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幾個菜都被掃光了,霍香收拾了碗筷端進了廚房里。七戒和尚的臉色頃刻間驟變得十分古怪,看了看徐浩之後,朝著廚房里望了一眼,說道︰「施主舍飯之恩,貧僧多謝了。就不阻礙施主休息了。」
七戒和尚站了起來,轉身時突然伸手,箍住了徐浩的手腕,將他從椅子上扯了起來,不由分說就拉著徐浩出門.徐浩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拉到了門外的走廊上,七戒和尚的手像生了根一樣,怎麼掙也掙不開,低聲喝道︰「放開我,你想干什麼?」
「貧僧得罪了,家師傳訊,有請施主往青山寺一趟。」
「我要是不去呢?」徐浩心中暗想著位面監獄,只要一言不合,就立即躲進位面監獄,任他再厲害也傷害不到自己;這也是無奈之舉,徐浩根本就沒有能力反抗,只能像只烏龜一樣躲進位面監獄那個龜殼里面去。
七戒和尚似乎感覺到了徐浩的意圖,干脆放開了他的手腕,雙手合十,說道︰「施主不必過于憂心,家師相邀,絕不會有加害之心,先前,家師算定有四個有緣人,命貧僧以瑰寶相贈,同施主結個善緣,方才又再吩咐貧僧要恭敬相對,好言相請。」
徐浩听到這話,七戒和尚分明是在用楊文、趙可和葉青青三個人在威脅自己,轉念一想,就算不提這些,七戒口中的師傅,能算出這麼多事情,自己就算現在逃走了,躲得了一時也躲不過一輩子;心中雖然滿不情願,但還是點了點頭。
七戒和尚在前面引路,徐浩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一同下了樓;房間里一直沒有吭聲的霍香,從門縫里探出頭來,咬著牙罵了幾聲禿驢,跺腳回到了房中。
霍香回到房中後,面色如霜,她扯掉了身上的圍裙,甩在地板上,口中念念有詞;不一會兒,房中的燈泡閃爍了幾下,叭的一聲爆炸了,她一點都沒有意外,緊緊地盯著窗口,兩個模糊的身影左右搖擺,越來越清晰。
過了片刻,那兩個身影露出了模樣,一個是佝僂著身子的老頭,旁邊站著一個跟霍香年紀相仿的少女。
「老師,菁兒姐姐,那個徐浩被一個和尚拐跑了。」
「不用說了,」老頭幾步閃到了床邊,盤著腿坐到了床上,尖聲說道,「我們來的時候都看到了,青山寺六淨大師的高徒啊,可惜太稚女敕了一點。你替代菁兒跟著個徐浩接觸,有什麼發現沒有?」
霍香走到老頭的身邊,說道︰「男人麼,不都是那樣,香兒還沒使出本領就把他迷的團團轉了,色鬼一個。」
老頭陰笑了兩聲,說道︰「對人要攻其要害,論起魅惑,你比菁兒要差得遠了,可惜空有一身本事,不會利用有什麼用,過幾天國保那邊該由些變動了,你不如辭了那個差事,回家里去好好修行吧。」
「老師恕罪,」跟著老頭進來的那個女子,連忙跪倒在地上,「學生自從離家之後,就一直跟著老師,學做人的道理,老師常說,我們跟人相比缺少的不僅僅只是慧根,還缺少他們那番堅持,逆境更勇的精神……」
「好了好了,別的沒學,盡學會了耍嘴皮子,休要以為我真不知道你心中的那點小九九,人生苦短,區區數十年,你跟人結合,注定是個悲劇。」
「對不起,老師,我……」
「算了,你們這一族,從你曾祖開始就結下孽緣,世代如此。你父親千叮萬囑要我保你周全,我雖然不曾讓你受到過任何傷害,卻終究還是攔不住你的命運。罷了,這大好的紅塵。總要經歷過一番才知道其中的妙處。」
「謝謝老師。」
霍香站在一旁似乎若有所思,兩只美眸一眨一眨,開口說道︰「老師,我不明白,這個徐浩有什麼好的,我們要在他身上費這麼大的力氣,他又不是妖,我們管他做什麼?」
「我們跟人相生相依數千年,早已分不清界限了,你說他是人,但是凡人看他卻是妖。我們跟他們的協定雖然只管妖的事,但沒說不能拉攏人,上峰命令我們跟他接觸,還不是想看看他的能耐有多大,提高說話的底氣。」
「照我來看,這個徐浩也沒有什麼本事啊,普普通通的,又貪財。」
「六淨的眼光毒辣得很,連他都這麼巴結的人,平凡得到哪里去?」老頭說完之後,攤開了手掌,手上憑空冒出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從掌上升起,飛到了霍香的跟前,「把這個吃下去。」
霍香接過來之後,捧在手心了看了看,問道︰「老師,這是什麼?有什麼用呀?」
「是什麼你別管,這可以隱匿你的氣息,七戒和尚見過你了,心中肯定起疑,吃了它你就跟普通人一樣了,下次再見,他也發現不了你的真實身份。」
「他們還會再回來嗎?」
「那就得看六淨巴結得怎麼樣了,最遲明日午後肯定歸來。」
華燈炫耀,城市里沒有黑夜。天空之中灰蒙蒙的,看不到一顆星星,徐浩跟著七戒,在一處燈火輝煌的樓閣前面停下來,這哪里是青山寺,分明是通源禪寺,武江的幾個景點之一,就在武江的主干道上面;徐浩心懷疑惑的跟在七戒身後,側門里的保安見到是七戒和尚,給他們打開了門,走進去,穿過大雄寶殿,沿著山上的小徑走了一里多路,有座小禪院,靜悄悄的,跟外面的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禪院的大門敞開著,透過院子里大榕樹的枝椏,還能看到里面幾點微弱的亮光,七戒和尚快跑了幾步,沖進了院子里,徐浩沒他跑得快,才趕到榕樹下,就看到一個中等塊頭的身影走出了房間。
那個身影沖著徐浩做了個請的手勢,徐浩沒有動,站在那里打量了一眼四周,除了中間的這顆老榕樹之外,只有三間小屋,對面一間,左右各一間,古樸淳厚,沒有半點現代化的痕跡。等了幾分鐘,七戒和尚從那個身影的身後冒出頭來,竄到徐浩的跟前,拉著他快步走進到了屋檐下,跟那個身影面對面的站到了一起。徐浩看了看面前的那個人,身著灰色的僧袍,腦袋上光禿禿的,並不是他想象的慈眉善目,長相極為普通,看年紀不到五十歲。
「師傅,他就是徐浩。」七戒說了一句之後,又站到了老和尚的身後,表情肅穆。
老和尚垂著臉打量了徐浩半天才點了點頭道︰「老衲六淨,見過徐施主,請入僧房用茶。」這個聲音渾厚低沉,听得徐浩心里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徐浩走進屋子里,供桌上有尊佛像,燃著香火;地上有張席子,席子的中央放著兩個蒲團,兩個蒲團之間擺著一張矮桌,上面有盞油燈,油燈旁邊還放著兩個茶杯,雖然沒有揭開蓋子,但是徐浩已經能聞到四溢的茶香。徐浩穿的是涼鞋,他月兌了鞋子才坐到左邊的蒲團上,不硬不軟,坐得相當舒服。
六淨老和尚坐到了徐浩的對面,拿起油燈上的挑子,把油燈撥亮了一點。徐浩揭開茶蓋,喝了一口,水溫正好,不冷不燙,只是味道極苦,徐浩差點吐了出來,強咽下去之後,口中的苦味盡去,反而是一股綿綿的甘甜,伴隨著清香在口腔之中回蕩。「好茶。」徐浩暗暗贊了一句,又品了一小口。
「這茶是老衲在青山寺所中,移植到此,味道卻要差上不少;不過難得施主中意,就請再品上幾口。」六淨笑道,端著茶杯聞了聞。
徐浩詫異,他心中叫好,卻沒有說出口來,這個老和尚難道連他在想什麼都知道?放下了茶杯,不再拖延時間,問道︰「大師找我來有什麼事?」
「方外之人,只想跟施主論論禪機,說說佛理。」
徐浩別過臉去,暗哼了一聲,說道︰「我又不是什麼得道高僧,連經文都沒讀過,論哪門子禪機,說哪門子佛理?」
六淨微微笑道︰「施主過謙了,佛家勸善重因果,道家修身重無為,都是禪。施主翦惡,你的禪是什麼?」
徐浩納悶了半天,六淨說的意思他都明白,佛家用因果報應來勸說人們不要作惡,道家用無為來告誡人們潔身自好,自己剪惡懲奸是最初的目的為了位面監獄的發展,再就是替自己賺錢,讓他和家人過得好一點。
「施主不語,莫非是心有顧慮?」
「我不知道什麼禪不禪的,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憑什麼非要用你的道理來壓我的道理,總之我做的絕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六淨老和尚听完徐浩的一番說辭,神色凜然,「施主慧根極深,老衲悟性不及,倒是著于表象了;七戒,」六淨說完,沖著身後的七戒和尚說道︰「出家所為何事?」
「回師傅,求自在。」
「你自在了嗎?」
「不敢欺瞞師傅,戒律森嚴,諸般煩惱,還是不得清淨,更不說自在。」
「那你還俗去吧。」
六淨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搞得徐浩莫名其妙,也嚇得七戒和尚伏到了地上,嗚嗚的哭道︰「師傅趕弟子出師門,要弟子到哪里去?」
「為師一直不曾為你落發,早料到你終有一日會離去,你雖有慧根,但與佛無緣。七戒者,三葷五厭一戒不戒,清規束縛,片刻不得自在,不如到那紅塵中去,悟的道是你的福,悟不到是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