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來,整棟小區漆黑一片索著好不容易爬上樓梯,隔壁大敞著房門,飯桌上的蠟燭飄浮不定。正在低頭吃面的王大娘突然抬起頭,嚇了老子一大跳。
「小李有沒有蠟燭?我這兒買了一大包,要不要勻你兩根?」見我反應木訥,她馬上熱情高漲的拿出兩支蠟燭,關切地問︰「你表弟去哪兒了?」我從王大娘詭異的手中接過蠟燭,遞出一枚硬幣後說︰「住在他一個朋友家里。」之後不等她再說話,我開門、推門、關門不起,我要睡覺了!」
屋內漆黑依然,月光本就慘淡,照進窗戶的幾樓更顯陰暗。我悄聲喚︰「楊帆……楊帆……」但應答我的只有小貓,它從廚房漫步出來,向我輕微頷致意。模黑點燃蠟燭,房間剎時熠熠生輝,「活著」喵喵叫著把我引進臥室。但床上唯有被楊帆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豆腐塊,一米開外,我就能聞到她昨晚留給我的芳香。又見廚房、廁所沒有蹤影,我開始想到警察抓捕的可能,便不顧小貓的挽留跑上樓頂,拼命地奔向葡萄架——但那里也沒有。我茫然地對著天台小聲呼喊︰「楊帆……楊帆……」但這輕微的喊聲馬上就被空曠吞噬得干干淨淨。過了良久,我這才又想到了那片廢棄的工廠,就如了瘋的朝那里跑。房梁下野貓的尸體已經腐爛,四下里沒有找到人,我再穿過大門來到濱江路。
有了閃電。我在江邊漫無邊際地奔跑,歇斯底里地高聲呼喊,這時我已不怕「楊帆」帶我的危險,甚至哪怕葬送掉我的性命!卻依舊沒有回音。一時間天旋地轉,無助、焦灼、絕望,這時我仿佛又看到了趙一平,他穿著一身瀟灑的雨衣向我走來,笑著說道︰「你再怎麼喊也沒用,她欠我的遲早要還!」我停下腳步,用力去捶打幻想中的趙一平,但迎接到的卻是日漸密集的雨絲。趙一平飄然去遠,我在雨中痛苦的揮舞,抬頭看著高大的路燈,那些雨絲變成明亮的利劍,將我的眼楮刺穿……
瓢潑大雨。閃電劈開了路燈的和諧,雷聲擊碎了江水的咆哮,大盆大盆的雨傾倒在濱江路上,迅形成一條白花花的河流。我躺在這條河流里,不久開始了猛烈的咳嗽,接著獨特的胃痛突然來襲,變本加厲得漫天翻卷。我剛想大聲喊痛,雨水就灌滿了我的嘴巴。接下來我舉步維艱,病魔的折騰就像鉤針般一層一層地剔除掉我的細胞。我的胃液從馬蜂窩中流出來,我的小腸上好像懸了一塊秤砣——這秤砣將腸子拉出了我的肛門……
我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將我帶回的小屋。模糊之中似乎又是趙一平,他用復雜的眼神看著我,仿佛大二那年我在寢室白熾燈下痛作一團時,他那種揉和著憐愛與驚恐的表情。總之,我在全身泡得慘白之後,在雷聲轟鳴之中,爬回了家。之後堅持著洗了個澡,什麼都沒穿就回到臥室。雖然楊帆殘留的芬芳令我胃痛好轉,但是不久,我又感到了全身冷。
找開衣櫃尋找棉絮,我將手往那個熟悉的地方探了探,立馬就听到了一個女人的高聲尖叫——我最最最親愛的楊帆竟然躲在里面!只听她小心翼翼地問︰小峰麼?」我說︰「唉!」
「有沒有蠟燭?」
我忙跑到客廳去尋找。等燭光再度搖曳而起時,楊帆又是一陣尖叫——因為她看到我那被冷水浸泡得如同死豬肉的身體,以及那根塵世之物的幡然!
一盞枯燈,電閃雷鳴,大雨傾盆……楊帆找出了所有的厚衣服給我焐著,但我還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到最後她干脆鑽進被窩,百般愛憐地將我抱緊,再在一旁用小嘴兒朝我臉上呵熱氣。我這才感覺好了些,靜下心神听楊帆向我一一傾訴︰
「下午的時候有只大貓在門外叫,‘活著’听了後就不斷地劃打房門,看樣子很想出去。我猜它可能是小貓的爸爸,就想打開門放它進來,讓它們父女見見面。誰知門縫一開那只貓就不見了,我伸頭一看,原來是王大娘在門口放了一條泥鰍。哎呀結果,屋里的「活著」也經不住誘惑擠了出去。等我緊跟出去抓它的時候,就撞到了王大娘。
當時我都懵了,她問我是誰時,我只能騙她說我是你女朋友。但王大娘看到我穿著你的褲子,就問我︰‘你就是小李的那個表弟?’我只有回答說是的,說我們倆扮著玩呢。她倒沒懷疑什麼,還笑著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喜歡變著法子偷腥!’但我還是有些害怕,晚上又停電了,就躲在衣櫃中等你回來。結果等著等著,倒把瞌睡等來了,連你回來了也沒听到。小峰,對不起,小峰,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們在被窩里略一合計,馬上就意識到了王大娘的可怕。她肯定已經懷疑上了楊帆,但還不確定,所以晚上才像那樣子試探我——她現在當然已經知道結果了。
警察也許馬上就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