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事物在世界這個巨大網絡中是如何運轉的不知道何時會遇上誰會生什麼什麼時候會愛上誰什麼時候會與誰分離。時間不留任何情誼的前進並且在其前進的過程中帶走他願意帶走的東西。將失望苦惱傷心訣別等諸如此類的東西一並帶走。但時間只負責帶走而不負責帶來什麼時間的巨人背負碩大無比的麻袋探頭探腦的從我們每個人的身邊走過將無比巨大的手伸入我們的靈魂抓走他們中意的東西對此誰都無能為力——
在清楚情況後我比以往更迷惑像個深陷冰窟的落難者寒冷的冰水將我包圍頭上是百米厚的冰蓋已不可能全身而退剩下的只有等待等冰蓋融化或等冰窟中的氧氣耗盡——
她真的不再見我了嗎？這怕是不可能的只要想見就能見到只需跑到醫院守在病房外總會相見。可見到了之後又能干什麼呢？是像在山頂上一樣將事情弄得更糟嗎？我們都不會妥協又或者說誰也無法妥協它不可能讓自己的病拖住我人生前進的腳步而我亦不會因為要面對燦爛未來而放棄心中最為珍貴的感情——
困難過于巨大我們像是兩座直入雲霄的山峰山峰之間是萬丈懸崖沒有橋的連接就沒有人可能去到對岸可能的只是兩人同時投入深不見底的懸崖中——
連續幾天的陰霾始終沒有要散去的跡象窗外走過一群群像是去參加補習班的學生終考將至明年的這個時候該是準備高考。可我現在思索起這種事時覺得索然無味什麼考試什麼大學什麼美妙人生在同宇慧的愛面前統統顯得蒼白無力。我不可能因為這些東西而離開她因為這些在我眼中是狗屎是臭不可聞的腐爛肉團之類的東西——
忽然我想如果老爸在身邊該多好他一定會給我明確的答復並清楚的解釋這麼做的原因。而我也勢必會在他的支持下義無反顧。可他在哪呢？他在城市還是在山里？都不在他只在幾個月前的信中別的地方沒有他的蹤影——
「處理失敗請輸入足夠多的數據。」——
分開後的第一天我沒去醫院第二天也是似乎有什麼在阻礙我下定決心的勇氣。我久久沉思可也久久沒有結果。如上所說數據只有這麼一點再怎麼處理結果還是一樣。我看著陰雲遍布視野的天空繼續思索沒有答案的問題想著想著我感到宇慧此時也會躺在病床上看同樣一片陰雲的天空我們擁有同樣的愛相信同樣的誓言可卻偏偏要在兩個地方看一樣的風景。世界就是這麼稀奇古怪——
一想到她上次那種消沉的表情我的背脊就一陣涼她的消沉是因為我。我甚至想如果沒有我她將更為積極的面對疾病相信一切都有可能可現在的她相信的是一切都會有盡頭。快樂會有盡頭幸福會有盡頭生命會有盡頭當然我們的愛也有盡頭——
我感到如果沒有能一下驚醒她消沉的心得能力或辦法而不顧一切的去找她她會全面崩潰像是山頂上沉積數十年的積雪一樣陡然間崩落而下造成意想不到的後果。道理簡單明了有了我她將要面對的是比疾病更痛苦的折磨我越是想靠近想告訴她自己不會離她而去她就越是痛苦不堪——
這麼思考讓我也消沉起來如宇慧所說她是一片漆黑的顏料誰沾上她或多或少的都會被染成黑色。但我又矛盾不已又不能放棄仿佛如一個斷了線的風箏四處飄蕩進退失據——
第三天我去碼頭找了份活來干是份搬運的差事將無法用機器搬運的貨物搬上船。活雖然累可工錢可觀而且是一天一結無論身份年齡只要有力氣將貨物搬上船即可——
而我也得以在這麼短暫的幾小時內什麼也不用思考只顧像個機器一樣的行走扛上貨物到指定地點放下再返回就行。可每每當領完錢身體的疲憊宣告結束坐在碼頭邊的時候在幾小時里積蓄下來的情緒如山洪布爆般洶涌襲來我頓時手足無措幾乎招架不住。我開始咒罵自己咒罵自己的一切我急切地渴望見到她即便身前擺著的是一座刀山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踩上去——
但很快這種激烈的情緒慢慢消退露出原本的模樣。我想我們都需要時間擺于我們面前的是怎麼形容都表達不清的困境若一味勇往直前很可能事與願違與本意背道而馳——
我把賺到的錢全部交給佳寧只是將錢交給她沒有說半句話。即沒打招呼也沒講錢從何而來。跟著我回房給宇慧寫信拿起筆後我猛地想起信該寄往何處呢？醫院？家？寄去醫院不知道具體地址病房也不得而知。而寄到她家也難以知道會不會有人打開信箱。我想她家現在一定亂的一塌糊涂父母為她的病心力交瘁。畢竟她那未曾蒙面的姐姐也是這麼死的——
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佳寧推開門進來像是有話要對我說但她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在床邊輕輕坐下手撐床沿的看著自己的腳尖。這是佳寧要向我說什麼重大決定的姿勢。我套上筆套目不轉楮的看著空白信紙等她開口——
「哥我決定了。」佳寧深吸一口氣說「我要和光志轉去同一所學校。」——
我呆了四秒眼楮沒有離開信紙佳寧繼續說「寒假里就去和他考同一所學校。」——
妹妹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也不像是一時的沖動。並且在這語氣中含有另一層意思「無論我同不同意她已經決定這麼做了只是告訴我一聲我阻止不了什麼。」——
「那是城市里。」我勉強吐出這麼幾個字可這麼說的意思自己也弄不清腦中像是有無數條蚯蚓鑽來爬去難以集中考慮什麼——
「城市和這里不一樣不一樣是中國嗎？」——
「錢呢？去那里可是要很多錢的不要做這麼不現實的夢了。」——
「這我有辦法解決。」——
「有辦法解決？」我奇怪道「怎麼解決？」——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思考五六秒而後說「總之有辦法解決。」——
「那到那里住哪呢？那不是寄宿制學校。」——
「也解決了。」她淡淡地說「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這些而是能不能通過考試。」——
「佳寧真的沒有開玩笑真的想清楚了並且已下定決心了嗎？」——
妹妹慎重的點點頭「雖然只是計劃可已經決定下來了不管這麼決定後會有多困難我覺得重要的是走出第一步的勇氣。不用想的太多錢也好住的地方也好這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有勇氣跨出第一步那就有達成的希望不然就什麼都沒可能。」她停了停像讀稿紙上早已預備好的文字一樣繼續說「而如果現在猶豫不決將來一定會後悔莫及所以不管結果不管途中的困難做出這個決定並且堅定不移這才是最重要的。」——
听完佳寧這番話我的思緒越混亂了腦中的蚯蚓加快了鑽行的頻率我用大拇指按模太陽穴緩緩合上眼楮開口說「就是說會在寒假的時候和光志一起去那學校？」——
「嗯。」——
「那還告訴我干嘛？都已經這麼堅決決定了的事。」——
「要給哥哥你勇氣。」佳寧說「本來打算考完後才說的可現在……」——
「給我勇氣？」我驚訝的打斷她的話——
「唔這半個月我們好像沒怎麼說話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家里。」——
「恐怕是…」我抬頭回憶這半個月來與佳寧相處時的情景自顧自的吃飯自顧自的看電視自顧自的完成作業對方全然不在自己眼中交談也一點想不起來。我忽然像現什麼般的醒悟「對啊我們真的沒怎麼說過話。」——
「是因為宇慧姐的事吧？」她一針見血的指出——
蚯蚓鑽入神經引起大腦一陣刺痛我默默點頭又閉上眼繼續按摩太陽穴——
「無論誰都看得出來這幾天這麼消沉一定是因為宇慧姐的事情。她生病住院是得了什麼極其嚴重的病嚴重到必須折斷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所以哥才如此痛苦的吧。」——
見我沒反應佳寧接著說「她想放棄你而哥你又放不了一時手足無措是這種情況嗎？」——
她怎麼什麼都知道！頭痛加劇耳朵嗡嗡鳴響佳寧仿佛對我與她這幾天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本作品由原創文學網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