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翠樹、綠水
晚上吃了火鍋,雖然囊中羞澀,我還是表現出了應有的慷慨與豪爽——夏雨再三表示那四百塊錢可以遲些日子再還,故而身上揣著的這五百塊錢,足以令我短暫的豪氣頓生。天有些醉了,地有些昏暗;人有些亂了,錢有些卷。酒足飯飽之後,我們逛了湖濱路商業街,在西湖電影院看過一場電影後,再度效仿在重慶的樣子,乘公交車游逛杭州的夜景。一共換乘了三趟汽車,嗑完了兩包恰恰瓜子,最後來到錢塘江大橋。
倚欄而望,江水滾滾東逝,浪花淘盡世事雲煙,「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語淚先流。」據說夏雨在南京的工作還算順利,但公司有個副總經理常常對她死纏濫打。今天送玫瑰,明天送手機,後天又送鑽戒,把她搞得煩不勝煩,卻又找不到這副總的半點把柄——那傻逼追求的是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人又挺內向,從來沒亂動過手腳。但每天面對著一件件無功不受祿的禮物詭異地擺在辦公桌上,夏雨心頭總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惴惴不安……
錢江水面寬闊,一列火車鳴笛而過,橋身忍不住跟著顫栗起來。瞬時,一股蕭瑟之意油然而生,我落寞地伸出雙手,抱住了夏雨。過了很久,風拂起了涼意,我們這才感到天已經很晚。
深夜,我們住進了同一個房間,而且只有一張床。那晚的夏雨比任何時候都要漂亮,她平攤在我面前,就像一只溫順的小貓。也就是說我想做些什麼**之事,簡直是舉手之勞。其實我們也擁抱了,像戀愛的那個樣子;我們也接吻了,像戀愛的那個樣子;我們也袒露了,像戀愛的那個樣子。但我們的**只能到此為止,透過**的我理智地看到了與夏雨不可能擁有的將來,看到自己即將付諸給楊帆的種種責任。之後沖了涼,我們各自裹好毯子,相隔五十厘米,說了許多道貌岸然的話。
那個晚上我才徹底的明白︰我是愛夏雨的,深刻而絕望的愛著她。只有很愛很愛她,才會在這個時候,對熱血澎湃的**無動于衷!後來,我給夏雨講了許多生活經歷,起初我半遮半掩,生怕她妒忌,又怕她告。但後來她深情的眼神打動了我,我就開始對她和盤托出——當然除了她的表哥蔡小田。夏雨對我和楊帆在一起沒有多大訝異,她只是伸過手模著我的臉,輕輕地說︰「小峰,委屈你了!」
當時,我男兒的眼淚,如潮水般奔涌而出。夏雨適時地將我抱住,我們各自裹著一條薄薄的毛毯,毛毯的絲阻攔著我們任何可能死灰復燃的愛情。不久,我們便擁抱著放聲大哭起來。
……
第二天早上,夏雨說要去見客戶,便率先走了。我一個人留在旅館里,沖了整整兩小時的澡。這澡沖掉了世間上所有的污垢爛泥,我的身體如一只被洗濯干淨的乳豬。然後,套上那件已經露了線頭的黑色T恤衫,獨自走上杭州的街頭,尋找一個僻靜的電話市。
楊帆舅舅的聲音像趙大爺一樣蒼老。剛接電話,他就警覺地問我是誰?我說︰「楊帆的朋友!」那邊無所謂的聲音,立馬變得小心翼翼,小得我幾乎都听不見。但我還是艱難的得知了楊帆母親的病情︰肝硬化!
楊舅舅說,這病暫時沒什麼生命危險,楊母也在堅持打針吃藥。不過要把病根去掉,還得花不少錢,楊舅舅隱隱約約地向我透露︰楊家已經債台高築,楊母又整天為楊帆的事黯然神傷。我只得一一告訴楊舅舅︰楊帆只是一時沖動,請伯母別傷心;我們已逃到安全的地方,請伯母放心;不要對外提起我們的情況,請伯母小心。此外,請伯母一定要配合治病,我們在這兒找到了很好的工作,會盡快寄錢過來。
回到梅城,我沒有把楊母得病的消息告訴楊帆——她現在還承受不起。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到許多錢——在這個時候,我們能夠給予的孝心方式,也只有金錢。
在蕭金貴的幫助下,我在電纜廠兼了一份清潔工。每天早上6點至午1點至午5點半至6點半,三個時段打掃廠區走廊、院子及職工生活區的衛生,同時沖洗大廠房位」的大廁所,月薪
這的確是一件惡心的差事。那些蒼蠅頭、衛生巾、塑料袋、鑰匙、小刀以及芹菜、土豆、辣椒的混嘔吐物全部漚在尿液中、屎漬上,我得一五一十的將它們沖進下水道。這些黃的、黑的、白的、紅的、花的污穢常常讓我惡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最可惡的是,被我沖洗得窗明幾淨的坑位,不久又會堆滿偏道的屎,滲出的尿,落紅的衛生巾,惡臭的嘔吐物,它們的制造涌現永遠沒有盡頭!我相信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如此年輕的大學生,像我這樣清掃著以民工為主的廠區廁所。當然,在這兒唯一的好處,就是每天下班之前,能夠在空蕩蕩的廠區廁所內免費沖涼。
劉義曾經特別反對,蕭金貴也是,楊帆更不例外。
劉義甚至罵過我︰「想錢都想瘋了!」當我表達的確很缺錢的時候,他成功地慫恿我去賭了一次,但還是輸了4o塊錢,他對此就表示愛莫能助了。畢竟他贏錢也不容易,花錢又太過奢侈,總不可能每月給我吧。
蕭金貴的意思是讓我去做另一份工作。他認為這兩份工對我來說都是大材小用,事倍功半。但普眼四顧,在梅村這個以小作坊工業為主的地方,新手根本找不到過工作。梅鎮倒是有,但蕭金貴知道,我離不開楊帆。
楊帆也反對過。她說我們兩個人,加上以後生下的小孩子,一個月也夠用了,何況我們還能寫點稿子掙錢。其實她也明白,錢永遠沒有夠的時候,何況我們的確很需要錢,在任何一個方面。被楊帆逼得無可奈何的時候,我將楊母生病的消息,轉接到自己母親的身上。楊帆听後變得十分理解與支持,並提出她也得干些什麼,但除了寫她的稿子,恐怕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