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午後鬧到日落西京百姓的熱情仍沒有消退的跡象。
為了鞏固西京這個根本之地順朝收賣此間民心可謂不遺余力免賦免糧、憮恤孤寡、表彰節烈能用的招術都用上效果卻很不盡人意。可一場生在千里之外的戰事卻奇跡般的讓盍城百姓對順朝有了相當的歸屬感。
在清軍入關的大背景下中原百姓對迫在眉睫的‘蒙元之禍」充恐懼壓倒了一切。愈是仿偟這種的時刻人們就愈需要有一面能為他們摭風擋雨的‘旗幟’敬延殘喘的南明看來是指望不上了而聲勢復振的順朝卻正好可以滿足人們的心理需求。
下半夜城牆東南角。
「篤娃啥愣呢？」額上爬滿了皺紋的中年民壯捅了捅身側那個稍嫌瘦弱的文靜少年。
另一個青年民壯打趣道︰「還能想啥？想婆姨唄！」
‘篤娃’腆靦的傻笑縮了縮身子把懷里的三十兩銀子揣得更緊了。
‘篤娃’本名李篤算是半個讀書人早先也是書香門第只是祖父那一輩就敗落了十歲上又死了父親連當年訂下的女圭女圭親都變得很不牢靠。此次李篤上城就為了給自己掙夠聘禮好叫媳婦早日過門也免得寡母整日里唉聲嘆氣。可三十兩銀子卻是不夠的所以李篤真正的希望還是寄托在韃子的來防上募兵的告示上寫得明白殺死一個清軍可有五十兩銀子了。
可看著城上每隔二十大步就有一哨（十人）的民壯看著一隊隊來回巡視的順軍看著兩邊敵台上的填滿子藥的小炮抬槍尤其是那沿著城外護城河一字排開的堆堆篝火李篤又困惑了戒備得如此森嚴可別把韃子給嚇跑了。
李篤顯然是多慮了。此時用鍋底灰抹了臉的韃子選鋒不但已經來了而且就潛伏在離他不遠的城根下。
在城外半里的夜幕中千余下馬騎兵正夾著木梯伏在地上只待選鋒得手就沖上去擴大戰果。東門與南門外分別聚集著二千清軍騎兵不管從東南角突破的清軍步隊先拿下那一座城門騎兵都能第一時間沖進城內。就是並不相干的西門北門多鐸各自伏下五百騎那是為了防範攻城打響之後順軍騎兵從這兩門殺去繞道截殺清兵的登城部隊。多鐸很瘋也很狂可那狂是狂在戰略上瘋是瘋在表面上一旦涉及具體的戰術實施他又會變得十分細致甚至有‘婆婆嘴’的傾象唯其如此這家伙才更加難纏。
攻擊時間被確定在拂曉。那時熬了一夜正要換班地守兵精神上最為困頓。心理上也最為松懈。包在棉套里鐵爪悄無聲息地扣在城垛上。爬在最前頭地赫然是白天踫了壁地博洛。堂堂固山貝子充當敢死隊隊長。听來很有些不可思議。可在當時卻是很平常地事兒。那個時代地通古斯貴族還不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一套。將領更是普遍身先士卒。
一只手已經搭上了城頭地博洛正待翻身而上。一條碗口粗地棍影便朝著他當頭罩下。揮動木棒地正是之前地李篤。早些時候。他想到城頭來撒尿。卻意外地現了清軍地動作。少年人心熱貪功。又怕驚動了清兵。竟是一個人悄悄地潛在城垛下守株待兔。
措手不及地博洛連忙揮刀來擋。鋒利地虎牙刀削斷了一小截地木棒。可剩下地大半截卻順著刀頭滑到了博洛地面孔上。這一捧李篤本就是傾盡全力。加上木棒斷口又被削成了尖頭。結果博洛臉上血流如注不算。一只眼球也被當場劃爆。巨痛下。他雙手本能地捂住自家地臉龐。等意識這樣做不妥時。卻一切都晚了。從四丈多高地地方摔到硬土上。別說人是肉做地。就是稍脆一點地石頭也得碎成幾瓣。
「貝子爺！」正在攀爬地博洛地親兵們一面加。一面出了撕心裂肺地慘叫。這慘叫不僅驚醒了周圍地民壯。更改變了李篤地一生。
幾個哨地民壯都撲了過來。亂捧交錯下。身經百戰地清軍選鋒全面‘撲街’。竟然沒有一個能在城上站穩腳跟。大捧嚴格說都不能算是兵刃。可以其守護城頭卻能比刀槍都管用。這還是順軍從自己身上總結出來地血地教訓。當日攻打開封。不知有多少闖軍精銳就折在這上頭。
被失利地激怒地清兵當然不會就此罷休。大隊步卒扛著長梯撲城。敵樓上地順軍雖然用盡了所有手段。卻仍不能讓其步伐稍滯。
民壯們沒有經驗紛紛探出頭去看熱鬧卻不防黑暗中寒光閃閃一家伙就被城下清軍射倒了十幾個。這下壞了全憑著血氣廝殺的烏合之眾最見不得的就是自己成批死人當下民壯們就扔了大棒一哄而散。夾在潰逃的人群中的李篤一口氣躥進了左側的敵台方才心下稍安。
清軍佔據了李篤他們守衛的那段城牆後迅向兩側的敵台起攻擊卻因為之前耽擱的時間太長順軍正源源趕至而久戰不下不得不放棄了沿著城牆去奪取城門的初衷把長梯從城外架到城牆內側順著梯子下到了城里。
此舉的用意卻是昭然若揭連胡亂讀過幾本兵書的李篤都看得出來領兵的那個清軍將領是迫使順軍從城上調兵內顧而入城的清軍則大可四下亂竄攪他個天翻地覆鬧到最後保不準順軍真會因為顧此失彼而讓城外的清軍找到殺起城來的機會。雖明知是計可看到數百頭‘野獸’下城而去李篤那顆心仍時提到了嗓子眼的城里也有他的老娘。
很快城中就冒起第一個火頭響起了第一片哀聲李篤直恨不能跳下城去他的同伴中多有哽咽的畢竟若是他們能堅強一些眼前的慘事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可隨後生的事卻讓城牆上的所有守衛者齊刷刷的留下了驕傲的淚水。城里的百姓居然象約好了似的爭相點燃了自家的房屋前一刻還在大施婬威的入城清軍後一刻被堵在了一條條火光沖天的巷子里面臨著被活活燒死的命運。
從城外高地上看到這一切時多鐸內心沮喪極了用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其萬一他知道沖進城去的何洛會他們完了自己攻下西安的夢想也徹底破滅了。可他不明白這是怎麼了。關里關外的打了這麼多年英勇抵抗的漢人有很多以死相拼的也不少可敢于燒掉自己房屋的卻是平生僅見。要知道做為農耕民族的漢人可是把土地房屋看得性命還要重要。難道這就是漢唐古都的氣質就是烈烈秦風的余韻！
生平第一次多鐸夾著尾巴連頭不敢回的逃了就好象身後那座城市隨時會伸出大手抓住他的靈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