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
清晨,林三娘快速地吃完早餐,忍住心中的激動,斯文地走到林夫人面前,細聲細氣地懇求︰
「娘,我想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去吧,別走遠了,你身子還虛著。」無法拒絕嬌弱的女兒懇求期盼的眼神,林夫人無奈答應,「讓劉家二郎三郎陪你一塊兒去。」
「不用吧?」出去踩點還帶倆尾巴,真沒勁。
「有他們看著你,娘才放心。听話。」
好吧好吧,就當做集體郊游。這樣也許能了解更多想知道的事情,也不錯。
踩點踩點,不就是踩熟地皮,熟悉環境嘛。
「二郎三郎快點,陪三娘子出去轉轉。護著點。」劉媽吆喝著,開了院門,叮囑著打發出了門。
出了院門,是一溜青石鋪成的下坡小路,緩緩地延伸到莊子的大路邊。正是夏末初秋,林三娘頭綰兩枚丫髻,綁了鵝黃色的絲帶,穿了粉紫的窄袖衫子,月白的褲子,豆綠撒花對襟褙子,喜鵲鬧梅的繡花鞋子,晃晃悠悠下了緩坡走到大路上。
回頭望望,原來,這緩坡只有自己一家,院子里看著是籬笆院,院牆卻是砌了大青石的。四周栽種了不少樹木,還有蒲葵,恩,可以做幾把扇子。
劉家二郎三郎正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完全把三娘當隱形的。三娘看著這一壯一瘦身穿碳灰衫褲青布淺口鞋的哥倆,搖搖頭,徑自沿村道向前走去。
不多遠,一30來歲穿灰白衫子的婦女端了盆剛洗好的衣服迎面而來,看見三娘,大聲打著招呼︰
「三娘子,傷可好了?」
林三娘不知道怎麼稱呼,愣愣的。身後卻傳來二郎清朗的聲音︰「吳嬸子,三娘子好了。勞您記掛。」
「喲,二郎越來越斯文了。三娘子,得空家里玩去,琴娘想著你呢。」
「知道了,嬸子。」林三娘笑眯眯地向吳嬸揮揮手。
待吳嬸走了,林三娘站住腳,回頭死死盯著二郎,卻不說話。二郎傻乎乎地看著面前小人人那滴溜溜轉的水靈靈大眼,忽然就明白了︰
「吳嬸家的閨女琴娘今年12歲,已訂親,喜歡到咱林家向夫人借時興的繡花樣子繡嫁衣。那天你們上山就是她約的你,沒照顧好你,她很內疚,來看了你好幾次,拎了一只老母雞,還有不少雞蛋。」
林三娘點點頭,轉身繼續向前走。
三郎用瘦小的胳膊撞了撞二郎︰「哥,她看你一下,你就知道她想問什麼?」
二郎捂著嘴,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看三娘,「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一下就明白了。」
三郎因為生下來病弱,一直以來顯得十分文弱,父母過分嬌寵,行為處事比較憨直;二郎雖然長得壯實,憨頭憨腦,卻心細,善于觀察,理解力強。這也是林三娘這段時間不動聲色觀察哥倆得來。
走到一處寬敞的平壩,林三娘又望著二郎。二郎立馬介紹這是村子里屬于公用的曬谷場,空閑的時候也是村里孩子們的游樂場所。
林三娘對二郎的聰穎十分滿意,不用自己問就能準確提供信息,那簡直是自己肚子里的那蟲啊,擱以前,就是一情報員的料。不由走過去踮著腳拍了拍二郎的手膀子(本來想拍肩膀,可惜踮了腳也沒夠著),老道地夸贊︰
「不錯,夠機靈,以後跟姐混。」
在現代,這樣說話夠痞,那叫‘天棒’氣質,可是這是保守的古代,而且,從一個5歲女孩子嘴里冒出這樣的話,怎麼看怎麼詭異。
三郎驚異張大了嘴看著,二郎卻是深深一揖︰「謝三娘子。二郎自當盡力。」
滿意地點點頭,再點點頭,這種小人人有大跟班的感覺還真讓人飄飄若仙啊。
「三郎,閉上你的大嘴,口水流出來了。你看二郎跟張管事學得多好,你得跟你哥學著點。」
三郎抬手抹了抹大嘴,趕緊跟上。
村邊有條小河,彎彎繞繞,清亮的水在陽光下波光粼粼。微風吹過,涼絲絲的清香味道飄過鼻端,讓人不由深深呼吸一口,精神一振。
河邊有七、八個婦女,還有幾個10幾歲的小娘子正在邊洗衣服邊說笑著,自然那些女人聲音最大,開玩笑肆無忌憚,哈哈大笑著。看見林三娘,河邊的說笑聲有短暫的停頓,而後七嘴八舌地問候三娘︰
「三娘子,傷可好全了?」
「三娘子,還上山去不?」
「三娘子,等會給你拿幾條河里剛抓的魚去,補補身子。」
「三娘子,你爹又給你捎什麼新奇好吃好玩的了?」
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一群女人,那就是麻雀炸窩呀。
林三娘耐著性子笑嘻嘻地點頭應和著,雖然現在只有5歲,可是還真做不到用5歲的思維去為人呢。
「三娘子,你這傷好了,人也柔和了,也活潑多了啊。」
「恩,也能說會道了。」
「嬸子們姐姐們說笑了,我這是悶出來的。在家關了一個多月了,看見你們自然要多親近啊。」
「哈哈,是哦,三娘子正應該這樣。以後去我家做媳婦子去。哈哈」一黑瘦高挑的女子挽了灰白的衣袖,使勁揉搓著衣服,哈哈大笑地開著玩笑.
「呃~~」5歲還是幼兒好吧,怎麼能這樣開玩笑?!葷素不忌。受不了了。
辭別這群洗衣女,林三娘是連奔帶跑地。尷尬呀。從來沒遇見過這樣開玩笑的,以前的日子除了訓練、計劃、執行,好象沒有其他什麼業余生活。
除了,和婷婷煲電話粥,唯一的金蘭姐妹啊。
想到這里,林三娘的情緒一下低落了,低著頭慢慢往前走。
「三娘子,這里是村後了。」
二郎的提示聲驚醒了低落的林三娘。抬頭一看,一大片翠綠的竹林在眼前搖曳。
蘇醒後,林三娘就發現這身體柔韌性、靈活性更甚從前,手也巧,唯一不足是體弱氣虛,需要鍛煉。總是習慣依靠自己,覺得應該弄點防身的小玩意才心安,在遇見未知的危險時,至少有幾分自保能力。
保命的武器,就是這片清香翠綠。
二郎突然神秘地湊近低聲對三娘說︰「這片竹林後面不遠處有一小片泛黑的竹子,半透明,比一般的竹子堅韌。不過村民們都不敢動,說不吉利。」
「哦?去看看。」
二郎似乎對這成人化的對話十分習慣,充滿智慧的三娘子給人莫明的信服感。對比之下,三郎就是一女乃女圭女圭。
走到後面的竹林邊,林三娘激動啊︰半透明的墨竹,正是目前最適合的武器呢。
不動聲色地轉身,看了看木然的三郎,再向二郎一點頭︰「我們回去吧。」
二郎又看明白了,這是顧忌著不懂事的三郎啊。
沿著來路,林三娘一邊沉思著,一邊計劃著怎麼利用那片墨竹林。不知不覺又來到曬谷場。
此時曬谷場聚集了10來個8~9歲的孩童,以男孩子佔絕大多數,似乎以一胖胖的小子為中心,在玩什麼游戲。看見他們仨,呼啦一下圍了過來。
「喲,林三娘沒死啊?!」胖胖的小子穿著織錦的袍褂,看來家境非富則小貴。
旁邊穿了粗布衫的黑瘦小子附和著︰「命還真大啊。我娘說,那些野漢子給她娘的錢還真多,那麼貴的藥和補品,一點不手軟。」
二郎大吼一聲︰「住口!不許污蔑夫人!」
胖小子嘿嘿一笑,「誰污蔑了?林家漢子幾年不見一次,誰知道林夫人是不是誰養的外室?」
「外室?哪個外室可以生這麼幾個孩子的?」二郎急紅了眼。
「哼,三個有什麼不得了?弄不好,三個孩子三個爹呢!」
一群孩子起哄大笑,二郎捏了拳頭就要沖過去。三郎一把死死抱住︰「哥,別打。那是鐘員外家的五郎,打不得啊。」
二郎擺月兌了三郎沖了過去,一拳揮向胖小子的鼻子。別看胖小子胖,身手挺靈活,抓過身邊的黑小子擋了拳頭,二郎一拳打在黑小子左臉上,痛得黑小子蹲捧著臉哇哇大叫,哭了起來。一群孩子把二郎壓在地上,錘打了好幾下。
林三娘終于回過神來︰敢情,這群毛孩子在給娘潑污水啊!汗一個,剛醒那會兒,自己也以為娘親是誰的外室呢。
道歉道歉!!
看著這群毛孩子,林三娘還真不想下狠手︰他們說的這些話,還不是從大人那里听來學來的。
這時,鐘五郎得意洋洋的聲音鑽進耳朵︰「踢你下山居然沒死,還真命大。不過下次不知道還有沒有這麼幸運哈?」
「哦?」
眼睜睜看著殺人凶手在自己面前炫耀,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林三娘順手撿了谷場邊兒臂粗的斷木棍,抿緊嘴唇,小小的身影冷著一張臉,向胖小子鐘五郎走去︰
「鐘家小子,放開二郎。」
隨著話音,一棍打在鐘五郎的軟肋上,完全沒有防備的鐘五郎捂著肚月復,「哎喲哎喲」直叫喚,林三娘趁他蹲下,用棍子點在了鐘五郎的肩井穴上。
鐘五郎頓時覺得半邊身體都麻木了,一個坐墩坐到地上,眼淚直流,驚駭地望著林三娘。幫忙的小子們都驚呆了,二郎趁機月兌身出來,站到林三娘背後。三郎站在曬谷場邊怔怔地發呆。
「為什麼要害我?快說,不然,還打你。」
「別打我,我說,我說嗚嗚嗚」鐘五郎伏低身子,抽噎著,驀地昂起頭轉頭大叫︰
「胡二郎,放黑子。」
隨著他的叫聲,一道黑色的身影從曬谷場外沖了出來,惡狠狠地撲向林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