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柳千城離開大道,拐進一片紫竹林。
閆小羅頓覺清涼無比,沉悶的心情不覺間舒緩了幾分。行進之中,耳邊有細水輕輕作響,正要尋找水聲來源,眼前已是豁然開朗,花香撲鼻,暖風陣陣,不知不覺間,已是走出了那片清涼。星靈輕呼一聲,連招呼都沒打,只是星光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抬眼看去,只見一道清澈小溪,繞著山邊潺潺流過,溪岸花團錦簇,蜂蝶翻飛,偶有銀魚躍水,蕩起波光層層。幾名年輕的修士,有男有女,在溪邊慢步而行,口中念念有聲。
「那便是藏經閣,你今後的修行之所。」
順著柳千城所指看去,便有一座蒼翠的青山。山邊有迎客奇松,形如龍爪,蒼翠有力。迎客松下是一片草坪,一幢青石小樓坐落其上,高有三層,牆面青石做竹簡狀排列,頗具匠心。小樓依山傍水,墨檐青瓦,朱門白柱,格局非常別致。
到了藏經閣,柳千城卻不進去,守在門外的藍衫童子跑上前來,奇怪地看了閆小羅一眼,對柳千城恭敬道︰
「閣主好。」
柳千城點頭道︰「去喚劉生出來。」
藍衫童子領命而去,不多時帶出了另一個藍衫童子。這童子步伐不一,舉止輕緩,神色有些恍惚,也不去看閆小羅,徑自趨到柳千城跟前,低頭問好。
「劉生,你日間的事務,都做完了嗎?」
劉生怯怯點頭。
「那好,帶他去住所,日後他便是你們的同閣,去吧。」柳千城指著閆小羅,說完便將包裹遞了過去。
閆小羅眼疾手快,搶前一步接過包裹,笑道︰
「我自己來。」
童子劉生卻不依他,一把搶過包裹,也不說話,徑自轉身而去。
閆小羅還在愣神,便听柳千城道︰
「跟他去吧,安置之後,便來閣中見我。」頓了頓,又補充道︰「記得換上道袍!」
繞過樓前草坪,進入一片寬廣樹林,七彎八拐地行了兩刻,便見一道柵欄門庭掩在林中,進去之後,便是一座四合小院,除去門庭柵欄,共計五間小屋,排開在天井四周。
路途不算太遠,卻也行了兩刻,劉生一路上不說半句話,顯然非常內向,閆小羅也不說,卻是在觀察環境,說白了,就是在記路,他雖然不是路痴,但這地方實在太大,七彎八拐的,初來乍到,很容易弄錯方向。星靈雖然是個好向導,但她遲早要回家去,不可能一直呆在他身邊。忽然,他就有點想念那個調皮而執著的鬼東西了。
「還有兩間沒人住,這間和那間,師兄……要住哪間?」劉生細聲細氣地問道。
听到劉生終于開口說話,閆小羅也不急著回答,看了劉生兩眼,問道︰
「你叫劉生?」
「啊?」劉生小臉一紅,莫名其妙地呆住,過了片刻才輕嗯一聲。
「我叫閆羅,謝謝了。」閆小羅點點頭,拿過劉生手上的包裹,走向一間空屋。
「不用謝,不用……」
劉生連連擺手,閆小羅卻不理他,自顧推門進房。星靈在一旁嘻嘻笑道︰
「好可愛的男孩子……」
閆小羅卻是撇了撇嘴,可愛嗎?是可憐吧。這家伙也太楚楚了,跟女孩子一個樣,閆小羅之所以不想和他多說,就是為了避免哪里出錯,徒生尷尬。
屋中的擺設極為簡單,一張木床,一張木桌,一個木櫃,一方蒲團,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包裹很大,卻不是很沉,打開一看,只有兩床薄被,幾身藍衣,還有許多雜物,最惹眼的,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木盒,上貼白紙一張,書「精糧」二字。
打開一看,卻是一些四四方方的白色晶塊,聞著清香撲鼻,令人胃口大開。
「精糧,糧食,飯飯……」閆小羅碎碎念著,取出一塊丟進嘴里。
齒頰生香,又甜又糯,閆小羅滿足地唔唔點頭,關上木盒。
接下來就是打掃與鋪床,閆小羅獨居六年,對這些家務簡直是爛熟于心,三兩下就擺弄得妥妥當當。
「我想回一下屋。」劉生在門外躊躇半天,終究敲了敲門框。
正在鋪床的閆小羅含著一塊美味,滿臉微笑地回過頭,深深地點了兩下,表示完全同意。
劉生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過了好半晌,才磨磨蹭蹭地轉身離開,閆小羅扭過頭,口齒不清地問星靈︰
「可愛嗎?」
星靈睜大眼楮點頭︰「是啊,你不覺得嗎?還很有禮貌。」
「哦。」閆小羅不置可否。
過了片刻……
「星靈,能不能出去一下?」
「啊?」
「我要換衣服。」
「換衣服……那星靈出去干嘛。」
「你出去我才能換!」
「為什麼?」
「不想被你看見。」閆小羅耐心解釋。
「哦。」星靈飄出房間。
片刻過後……
閆小羅渾身月兌得精光,正要去拿新衣服的手微微一抖,下一刻他就咆哮起來︰
「屋頂那顆頭!你在看什麼!別躲!我已經看見你了!」
「嘻嘻,小氣!又不好看!」
「氣死我了!」
驅走偷窺的星靈,閆小羅氣呼呼地抓起藍衫,手忙腳亂地套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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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日開始,閆羅就是你們的總事,諸般事宜,都要听他安排。」
藏經閣第一層,柳千城背負雙手,對三個童子說道。
「是!」包括劉生和守門弟子在內,三個童子齊齊應聲。
「各自向閆羅匯報事務,不得怠慢,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柳千城負手而去。
樓廳之中,包括閆小羅在內,四個童子面面相覷,誰也沒先開口。
門外送來一聲喊︰
「有沒有人哪?」
「有!」
知事童子滕博答著跑出去,領進一名藍衫青年。
「閆師兄,這是觀訣令牌,過目一下。」
閆小羅這才回過神來,接過滕博遞來的令牌,說道︰
「怎麼看,我不會。」
細目薄唇的奉道童子周季站在後面,勾著嘴角無聲地冷笑。旁邊的劉生不小心瞧了個正著,面色一變,深深地低下頭去。周季若有所覺,掃了劉生一眼,滿臉鄙棄,不以為然。
「哦。」滕博也不奇怪,只是問道︰「師兄有靈識嗎?」
「有啊。」閆小羅翻看著令牌,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他卻是沒注意,當他說完這話,除了周季之外,劉生和滕博都是滿臉的羨慕之色。
「有就快點檢查,今天是怎麼回事,看個令牌有什麼好磨蹭的?」前來觀經的青年不耐煩地叨叨開了。
滕博趕忙笑著道歉,閆小羅則重新看向令牌。
令牌黝黑,入手頗沉,上刻一個令字,除此之外別無其他,閆小羅心知沒這麼簡單,眼神一凝,靈識往令牌一裹,頓時瞧出了異常。
「烏石台三代弟子孫遠,敕令觀訣!訣名擔山!青石台徐景源賜令!」
一道威嚴而蒼老的聲音回蕩在腦海中,告訴了閆小羅應知的信息。
將令牌遞回給藍衫青年,閆小羅回過頭,沖周、劉二人問道︰
「劉師弟是掃塵童子,周師弟,你是帶人看訣的吧!」
閆小羅回頭那一刻,周季間不容發地收回冷笑,大聲答道︰
「是的!」
「這位孫遠師兄要看擔、山、訣,你帶他去吧?」
「好!」周季轉身走上二樓的階梯,藍衫青年緊隨其後。
看看怯怯而立的劉生和若有所思的滕博,閆小羅拍拍巴掌道︰
「知道你們是干嘛的了,都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