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粉藍的流光象條纏繞天際的彩帶,上下翻舞,邊緣逐漸變淡,恍若一束青絲,緩緩游走。慢慢地,粉藍的流光呈現出淡綠、微紅、淡紫,綠如春柳扶風,紅如山茶吐艷,紫若輕紗漫舞。
漸漸地,流光越來越淡,消失在天際。
林三娘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正要叫二郎回去,卻嚇了一跳︰看得專注,沒發現四周已站滿了村民,都是發現流光之後自動聚集到村西口來的。
看天象消失,村民們七嘴八舌議論起來,言談中充滿了恐懼。這時,一位年近六旬之上,須發皆白,頭戴遮塵暖帽,身穿直縫寬衫,腰系皂絲絛的老者捋著胡須搖著頭嘆氣連連︰「天有異象,必有大事發生。早也就這兩月,晚也超不過三年。」
三娘望向二郎,二郎立刻會意,低聲告訴她老者姓宋,因為是前里正,也是現任里正的爹,故大家尊稱一聲︰宋太公。已近古稀之年。
早年,宋太公讀過私塾,考過秀才,只是時運不濟,放棄了,任了村里正。現在的里正是他兒子宋正方,為人處世尚算公正,頻頻連任,頗有幾分美名。宋太公見多識廣,在村里頗有威望,村民有事大多願意請教于他。
回頭看看宋太公,正捶著略微佝僂的腰背,踏著四方步,向家里走去。
這事自然有里正快速報與縣里知曉,至于縣里是以吉兆上還是不詳之兆上報,就沒人關心,也沒人知道了。
林三娘不再多逗留,趕緊回家。
林夫人穿了家常衫裙,坐在堂屋,正在一小本上記著什麼,看見三娘進來,開心地拉了她坐下,拿了繡花手絹擦擦三娘的臉,拉拉她的馬尾頭發︰「怎麼綁了這樣的發式?又上哪兒野去了?」
「沒有,我去找琴姐姐玩去了。謝謝她來探我。」端了茶杯,灌下一大口溫開水,舒坦。
「你才多大點,居然能懂這些人情往來,恩,好象懂事多了呢。」林夫人又忙著為她擦嘴角的水滴。
「我是娘教出來的,娘這麼精明能干,我怎麼會差呢?」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真理也!
「哈哈,怎麼成了小馬屁精了。娘可比不上三娘,還是我們三娘最行。」林夫人開心地大笑,疼愛地摟著林三娘。
切~~~騙小孩子呢!不過,林三娘心里感覺非常受用,這就是久違的母愛啊。
「娘,我們在回來的路上,看見天空出現了流光,一會兒藍色,一會兒綠色,還有紅色紫色,可漂亮了。村里好多人都到村西口看呢。宋太公還說天有異象,必有大事。娘,你說會是什麼大事?」
「這話可不能跟著胡說,小心惹禍上身。」
「可是,宋太公說最快也就這兩月,晚也超不過三年去,必然有大事。」
「宋太公一非神佛出世,二不會佔卜算命,說的話能作準?」林夫人嚴肅地捧著三娘的小臉蛋︰「認真听娘說,無論你看見什麼異象,都和我們無關。我們只是平民,有什麼大事也落不到我們頭上。若是天災,那也是命。你是小孩子,吃好玩好乖乖听話,有空的時候學學女紅,練練字,就是盡了你的本分了。」
「哦,我听娘的。」
「三娘真乖。一定要記住為娘的話。娘是不會害你的,乖。改天帶你去鎮子上買你最喜歡吃的酥酪。」
「還買糖人。」
「好,多給你買幾個。」
唉~~~當小孩子也累。見風使舵,配合娘親一下,滿足她作為母親的成就感,也是林三娘的義務啊!誰叫自己很滿意這個溫柔可親、漂亮嫻雅的娘啊?!靠在她身邊,全是溫暖的味道。
吃過晚飯,在劉媽和娘親的共同監督下,林三娘拿起繡花針繡了一片花葉。還好以前的三娘也沒學過,看著自己繡的花葉,林三娘就想起了午睡時琢磨的爛菜葉兒,還不如爛菜葉啊,沒形狀,沒脈絡,一團糟,令三娘汗顏不已。
可是,林夫人和劉媽都極力夸獎啊︰說這第一次拿繡花針,走線能這樣,就很不錯了。
也是哈,本來只要求拿針繡幾條線,是自己挑戰高要求,堅決要繡花葉。看著十分簡單,做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好吧,現在有點小小的興趣了,那以後還是從基礎的開始吧。
回到房間,委婉拒絕了娘親相陪,躺在床上,望著桌上跳動的燭火,興奮異常︰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好看的天象,比日食月食可好看多了。真的會發生什麼大事嗎?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朝代,明天一定問問二郎。
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現在應該是晚上八點左右吧?沒有電燈照明,還可以用蠟燭用油燈,可是沒有電就沒有電腦電視,沒有娛樂活動。除了早早睡覺還能怎麼地?
記得以前別人講了個故事︰說有個小山村,總是超生,計生工作年年落人後。後來,有個剛大學畢業的年輕小伙子主動申請去那個山村所在鄉當了鄉干部,配合計生工作,沒兩年那小山村成了遠近聞名的模範村,超生數為‘0’。讓他介紹經驗,他簡短地說了兩句︰修路通電,村辦買電視大家看。
難怪古人都會生很多孩子,天黑了沒啥娛樂,就只能早睡覺,也不能干睡覺,就找點樂子,樂子多了,孩子也多了。
而小小的林三娘,現在只能在床上繼續‘烙餅’。
想著想著,三娘不由氣恨起來︰白彼德,你個死人頭,不得好死,錯,不得好生的壞家伙。貧富什麼的倒在其次,怎麼也要送到有電的地方還魂吧?早知道這樣,在陰司就該大鬧一場,踢爆他的死人頭!
罵罵咧咧,迷迷糊糊,林三娘終于睡了過去。
恍恍惚惚,晃晃悠悠,穿過了一堵牆,進了一間沒門的灰白色房間。一個白乎乎的人影團坐在地上。林三娘好奇地走過去,伸出小手指戳了白影幾下,白影抬起了頭,咧嘴一笑︰「丫頭,又見面了。」
林三娘細看之下,大驚,居然是死人頭白彼德,真是有所思,就有所夢啊。不再是模糊的一張臉,只見他︰鳳眼濃眉,白面紅顏,頂平額闊,七尺壯健。是一個充滿陽剛之氣的大約27~8的帥哥喲。
「呀,又看見您老了,別來無恙乎?」林三娘趕緊陪笑,諂媚地打著哈哈。
白彼德打了個冷顫,揉了揉酸倒的牙︰「還是正常說話吧。」
「哦,能說什麼?我們好象沒什麼共同語言吧?!奇怪,怎麼又看見你了呢,難道~~是我又掛掉了?」想到這個可能,三娘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心里有一絲絲不舍。
「睡得象只豬,怎麼看也不象掛掉的樣子哦。」難得,冷冰冰的死人頭居然會開玩笑。
「那你是專程來看我的?我有那麼大魅力?」
「臭美!我是辦差,順便看看你。」
「勞你惦記。你還是少惦記我這樣的花骨朵吧,缺德;多惦記那些壞家伙,這樣你也可以廣積功德早投胎。」
「丫頭日子順心了,口齒更伶俐了。只是這模樣也變嬌小了。」白彼德抖了抖身上的白袍子,站起身來,打趣林三娘。
「誒~~都怪你,送我過來是個重傷孩子讓我痛苦不堪且不說,我說過不要幼兒身體的,你怎麼送我到幼兒體內?你就是一騙子,為了完成指標,解決麻煩,盡做缺德事。」
「沒有重傷魂魄離體,又哪里來的借體還魂?再者5歲應該是兒童了,算不得幼兒。而且,當時只有她與你靈魂磁場相契合啊。你除了傷痛而外,是不是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將來,還有你想不到的妙處,你不識好人心!若非你做的善事多多,也沒有這樣的機緣。」
也,好象生氣了哦。
林三娘被駁得啞口無言,悻悻地說︰
「你生前一定是律師。」
突然想到一事,抓住白彼德飄蕩的袍袖︰
「對了,差點忘記問你,我是借體還魂,怎麼我的魂魄現在也變成了5歲孩子魂魄了?」林三娘伸手戳白彼德的時候就發現了,心中納悶不已。
「靈體與你靈魂完全契合,看清楚,我說的是完全,那麼,你隨靈體成長,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如此而已。至少心智未變,你們女孩子不是都想變年輕嗎?」。
「那原來那個魂魄呢?」
「體虛身弱,生存意志不堅定,已進入了輪回。」白彼德淡淡地。
「可憐。」
「同情心泛濫是最致命的,你忘記你們的殺手原則了哦。」
「前生的事,就別提了。不過,我不會濫用同情心的。難道你會認為我是老好人?」不屑地瞄了死人頭一眼,「還有一件事,這里沒有電,我快悶死了,你得負責。」
「我暈,」白彼德撫額,「難道我給你建個電廠?那是不可能的。」
「那我怎麼辦?沒玩的,睡又睡不著,點好幾只蠟燭還是覺得黑漆漆的,眼楮弄得快瞎了。嗚嗚嗚,怎麼這麼倒霉嘛。」用小手捂住臉抽泣著,偷偷從手指縫看白彼德。
「那你想怎樣?回不了現代,建不了電廠,到底要我怎麼幫你,你說。」白彼德忍不住抽抽嘴角︰干嘛想起過來看看她呢?整個一麻煩精、牛皮糖。
听他開口願意幫忙,林三娘開心地放下手,一雙眼楮熠熠生輝︰「具體我也說不上來,就給我拿個強力手電吧,不過要太陽能的,否則,可沒有地方買電池去。」其實林三娘覺得自己要求真的不高,只是想黑夜里看東西能清楚,只是要求這項基本功能。
白彼德沉吟半晌,從懷里掏出個黑布小絲袋,看著林三娘的眼楮,嚴肅地說︰「這樣吧,我借你一粒‘天蔚珠’,珠子上有3個小小的凹坑,從小到大依次代表了所能達到的亮度,最小的亮度可以照亮你住的小屋每一個角落,第二檔可以照亮你們整個上茅莊。第三檔,呃,最好不用,否則珠子會‘罷工’兩個月喲,它也會缺電的,恩,就是能量。」
這是寶貝啊!給100顆夜明珠也不能換。林三娘一把搶過來,激動不已。
「如果想減低亮度,你可以用黑絲袋遮住半邊珠身,它就會自動頻閉一邊的光亮,比如在你那小屋,外面看黑漆漆的,里面半邊亮如白晝。若用你自己的絲帶相覆,則光線柔和,外間可見。」
「懂了懂了,真是寶貝。謝謝閣下。你真是好人,不,好鬼。」
「承你夸獎,不容易啊。」白彼德的眼楮笑盈盈的,仿佛盛滿寵溺和心疼,象看一個小輩。
「嘿嘿,我是典型的知恩圖報的。逢年節和七月半,我給你多多燒點好東西來吧。」
「那些虛的就不必了。將來給我好好地磕幾個頭,就是報答了。」
「切~~~我上哪兒磕頭去?!對了,我還魂的時候你都沒有送,怎麼現在辦差你還親自來了?」
「這你就不懂了,一般說來我都不用出面,除非跨界的,比如人類轉動物動物轉人類,或者,是為了辦私事。」
「哈哈,說到底還是假公濟私喲。」
白彼德眼中閃過一絲莫明,「五天後子時你想辦法去趟墨竹林,會有收獲。好了,你走吧。」說完,不等林三娘回話,猛地一推。
「哎喲!」三娘腿一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還好,還好,只是個夢。」
林三娘抬手準備擦擦額頭的汗水,驀然發現右手捏了個黑色絲袋。「天蔚珠!」心情那個激動啊,一骨碌翻身爬下床,小心地掀開絲袋口,一顆圓潤的米白色珠子露出來,鴿子蛋大小。按下最小的凹坑,一抹明亮瞬間映亮半邊屋子,房間角落縴毫畢露。
趕緊掩了,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神物啊。這哪是一顆珠子那麼簡單,那就是一顆太陽嘛,照亮林三娘的小小世界。現在,更有信心好好混了。沒電算啥,有了這珠子,夜晚哪兒不能去?哪兒不能玩?
古代,有招出招,沒招,就等著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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