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哭。
衛士的尸體被拋下城頭,總督的頭顱被挑上槍尖。霍坎蘇人半個世紀以來蒙受的屈辱與苦難,都在這一刻得到了紓解。整個總督府,成了歌舞的海洋。
在混亂的人群中,優妮卡焦慮地尋覓著,尋覓著,終于看到了拉克麗絲的身影。她高呼著奔過去,忘情地一頭扎進拉克麗絲的懷抱。
「姑姑!姑姑!」優妮卡激動得語不成聲。
拉克麗絲也是緊緊摟著優妮卡。短短兩天沒見,卻恍若隔世。一向沉著冷靜的拉克麗絲,這時候也動情地撫模著懷里的優妮卡,嘴唇哆嗦。臉上縱橫交錯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孩子。孩子。你受苦了。」拉克麗絲顫抖著說。
姑姑您受苦了。」優妮卡掙扎著立起來,望著自己的姑姑,顫聲說。
「是的,是的。我們都受苦了。不過,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拉克麗絲捧著優妮卡的臉蛋,仿佛看著自己親生女兒一樣深深地看著優妮卡。
在優妮卡的心中,又何嘗不是將拉克麗絲當作自己的母親呢?
此時,雨勢稍弱,雲層漸開,周圍漸漸亮起來,似乎暴風雨行將過去。姑佷倆正相擁流淚間,遠處突然傳來隆隆的雷聲。
仔細一听,又不是雷聲。那破空而來的尖嘯,分明是恐怖的炮聲。
拉克麗絲等人還沒反應過來,一聲巨響,總督府的一角已經被轟飛了,碎磚石塊如雨點般拋撒下來。眾人震驚呆立。
「門都薩!哈里路薩!」祭司突然出非人的慘叫,率先抱頭鼠竄。
「轟轟轟轟轟——」更多的炮彈傾瀉過來,整個總督府一下子成了災難的地獄。
恐懼與絕望一旦散布開來,便沒有人能夠鼓起勇氣。幾乎所有的土著戰士都哇哇怪叫,四散逃竄,就像炸了窩馬蜂。
「快跑!雷神怒了!」酋長一邊抱頭鼠竄,一邊還不忘招呼優妮卡和拉克麗絲。
「快走,拉克麗絲,這里危險!」安德魯帶著他的水手沖上來,掩護著拉克麗絲和優妮卡迅從總督府撤出去。
「到底怎麼回事?」優妮卡失望地叫著。
「是菲尼克斯。南方艦隊的炮擊。」拉克麗絲冷靜地邊走邊說。
拉克麗絲沒有猜錯。此刻站在南方艦隊的主艦「芬尼公爵號」上的,正是一臉陰沉的菲尼克斯。
人們都說,當菲尼克斯微笑時,肯定有人會倒霉了。
事實上,當菲尼克斯一臉陰沉時,肯定所有人都會倒霉了。
菲尼克斯是動了真怒,也豁出了一切。
當他兩靴泥水,一身淋灕地趕到貝拉蒙海軍要塞,卻現迎接他的不是熱咖啡和笑臉,而是槍口和鎖鏈。
然而,拉克麗絲和總督千算萬算,還是低估了菲尼克斯的能力。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菲尼克斯的口才就如同他的歌喉一樣致命。一番漂亮的反游說,菲尼克斯利用人與生俱來的貪婪**,許諾海軍軍官們以高爵厚祿,成功地將他們策反到自己身邊,重新執掌了南方艦隊的指揮權。
屢遭算計的菲尼克斯已經徹底瘋狂了。他撕下優雅矜貴的偽裝,像輸紅了眼的賭徒,調集了南方艦隊停泊在貝拉蒙要塞軍港的所有七艘戰艦,並親自坐上「芬尼公爵號」,氣勢洶洶地封鎖了庫塔皮塔港口。一聲令下,幾十門艦炮一齊怒吼,將復仇的炮彈肆意地傾瀉到總督府。
這一通炮轟,不僅轟塌了總督府,擊潰了土著人,也將整個庫塔皮塔拖入了戰火的煉獄。
教堂,集市,商會,民宅。不長眼楮的炮彈四處亂飛,就像池塘里不斷扔進的石頭,激起全城的大恐慌。這恐慌借著狂風暴雨,像瘟疫一樣肆虐開來。所有的庫塔皮塔市民,白皮膚的,黑皮膚的,混血的,來自各國的商人和他們的家眷們,都從建築房屋中奔逃出來,尖叫著,號哭著,拼了命地往城外逃,往山里逃,往港口逃。
空中雨疏風驟,炮彈怒吼。城市里人仰馬翻,慘叫聲聲,血流成河︰這不是庫塔皮塔,這是人間地獄。
……
「瘋子!瘋子!」奧汀紅赤雙目,沖著港口外不斷噴出火舌的艦隊怒吼。
泰迪伸臂攬住了情緒激動的奧汀。他冷冷地注視著港外的艦隊,一字一頓地說︰都應。」
「先回女神號吧,這里不能久留。」看到炮彈的落點離女神號越來越近,泰迪的屬下提醒泰迪。
泰迪拉了一下奧汀,奧汀站在原地沒動。他說︰「拉克麗絲姑姑和優妮卡她們還在總督府那邊呢。」
泰迪眉頭一皺,將奧汀用力推給自己的屬下︰「我去。你先回女神號。」
去。」奧汀哪肯答應,掙月兌別人的把持,跳到了泰迪身前。
兩人正爭執不下,總督府方向有一群人跑了過來。兩人定楮一看,正是拉克麗絲一行。
「姑姑。」就像優妮卡一樣,奧汀撲了過去。
優妮卡卻一把扯著奧汀便往女神號跑︰「少廢話!快逃命!」
「大家快上女神號。」泰迪讓開路,引導著大家向女神號上撤退。
拉克麗絲走過泰迪面前,掃了他一眼。泰迪沖她展示了一個微笑︰「你回來了?」
「沒死。」拉克麗絲**地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向跳板。身後,泰迪一臉的尷尬。
優妮卡拉著奧汀最先跳上女神號,第一時間奔進艦橋,七手八腳忙碌起開船的準備工作。
源源不斷的庫塔皮塔市民從他們行將倒塌的房子里奔逃出來,擁向港口,看到拉克麗絲他們正在登上女神號,便也拼了命地往這兒趕,號哭著,呼救著,乞求能夠登艇避難。拉克麗絲一時心軟,放他們上來了。結果,更多的人向這邊擁過來,女神號一時間成為他們的救命稻草。
泰迪一看情形不對,再這樣下去,女神號就算不被炮火擊沉,也要被大量災民給擠爆了,連忙指揮警備隊員將跳板踹開,將艙門強行關閉。一時間,登船的,關艙的,抱著跳板跌下水的,被夾在艙門縫里慘叫的,亂成一團,場面慘不忍睹。
拉克麗絲看得于心不忍,但又心知泰迪的做法也是惟一的出路。與其同歸于盡,只能狠狠地保存部分人。于是她狠狠心扭過頭去,一聲不吭地快步向艦橋走去。
身後,泰迪猶自在那兒大吼︰「快關艙!快開船!」
炮彈在女神號左舷外爆炸,巨大的水柱沖天而起,聲勢驚人。庫塔皮塔災民們尖叫著四散奔逃,就如同一群無頭的蒼蠅。泰迪趁著災民們驚恐欲絕的時機,親自踹開扒著艙門的幾名災民,奮力將艦門關上。
他心有余悸地貼著艦門坐下,沖不安的隊員們揮揮手,吩咐說︰「立刻開船。」
「轟轟轟轟轟——」
炮彈調整了落點,漸漸地向女神號逼近。菲尼克斯似乎意識到了奧汀他們的意圖,試圖用密集的炮火將女神號徹底封死在港口里。
就讓庫塔皮塔港成為你們的墳墓吧!——菲尼克斯用他的炮火明確地傳達著這樣的意思。
是一炮彈,正擦中女神號的船艏,全艦一陣戰栗。奧汀在艦橋上只見前方一陣木片雨狂飛,幸運女神像的頭顱一聲狠狠地砸在了環形視窗上,視窗頓時裂開無數裂縫,卻沒有破裂。
「快開船!」優妮卡面無血色地把著舵輪,尖叫道。
不用她提醒,奧汀已經啟動動力系統,握緊操縱桿,緊咬牙關,目視前方的庫塔皮塔城,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了。
因為菲尼克斯降落時十分倉促,女神號擱淺在堤岸邊。想要飛出港,先得倒退回海港里。所以需要花費更多周章。
快!」優妮卡一迭聲地催促。與其說是在催促奧汀,不如說是在給女神號鼓勁加油。
拉克麗絲這個時候也帶著米蘭達和安德魯沖進了艦橋,焦急地問︰「還有多久能飛起來?」
「快了。」奧汀沉聲答道。在一片爆炸與水柱交織的死亡之網中,女神號的三具青銅螺旋槳出震耳的轟鳴,催動著龐大的女神號緩緩地倒退入水。
一枚炮彈在甲板上爆炸,炸得女神號一陣左右搖晃。沒有準備的人一下子都被甩到了地板上。
奧汀巴著操縱台站了起來,雖然面色慘白,眼神卻更加剛毅。一定要把女神號開出去!他狠狠地著誓,手里一點一點地將操縱桿推上去,推上去。
「優妮卡,左舵二十五。」拉克麗絲湊在環形視窗前觀察著形勢,冷靜地出了口令。
「二十五度左。」優妮卡一愣之後,飛快地將舵輪打到相應位置,大聲報告。
「奧汀,左車退一,右車退二。」拉克麗絲又指揮說。
奧汀沉著地按照拉克麗絲的指令完成相應動作。
女神號在海港里劃了道弧線,形成平靠堤岸的位置。
「左車退一,右車退二。」奧汀大聲報告。
「別愣!正舵,全前進!」看到女神號正處于側迎炮火的最凶險位置,拉克麗絲厲聲大喝。
奧汀和優妮卡哪敢猶豫,一個操縱螺旋槳,一個操縱舵輪,女神號在他們兩個的合力操作之下,撞開擋路的商船,開始加前沖,掙月兌牢籠。
狂風卷著暴雨,密密地打在環形視窗上。爆炸的水柱在前後左右不斷地賁起。女神號全艦都在戰栗,每一枚釘子都在顫抖,仿佛隨時都會散架。但她仍堅韌地捱過炮火的摧殘,捱過水柱的抽打,宛如一只逆風而飛的海燕,不可遏制地破開海面,沖天而起!
「方向,芭迪拉!飛吧,女神號!」拉克麗絲大聲疾呼,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