」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這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了。殷問劍循聲望去,卻見那蕭逸雲身立空中,他的腳下,竟然是一把浮空的劍影,泛著藍光。
「這……那……你……」殷問劍指著他腳下的劍影,說不出話來。
然而蕭逸雲沒有理會他,跳到暗道之中,從懷中取出兩張符紙。兩掌符紙竟自燃了起來,而他的雙手食指化為了金色。接近著,蕭逸雲將食指按在了太陽**上,他的雙眼突然折射出一道金光。整個墓室的煞氣立馬褪去,隱約可以視物。
「奇怪了,她們明明向這里而來,難道跟丟了?」蕭逸雲喃喃自語著,雙眉緊鎖。
「啊……」這殷問劍在上面看得出神,腳下一滑,掉了下去。過了暗梯之後,便是一個巨大的廳房,這里有無數的骸骨,很多已經風化,只剩下半個頭骸了。再往前有一個大鼎,鼎上依稀有著幾個血掌印,而大鼎的正上方,有著一對綠色的眼楮。
殷問劍一直滾到大鼎之處才停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便听到嘶嘶聲響,一條腳腕粗細的巨蟒游到了他的視線範圍。這是一條全身烏黑的巨蟒,前身高高探起,比殷問劍還要高一個頭。這條蟒所經之處,便留下一灘灘的黑水,奇臭無比。巨大的蛇頭呈三角形,扁平,奇怪的是,它的頭上盤坐著一個小巧的細蛇。這條細蛇只有小指頭一般粗細,全身通紅,若不是殷問劍眼力好,絕對看不到它的存在。
這是怎樣的搭配啊。
漸漸地巨蟒停止了移動,像是等待命令似的盯著兩人。那紅色的細蛇吐著舌頭,嘶嘶聲起,殷問劍的注意力不覺間移到了細蛇身上。從它身上又出了奇怪的聲音,他突然覺得紅色的細蛇漲大了百倍,將自己這個視野都填滿了。等他剛從紅色中醒轉過來時,黑色巨蟒已經將他的身子團團裹住。
原來他中了細蛇的蠱惑之術。
這時候的殷問劍難以動撢,他看著巨大的蛇頭離自己越來越近,已經可以感覺到它喘出的濁氣了。那細小紅色在他眼前晃了幾晃,張口便向殷問劍的眉心咬去。
這一切都來得太快了,殷問劍只覺得自己的血被飛快地往外抽離,身體忽冷忽熱,整個頭已經開始麻木了,沒有知覺。那紅色細蛇的肚子鼓了起來,它可以將一個房子大的野獸的所有鮮血,都一齊吞入肚中。而黑色巨蟒的任務,便是收拾剩下的干扁肉軀。
「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蕭逸雲的念道,手中快地做了九個手勢。立時,殷問劍的周身便籠罩著一層金光,從兩條蛇中掙月兌了出來。又見金光一閃,一道劍氣劃過,鑽進了巨蟒的眼中。那巨蟒嘶叫了一聲,全身開始龜裂開來,化為了粉末。而這時,紅色細蛇已經逃得不知去向了。
這蕭逸雲向著紅色細蛇逃去的方向追去,轉眼只剩下殷問劍一人。
「怎……怎麼地面都在轉啊?」
這時候的殷問劍腦子開始迷糊了起來,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很重,又很輕。重得他抬不起頭來,又輕得他感覺不到頭的存在。他的瞳孔忽大忽小,雙腳不听使喚地向著墓室深處走去。穿過了一道走廊,再經過了幾個大小不一的墓室,他的雙腳終于停了下來。而這時,他听到了兩人的對話,儼然是一對婆孫。
「女乃女乃,難道非要這麼做不可嗎,我不想離開你。」是一個年輕姑娘的聲音,年紀和殷問劍相似。
「在你明年的生日之時,若是得不到那樣東西,你便會像剛出生的時候一樣……」一個蒼老的聲音顫了顫,繼續說道,「真武上下所有人,都對我非常忌憚,我下不了手。只有你混進去,才有一線希望。」
「女乃女乃,那就讓我用最後一年來陪著你吧,我從小都跟著你長大,離開你會不習慣的。」那姑娘開始啜泣了起來。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我不是你的女乃女乃,我只是你父親的僕人。保護你只是我的使命而已,從今天起,你就叫我煞婆吧,別再叫我女乃女乃了。」
「如果沒有女乃女乃,瑤兒早就被那些人抓住了,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叫你女乃女乃。」
「那好,你要像你父親一樣堅強,將那些叛徒一個個殺光。」
這個「殺」字念得很重,令殷問劍的心里打了個寒顫。不知道踫到什麼東西,腳下一空,掉入了一個黑洞之中。那對婆孫的聲音漸漸遠去,剩下的是風聲。
黑洞很深,之下是一個墓室,微亮。殷問劍落在了地上,他听到了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更可怕的是,他的眼前,一個無比干瘦的人走了過來。原來是一個瘦得沒有人形的老者,兩只面頰因為沒有肌肉而深深地陷了進去。他的皮膚看不到任何的光澤,一對眼楮凹了進去。如果是在平時,殷問劍看到這個鬼一般的人,一定逃之夭夭了。不過現在的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