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鎖 開鎖第二章 松江孤港 7仇江

作者 ︰ 鈞堯

仇江

樓門敞著,那把鎖頭被甩在台階下面。從門口望去,里面黑洞洞的,地面滿是灰塵,梁柱之間掛滿了蛛網。

「窗都被封死了,門也上了鎖,怎麼就能整開呢。」迎面走過來一位身著樸素的青年男子,亂蓬蓬的頭發,低頭嘀咕著。

猴子和老陶去江邊采風,我獨自一人來到這幢小樓前。遠遠便見那小樓前圍著一圈村民,指指點點的談論著什麼。

我忙迎過去攔下那年輕人問道︰「這位大哥,這樓有什麼說道麼?我看你們都挺當回事的。」

「啊……」那男人一愣,抬頭看了看我說道︰「沒啥,沒啥,都是老輩人瞎傳的。」

「嘿嘿,說說嘛,我最愛听老輩人講的故事了。」我憨笑了兩聲,遞了根煙給他。

「真沒什麼好說的。」他接過煙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笑著點點頭︰「好煙啊。」一邊說著一邊找了塊有樹蔭的地方坐了下來,然後把煙掉在嘴里。我急忙掏出火機給他點上。

「你真的想听?」他深深吸了一口看著我說道。吐出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隨即一陣清風吹散,他默默地嘆了口氣。

「真的,您就給我學學吧。」我也坐了下來。

「這事挺有年頭了,我還是听我爺講的。約莫著得有個七八十年了前……」他又吸了一口,抬頭看了看天,回憶起來。

那時候這里要比現在熱鬧多了,來往客商,胡子土匪,勞工趕山人,各行各業三教九流,只要他想過江,這里就是他不二之選。

久而久之,這原本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邊發展起來。

買賣鋪子臨街而立,妓院賭坊煙館,一家挨著一家。

周墩子就是這里一家窯子的常客。他從這里搭船奔上游進山,打獵野物,用皮毛換些錢,再搭船沿江而下,到這里吃吃喝喝,花天酒地。

這天他腰包鼓鼓,牛氣哄哄的走進了這家臨江而建的三層小樓。

大門兩旁高掛燈籠,一塊紅底金子的匾額懸在門上,上書「四時坊」三個大字。門口花枝招展的女子嬉笑著揮著手絹團扇︰「這位爺們兒~進來坐坐啊,有酒有肉有女人,包你滿意…」

周墩子前腳剛邁進去,一旁早有眼見的女人湊過來纏住他的胳膊︰「這不是周先生麼,瞧你這一身土味,一定累壞了,來我房里我給你好好按按。」見周墩子不言語,復又嬌聲嬌氣地說道︰「這一趟沒少賺吧。」

「去去,別跟我這兒虛頭八腦的,我找牡丹。」周墩子甩開像膏藥一樣貼在身上的女人。

您來就找牡丹,我得知道您兜里的錢夠不夠啊。」老鴇屏風後面閃出身來,搖著手里的團扇︰「沒銀子可就見不到牡丹呦。」

「劉媽媽,你別小看我。」周墩子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拋了過去說道︰「這些我住兩晚總夠了吧。」劉媽接住顛了顛,又打開看了一眼,隨後陪笑著道︰「我就知道周大爺闊綽,來,三樓請上了。」

這周墩子每每光顧,只點牡丹,不單單因為牡丹長相出眾,體態豐韻,還因為他倆自小同村長大。這牡丹的家里只有父親,好賭成性的他輸了媳婦房產,最後還輸了閨女。墩子是眼看著牡丹被一伙人拽上車的。牡丹哭喊著叫墩子救她,而他無能為力。只能默默地跟在牛車後面,一直跟到「四時坊」。

那夜很冷,江風呼嘯。

墩子躲在牆根下,蜷縮著,咬著嘴唇︰「早晚我要贖你出來。」

這一晃就是數年。

這天晚上猶如那晚,風很大。牡丹用爐鉤挑了挑火盆里的碳,然後月兌了外衣只穿了兜兜鑽進了被窩。

她在墩子的懷里,睜著眼,卻不說話。

「丹子,我過幾天再進趟山,下來就能贖你出去。」周墩子用手勾弄著牡丹的頭發。

「痴人說夢,你那點小錢……」牡丹嘆了口氣。

「不騙你,我在上游的山窪里發現了處寶……」墩子說到這很是興奮。

「越說越下道了。」牡丹摟住墩子的脖子,接著說︰「你好好地就行,我這一輩子,不奢求什麼了。」

周墩子感到牡丹哭了,淚水印濕了他的胸膛。

轉過天,墩子告別了牡丹,渡江去縣城里購些家伙,準備在上山找他的寶貝,發財了回來接丹子。兩個人置些地,丹子再給他周家添個一男半女並,那真是老婆孩子熱炕頭。

他一邊想著一邊搓手,臉上笑開了花。

傍晚,他哼著曲兒,踏上碼頭向「四時坊」走去,遠遠便看到一群人圍著那幢三層小樓。

撥開人群,只見五六個挎著刀,穿著武士服,踏拉(穿)著木屐的日本浪人正拉著老鴇劉媽的頭發。嘰里呱啦地說著什麼。

「幾位爺爺,咱們有啥事好說啊,我這兒做買賣的,開門迎客,您們再怎麼說也不能打人呀。要吃要喝要玩,咱里面請。」劉媽把著日本人的手,疼地呲牙裂嘴。

「她地,帶走的,我們要!」說著指了指躲在門後的牡丹︰「還有她的,她的。」

「你們這不拆我台麼?這麼多年只有老娘搶別人!沒有敢搶老娘的人!!」劉媽混了多年,也不膽小怕事。猛地向後一扯,那日本然手里只剩下一縷連著頭皮的頭發。圍觀的眾人一陣驚呼。

劉媽頭上流著血,伸手指著那日本人︰「小癟獨子,老娘給你們臉你們不要,變本加厲?」說著嘶叫著就往上沖。

「呦西。」那日本咧著嘴一笑,閃身躲開。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將劉媽摔進廳里。

「鐵生,狗娃,栓子,你們還等啥?人家都騎咱頭上拉屎了,抄家伙!」劉媽嘶喊著。

大廳里的女子都躲到了後室。

話音剛落,幾個五大三粗的輕壯男子撩開門簾從後院進來,手里都拿著棍子,還有人手里拿著菜刀。

這幾個人墩子都認識,當年搶走牡丹的幾個小子。

他現在很矛盾,咬著槽牙打心里恨這幫耀武揚威的日本人。再一方面又希望這幫狗打手吃點大虧。

他正思量間,那伙日本人抽刀和妓院的打手雜役斗在一起。

「快去報官啊。這架勢要出人命。」人群里面有人說。

「報官?少帥可不敢得罪日本人呢。」旁邊有人搭腔。

「噓,別瞎  。」又有人怪罪地看著剛才說話的人。

墩子不理他們,只想著自己要不要從後面繞進去,把牡丹弄出來。突然里面一聲慘叫,日本人「哈哈哈」大笑著,把門窗關上。

周墩子心叫不好。卻一如當年的,無能為力,手腳發涼。

「操他狗日的。」人群里有人小聲罵道,卻沒人想去伸手幫忙。

樓里的日本浪人揮著刀,斜劈而下,硬生生將一打手的胳膊削掉,血濺當場。剩余的打手紅了眼,怪叫著沖了上去。

日本浪人左擋右砍,漸漸竟處了下風。

「巴嘎!」其中的一人怒喊道,從腰間掏出「十四年式」半自動手槍,照著沖過來的打手就是一槍。

「 」的一聲,天靈蓋應聲而飛,一陣血霧,中槍者慘叫都未來得及,便癱軟倒地。

「放炮了!快跑!」旁邊有人接道︰「那是槍聲,快跑快跑!」門外看熱鬧的人群一陣大亂,四下跑開,周墩子被人群擁著,隨著人群跑開了。

隱約間,又听到牡丹的呼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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