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檸本是一個有才學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的父親是安紹天的遠親,經營劍穗的買賣,成了一方富。而這個小村落也在他的帶動下,靠著編做劍穗,過上了豐足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長,十年之前的一個晚上,一個真武道人的到來,令安家所有人一夜間死光了,只剩下安檸一人活了下來。
從那以後,凡是和安檸接觸過的人,馬上雙眼一翻,僵倒在了地上。全村人大駭,請了一個高明的道人來替她驅邪,而那道人一見到她,撒腿便跑了。
于是,她成了全村口中的不祥之人,被鎖在了這間破屋中,整整十年。這期間,都是一個叫飛宇的小伙子偷偷給她送去飯菜,以及生活需要的水。
「姑娘,那個道士的模樣,你真的忘記了嗎?或者,你知道他對你家施了什麼禁術嗎,那之前你的父母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蕭逸雲的聲音有些急促,他感覺這一切的背後似乎有個天大的陰謀。
「我什麼也不記得了,家里的事情,他們從來不會跟我講。我只知道,那幾天我父親非常的生氣,像是有什麼血海深仇似的,那時候我還小,怕他凶我,所以不敢過問。」安檸拿出手帕抹去臉上的淚水,想到自己早逝的父母,心中悲痛難當。
「姑娘,我決定將你帶回昆侖山,這禁咒既然出自我派,自然有解咒之法。」
「好啊好啊,姐姐在這里這麼可憐,是應該幫助她的,」小麻煩差點跳起來,跑過去把殷問劍的斗篷搶了過來,披在了安檸的身上,「這樣子姐姐的眼楮就被遮住了,便可以和我們一起回去了。」
「小妖女,你不經過我的同意,便把我的寶貝拿去,等下他們說我是妖怪,把我關在這里怎麼辦?」殷問劍急得快要瘋了,又不好意思搶回來。
「豬頭,快過來,你看,姐姐房間里有些胭脂水粉的,我給你美白一下?」小麻煩嘿嘿笑了起來,將殷問劍拉到了一面鏡子旁。
「真的可以美白?」
「那當然,而且還可以白里透紅呢。」
「透紅就算了。只要白點就行。還有嘴唇。讓它變成紅地。」
小麻煩在殷問劍臉上刷刷地撲起粉來。約莫一刻鐘時間。終于將殷問劍畫完妝。殷問劍照照鏡子。還算滿意。
「如果被人問我是不是唱戲地。我該怎麼回答?」殷問劍看著小麻煩。問道。
「那你就告訴他們。這。叫藝術。」小麻煩學起了殷問劍地口吻。倒有模有樣。
四人簡單準備了一下。便決定趁夜離開村子。免得節外生枝。安檸猶豫再三。希望能向飛宇道個別。沒想到飛宇已經在門口等了很久。這時候殷問劍等人終于看清楚他地相貌。這是一個消瘦地青年。皮膚黝黑。顯然經受了太多地風吹日曬。而他地臉上和手上都有著很多地疤痕。因為每次替安檸送飯送水之後。等待他地都是一頓毒打。要不是看在他平時吃苦能干。又不要一分工錢地份上。安胖子早就把他趕出家門了。
殷問劍看著飛宇。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金條遞給了他。然而他死都不肯接受。
「再不要我整袋都給你!」殷問劍也是固執的很,飛宇只好將它收下。
「飛宇,謝謝你一直對我的照顧,若是沒有你,安檸早就餓死在里面了。」安檸說話的時候,已經泣不成聲。
「別謝我了,你們快點上路吧,我已經給你們準備了干糧。再晚一點就被村里人現了,他們是不會讓她出去的。」飛宇的臉上擠出了笑容,笑得很干澀。
蕭逸雲點了點頭,帶著所有人向南而去。這一路到昆侖山非常的遙遠,如果沒有馬匹,沒有五天是走不到那里的。更何況安檸長期生活在一個小屋子里,身體非常虛弱,走了五里路便抬不起腳了。
「豬頭,你背安檸姐姐走吧,這里就你最健康。」小麻煩一路扶著安檸,走到此處已經氣喘吁吁了。
「不行,男女授受不親……」殷問劍听罷,臉頰有些燙。
「臉紅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等下那個村里人追來怎麼辦,你不是說罩著我們嗎?」
殷問劍無奈,只得蹲將安檸背起。這一路上他汗水連連,緊張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小麻煩看著他的窘樣,心里暗暗笑。又走了兩里路,殷問劍突然覺得一絲異樣,仿佛背後有無數只眼楮盯著自己。他甚至有一種錯覺,似乎听到了一聲聲沉悶的呼喊,聲音離他很近很近,又很遠很遠。
殷問劍停了下來,他隱約看到了一雙詭異的眼楮,在召喚著自己。他臉上的白妝已經被汗水沖得一干二淨。
「豬頭你怎麼了?」小麻煩跑了過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卷到了一邊。安檸的頭上又浮現出一個黑色的旋窩,小麻煩頓時覺得心中一堵,仿佛有人勒住了自己的脖子。蕭逸雲見狀,跑了過來,盤腿坐在地上。
「快跟著我念!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蕭逸雲將兩眼閉上,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可是……豬頭他……」
「欲救人,先救己。」
小麻煩點了點頭,盤膝而坐,跟著念了起來。漸漸覺得心中的躁動都沉澱下來,呼吸也通暢了。然而這時候的殷問劍竟然轉過了頭,看向了安檸的眼楮。他終于看清楚了她的容貌,一張清純但傷懷的臉,是那種需要保護的人兒,但她的眼楮卻像一個黑洞,沒有盡頭的黑洞。殷問劍只覺得那黑色越變越大,漸漸將自己的整個視野都覆蓋住了。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被帶入了另一個世界……
殷問劍不停地張望著,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他開始惶恐,張口想喊叫,卻沒有任何聲音。後來傳來了哭聲,走近一看,卻是安檸。這里的安檸依舊呆在那間破屋之內,正在鏡子前哭泣著,她的視線慢慢移到了殷問劍的身上。兩人對視了一眼。殷問劍突然覺得她的臉開始變化,慢慢地變小了,變成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那個破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間精致的書房。小安檸拿著毛筆練著字,但所有字跡都被她流下的淚水模糊了。她從椅子上爬了下來,偷偷將門開了一條縫。
外面是一個大廳,一個三十歲的男子將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小安檸一驚,趕緊合上了門。而這時候殷問劍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可以輕而易舉地穿過所有的圍牆,于是他來到了大廳之上。
廳中的男子怒火未減,一揚手,一巴掌將一個年輕女子扇倒在地。這里的聲音有些難以分辨,但殷問劍依稀听到男子罵著「婬婦」以及「報仇」之類的詞語。廳上站著很多人,殷問劍數了數,一共二十一個。
後來一道劍光閃過,一個真武打扮的男子已站在了人群之中。殷問劍大奇,這真武門人的修為可不一般,光那御劍的道行就比蕭逸雲高明了很多。而他的臉卻是模糊的,殷問劍揉了揉眼楮,跑到了他的跟前,卻依舊看不清他的樣子。誰知這時,那真武門人一轉頭,竟然瞪了他一眼!殷問劍這一驚不小,再不敢靠前。
「不久前中原正派高手,近三分之二失去蹤跡,這個世界正陽之氣大衰,貧道可以下一禁咒,引陰界之力,令那人世世代代飽受萬鬼噬體之痛。不過這禁咒極難成功,施咒者十有**會被反噬,你可考慮好了。」真武門人的這一句話,卻是被殷問劍听得清清楚楚。
那男子點了點頭,拿出一個杯子,叫家中所有人都滴入一滴鮮血。
「這小姑娘就不必了,讓她回房。」那真武門人說道。
真武門人拿著那杯血,口中念著不知名的咒語。只見他一甩手,將杯中的血灑在了空中,所有的血滴竟自動了起來,組成一副奇怪的圖狀,殷問劍似乎在哪里見過,又想不出來了。所有的血滴又回到了杯中,那男子沒有猶豫,一口喝了下去。
這時候這個府邸開始震動了起來,一層煞氣慢慢升起,漸漸將殷問劍淹沒。
殷問劍看見空中升起了一個黑色的旋窩,那麼的邪異。整個府邸所有的人都倒了下去,而小安檸卻安然無恙地走了出來。那真武門人冷笑了起來,他看著殷問劍,笑聲比那旋窩更為邪異。
殷問劍終于明白了,自己身在安檸的記憶之中……他剛想對那真武門人說些什麼,卻被那黑色旋風一卷,落入了一個更深的深淵之中。
深淵之下,是一個灰暗的世界,所有的輪廓都有些許模糊,但這個世界與現實世界卻是如出一轍,一樣的山川河流,一樣的鄉間小道,甚至連每一株花草都是一樣的。殷問劍依舊站在去往昆侖山的道路上,但卻少了小麻煩那三人。
這便是陰界,現實世界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