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來我到舊金山已快半年可在這半年中我得到了什麼?若說什麼也沒有得到也未嘗不可。我想著要離開離開這兒返回原應屬于我的生活。但我久久下不了決心決心這東西仿佛喜歡欺掠脆弱疲憊的心它不在我心里——
桌上的半杯咖啡涼成了水電視中正在播放「肖申克的救贖」我消去聲音看著屏幕中的人繁忙勞累開口跳躍。我並不是想看電視而是希望通過觀看這個會變化會轉換的屏幕來證明自己的存在證明自己尚存在于一個實實在在的空間中。這個空間中有我要尋找的人有我要尋找的愛——
在看完「彩虹花」後我沒有再出過門沒有跨入嘈雜喧鬧的街道。最多也只是下到廚房幫忙整理打掃一番。老板如青春重現般打扮得年輕瀟灑已然不像我剛見到他時那麼憂傷了——
人是會變的我想。無論再堅固的東西都會有消失的一天。即便不是在瞬間轟然倒塌也會一天天得土崩瓦解。他將每星期去妻子墓前改為每月去一次。恐怕再過段時間會一年才去一次直至逐漸忘卻在痛苦的記憶邊緣——
悲傷的事不去想就不會悲傷了嗎?想要遺忘的事不去想就能遺忘了嗎?我試過忘了宇慧不止一次的試過。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每當我覺得快要成功時都會出現一個夢一個每次都相同的夢一個我不知做了多少遍的夢——
「在橘紅色的海灘邊我與她一起朝太陽落下的地方游去。」便是這樣的一個夢——
舊夢逝去新夢也不曾出現。我反復想著同一件事為同一件事難過傷心。整整十年。仿佛一種難以治愈的慢性疾病一樣它不惡化也不好轉只是這麼寄居在我的心中很久很久——
「肖申克的救贖」結束後我關了電視看樓下安寧的街道。街道還是那街道並不因為我幾天未光顧而改變什麼不因為誰而改變是件快樂的事。我想放棄尋找放棄尋找但不離開此地。我只是在這里生活像一個偷渡者一樣的生活。或許是因為這塊地方讓我產生出微小的希望火花我會想「宇慧在這兒我們將會在某一天某個十字路口不期而遇。如同在世界末日的雨中我們相遇于橋洞下一樣。而如果我回到國內那這些其實根本不會實現的希望便會真的蕩然無存。」——
我需要種微弱的希望來讓自己活下去它比空氣還重要是這種希望連接著我的心它讓它繼續跳動。留在這里但放棄尋找是因為我害怕再失望我害怕看見希望之火在一點點旺盛起來後被突然澆滅的景象。如同我走遍舊金山的所有醫院去尋找宇慧可到頭來得到的只是希望破滅一樣——
誰了解希望破滅時的感受呢?它令你的心在剎那間沉入深邃無底的深淵你一直在墜落一直在墜落好像從百萬米的高空往下掉落一樣落了一天一星期甚至一年之久。就是這種感覺無法落地的永遠墜落——
時間劃至上午九點一夜未睡的我浸沒在熱的燙的洗澡水中浴室內煙霧彌漫空氣悶熱在如此的環境中我听唱得「不如不見」以前听過的歌現在再听時過去的心情浮現在氤氳的水氣之中。我舒服的想就此睡去但又怕就此睡去于是只好強睜著眼楮唱歌聲音與水聲相混雜飄蕩在熱的燙的我的身體之上——
如此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cd早跳到「浮夸」一驚心動魄的歌。我覺得自己並非是在早晨九點泡于浴缸內而是在午夜十二點。這麼泡著在工作了一天後借此放松疲憊的身體泡好澡上床時宇慧已靜靜睡去我輕吻她的面頰跟著也沉入夢境。夢已不再是那個夢我做著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絢爛多彩的夢牽著宇慧的手等待新一天的降臨——
「 …. …」這麼幻想時浴室的門被人狠狠的砸響仿佛上門尋債的債主——
我迷迷糊糊的想起身去開門可動不了想喊出聲可也做不到。我的精力早已隨著滾燙的水一同蒸——
那人繼續敲門比剛才還猛烈似乎還在喊我的名字可听不真切。敲了幾次後門外的人像是在思索又或許是離開了。我再次試著掙月兌出來手軟的不行用盡渾身力氣好歹翻出了浴池扶著牆壁試圖站起來但完全辦不到整個腿如綿骨般無法支撐我的身體我只能一點點朝前挪——
忽然門被打開了一股涼的難以言喻的空氣瞬間涌了進來沖入我的身體。見到如此的我不禁嚇了一跳立即把我扶了起來唱機中正在播放最後一歌「阿怪」——
「想死也找個好方法啊。」邊說邊將我扶出浴室拿著毛巾在床邊幫我擦干身體我想說我自己來但只出輕微的喘息——
她好像照顧癱瘓病人般將我的身體一點點擦干我看著她不知道此時自己的心是什麼感覺。我只是想哭看到她這麼為我擦干身體我想哭——
「看什麼?莫名其妙。」擦完後她用毛巾纏住我的頭「要死也別死在這。」——
「我沒想死……」漸漸的可以出輕微的聲音了「只是想洗個澡。」——
「洗澡會洗成你這樣?你這麼大一個人了怎麼這麼缺心眼呢?」——
「真的只想洗個澡。」——
「不是我來你就死在里面了。」——
「謝謝你救我一命。」我半開玩笑的說「老天不讓你死你要死也死不成。」——
「你信佛?」拿來睡衣讓我套上——
「信。」我一下慎重起來「真心誠意的信。」——
「沒有看出來。」——
「越是真心的人越不願讓別人現。」——
她點點頭站起來往玻璃杯里倒水而後說「那麼不會再想死了?」——
「我真的只想洗一個澡…」我無可奈何的說「對了來找我干什麼?」——
「不干什麼幾天沒有看到你就想你了沒想到還順帶救了你一命。」——
「別提這個了行不行?」——
「哦。」——
「你說你想我?」——
「嗯想你了所以來看看你。」——
「想我干什麼?」——
「你這人好沒良心!」——
「從小老爸就教育我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什麼事?」——
「沒事…」似乎有些失望「就是想看看你。」——
「我沒有想你….」——
「知道你怎麼可能想我呢?」她靠了過來喝一口杯子里的水「不過現在線索斷了你打算再怎麼找呢?」——
「找?」我緩緩吸一口氣「不想找了。」——
「不找了?!」她吃了一驚「為什麼?」——
「害怕了。」我實話實說「害怕一次次的失望失望多了就成絕望了可我又不願意絕望所以不找了。」——
「那麼….」她吞吞吐吐起來「是要回去了?」——
「也不回去除非被遣送回去不然還在這。」——
「真的是舍不得我啊!」——
「和你沒有太大關系。」——
「就是說既不找也不離開?」——
「恩。」我接過她手里的杯子喝完剩下的半杯——
「可那樣一來不是失去了來這里的意義了嗎?來這里不是為了尋找嗎?不找了的話…」——
「唔是啊但我不想回去。」我這麼說著可不打算把真實想法說出來「那麼是希望我走咯?」——
「不希望。」——
我笑起來是自內心的笑容。听到她說「不希望」的時候那笑便自然而然的浮上了嘴角我感覺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即便這個意義看起來渺小微弱但那能成為我繼續生存的理由有人希望我留下來陪她——
「一會兒陪我出去。」用儼然妻子命令丈夫的口吻說——
「去哪兒?」——
「買衣服」她壞笑一陣「我把爸爸的信用卡偷來了。」——
「我討厭買衣服…」——
「那你想去哪?」——
「我哪也不想去。」——
「不行。」她瞪我一眼「再這麼呆下去恐怕就這樣躺著也會死了。」——
「怎麼可能呢。」——
「十分鐘以後我在樓下等你你不來或者晚來的話房錢按原價算。」說完轉身出門——
我看著她離開的身影心中一百萬個想沖上去立即和她一起下樓出門就算我一夜未睡就算我剛從死神的手心中逃月兌。不知不覺間給了我一種感覺一種十年前宇慧曾給過我的感覺。那感覺重新由昏暗的地方漸漸明亮起來。猛然間我想是不是因為的存在才讓我放棄尋找的呢?說什麼害怕一次次的失望害怕一次次的傷心那些全是幌子全是其實我漸漸對產生好感的幌子?!(本作品由原創文學網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