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你都這樣想，怕是這事兒假的也要變成真的。」江樂亭自嘲地笑笑，只要她再繼續送一日的糕餅點心，怕是這八卦就沒有完結的一天，「富家少爺一時興起，你也信了。」
這幾日來回奔波，江家沒有馬車能天天有空送她去鹿梅苑，她就自己走著去走著回，她覺得自己腳程更快了，身子也好了些。從前她頓頓佳肴，出入有車代步之時，身子尚沒有現在這般健康充滿活力。
看著那城外田野的土被翻開，種子種下去，又冒出青色小苗。遠看一片青蔥，走進了看只是比發絲粗不了多少的小苗。江樂亭想，等到這小小苗成長成沉甸甸的糧食時，自己應該也不是眼下這樣一幅口袋空空的狀態吧？
因為那宋家的大少爺宋鳴沒有進一步的舉動，關于江樂亭的八卦議論倒是漸漸少了。可是另有流言蜚語暗中流動，傳到江樂亭耳中，讓她吃驚不小。
事情是吳二娘傳出來的。
「你們看到思燕那個小丫頭了麼？說起來可真真是不得了啊！」吳二娘盤著腿坐在炕頭上，一手端著一大瓷碗水，一手還拿著個長桿煙斗，這是她心情極好談興極高時候的表現。吳二可以自己走路，顯然這讓吳二娘陰郁了許久的心情變好了。
江樂亭在一旁小矮凳上坐著，手里也端著一杯熱茶，這個點兒剛吃完午飯收拾干淨，無事可做，正是婦人們閑聊的最好時間。
「思燕姐姐似乎最近身子不大好呢。」江樂亭附和著道。
「是啊，今日我看著她走路都不穩當了。」另一邊坐著的是漿洗衣服的路氏，江府下人打發走太多，活兒做不完，余娘又不肯再買些新的下人，只好從外面雇些短工。這路氏每日來江府收走髒衣服，再送來洗淨的衣物，時間久了和吳二娘混熟了，就常常加入這午後的八卦時間。
吳二娘喝了一口水，放下大瓷碗，又慢悠悠吸了一口煙，長長舒一口氣，吐出煙圈，才繼續道︰「那日夫人親自拿著一包藥到廚房，要我給煎出來。我活這麼大歲數了，那藥包我一聞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拆開一看，別的我不認識，哎呦巴掌大那麼一堆紅花，還有那股子麝香味兒，這些我可認不差。夫人看著我煎藥，煎好了夫人親手端走的。你們說這東西，還能拿去干嘛？」
江樂亭看了一眼吳二娘，又低下頭收回視線。這種話題不適合她這種未成年的女孩子參與，她旁听就好。
而路氏听著卻是激動起來，「這院子里沒見過誰大肚子啊，一屋子小姐丫鬟們，又沒個男人。」
「可不是麼，當時我就上了心！」吳二娘舌忝了舌忝嘴唇，道︰「當天晚上我見著思燕那小丫頭臉白白的進了夫人房間，就沒再出來，第二日我起得早，卻在廚房遇上了夫人，那灶下火都燒起來，整個廚房一股子燒焦了肉皮的味兒。」
路氏她拍著大腿道︰「這樣啊，怪不得我看那小妮子臉白的鬼一般，走路也不利落，還當她最近身上不利落呢，卻不知道，那是誰的種？」
吳二娘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道︰「這我可不知道，那小妮子整日跟在夫人身邊，也不見和哪個男人特別親密。我估模著，她那肚子要是來的光明正大，也不會落得這般模樣吧？她能保住命就已經不錯嘍。那麼一大碗傷身子的藥下去，她那肚子以後還能不能有，都是問題。」
思燕居然懷了身孕，又被余娘強制給打掉了？怪不得那日見她臉色差勁身子岣嶁，似是一夜間老了十歲一般。
連江樂亭這樣沒有絲毫經驗的少女，都知道女人若是掉了胎，需要好好休養，可這幾日江樂亭見余娘派給思燕一堆重活累活兒，還要她在這寒風的早晨洗衣物。
冰涼的井水提上來，在這春寒料峭的時候手浸進去，不一會兒就要凍得關節僵硬沒了知覺，再洗一大盆衣裳，怕是好端端的人都不好受，更何況一個剛剛小產過的女子。
這哪兒是簡單的懲罰，簡直就是要她的命。
思燕到底做了什麼，能讓余娘憎惡她至此？
吳二娘和路氏還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著府中那些小事，江樂亭的注意力卻已經飄到其他地方去，沒再注意那兩人的話題。
在江樂亭的印象中，思燕是個會鑽營，會觀察的丫鬟。一夜之間從江府大小姐的灑掃丫頭做到夫人的貼身大丫鬟，雖說是時機恰當，卻也少不了思燕的暗中活動。全府上下都人心惶惶的時候，她就知道攀住江陶然不撒手。若是從這兒看，思燕應該是個極聰明的女子才對。可這般聰明的她，又怎麼會隨隨便便就懷了身孕，還被余娘發覺呢？
而且整日都圍著余娘轉的思燕，又從哪兒認識的男人。
除非，思燕月復中孩子的爹，是一個讓她覺得可以依托，可以借此攀高枝的男人。
以余娘那種收攏人心的手段，若思燕月復中孩子的爹只是個普通人，余娘大可把思燕許出去，又何必往死里折騰她。
江樂亭坐著發呆，想著江府中最近發生的事情，只道被吳二娘喚才回神。
「小亭，你不是要去給那宋家大少爺送什麼糕餅麼？怎麼還坐著不動？」
「宋家大少爺今天要回宋府了，城外鹿梅苑沒人，不須我去送。」
吳二娘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江樂亭，好久才道︰「小亭，你可別再鬧出什麼事情。」
江樂亭一愣，隨即無奈地笑笑，「娘娘，我又不如思燕姐姐那麼好看。」
彼時日影西斜，一只早春的飛蝶落在窗欞上休息，吳二娘直覺眼前一花，怎地太陽一照，眼前那頭面普通的女子雙眼有光華涌動，卻看著似真似幻地，平白讓人生出一份敬畏來？吳二娘再一睜眼細看，卻是一切如常，瘦弱的小丫頭依舊是低眉順眼，吳二娘搖搖頭，覺得自己興許是眼花了，喝干了大瓷碗里的水，拍拍衣服站起身來準備干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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