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王北得了吩咐退了下去,不一刻就拿了一管墨玉簫回來。
眾人驚喜,女郎嬌呼,各個都是受寵若驚。
遠處,那白衣女子較弱的任由嬤嬤扶持著望向這邊,即使是身在紅塵萬丈,他依舊是一襲紅衣妖嬈色,無盡風流難遮掩。
只是,那紅衣男子若有似無的又往這邊瞟來一眼,終是在萬眾期盼的目光之下,優雅萬千的伸手接過了王北恭敬呈上的墨玉簫。
慵懶的掃了四周之人一眼,卻是徑自莞爾一笑。
就這一笑可是吊足了人的胃口,女郎們心口惶惶的砰砰直跳。
倒是那旬老又豪爽一笑打趣道︰「數今世風流,當看王家六郎。僅是一笑,便傾倒了建康的盡數貴女美嬌。老夫,老了啊,老了……」
他這一言,惹得其他兩老也跟著笑了開來。
月影斜橫花枝間,衣鬢生香處,燻煙繚繞。
微風徐徐過,落英幾片。那一襲紅衣,站在人群之中,緩緩將簫置于嘴前。
手指拂過,音起音落,驚住眾人側目望。
紅衣人依在,傾城不讓,簫音裊裊,卻是一曲鳳求凰。
這簫音甚美,**之人亦似謫仙。
可是但凡稍通音律者盡知,何為鳳求凰!
「鳳兮鳳兮歸故鄉,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艷女在此堂,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由交接為鴛鴦。」當年司馬相如正是奏了此曲,求得美貌非凡的卓文君。
此曲乃是求偶之曲。
皚若高山暮雪,皎若雲間明月。只是六郎所求者何?
簫音依舊,王六郎卻是在音起之時就垂下了眼瞼,他之所想,誰人能知?滿目含春各個面若朝霞的女郎不知,盡皆幻想著是自己,其他听簫的文士也不知,他們只是好奇,到底是誰,能引的這般兒郎動了情思……
一曲終了,王六郎徐徐的凝目持簫而立。
遠處,一個白衣身影,依舊眉色遠望如山。
花落處,此景如畫。
許多年後,每每到心痛之極,謝梧總會想起,那個月下持簫而立的緋衣兒郎。總會想起,那一曲動人心弦的鳳求凰。
「好一曲**引奏的鳳求凰,不知王家小兒你所求凰者為誰家嬌嬌?」旬老又是一笑讓一眾失神了人回神。正眼向著王六郎身後的許多貴女打量了一遍,能被王六郎看上者定是不凡,當得起嬌嬌一喚。
「對啊,六郎,六郎你所求者是誰?」一邊的恆瑗嬌羞忐忑的開口,手中的帕子卻是攥的身緊。
謝彩衣等人也是一臉盎然春意難掩,滿目含羞期盼的望著王六郎。
六郎,六郎,你這一曲鳳求凰,可是為了我,為了我?
可是王六郎卻听不見她們的心聲,只見他紅袖率性一揮,墨玉簫就月兌手而出。身後不遠處的王東緊張的忙伸手接住,只是那嘴角卻忍不住的一撇,鳳求凰啊鳳求凰,為啥就是一曲鳳求凰?
一邊的八王爺樓了一個美姬在身前,含笑出身︰「前日王兄在桃花節上曾言︰願攜一人之手,得相伴天涯。今日又奏一曲鳳求凰,莫不是王兄所求之人,真的就在這花園之內?」
王東白了一眼,僅僅的一個讓他家公子另眼相看的,今日卻是因病沒能赴宴的,況且以她那身份,就算是沒病,也未必夠格來參加這宴會。
正這般想著,眼光卻掃過了那花園的勾門處……
天雷加地火,頓時將王東烤的里焦外女敕的,那個站在那里像是正要往這邊行來的白衣人是誰?是誰!真是個擋不住人念叨了啊,他只不過是在心里稍稍的想了那麼一想,怎的那人竟然就真的來了,還是那人從剛才就一直在?
王東質疑的公子處看了一眼,淡定如常,仿佛剛才彈了那自掉身價的鳳求凰的不是他!若論隱藏,公子絕對是個中翹粗,就那萬年不變的面孔,讓人不知道他在想啥!
這邊女郎還在一臉傾慕的盯著王六郎,仿佛要剝開那一襲紅衣,將他的心底看穿。
王東絕對相信,若是有那麼一線可能將他家公子的衣衫剝了去,這群貴女絕對不會手軟的。看她們那赤luo果的眼神就知道。
就在這時,花園的勾門處卻是傳來兩聲驚呼,原本見這女郎來了就站在門口不動,倆侍衛還以為這卑微的女郎只是來看看熱鬧,長長見識,就昂頭挺胸一副施舍模樣的任由了她去。
可誰想,她竟然要進去。得了上頭命令的倆侍衛之得去攔。
可是還不待他們上前,就被暖冬和尚千一手給撥開,撞在了勾門之上。
那兩聲驚呼,就是這麼來的。
眾人的眼神都往勾門處望去。
霎時,謝彩衣、謝嵐臉色齊變。當他們遠遠的看見謝梧身後的素年竟然抱著一把古琴之時,那臉色變的更是難看。
謝彩衣也不顧的自己受傷的手腕,雙手捂著胸口生生的退了兩步。
大夫人擰著眉頭,她已經派了幾人去守在挽撫閣外,怎的沒見有人回報,這小賤人卻來在了宴客之地?心中雖是思慮,可面上仍舊是一副慈愛相。望著那一身白衣素淨,低頭款款而近的身影,上前了兩步對上謝梧。
「听下人報你身子不適,怎的還跑來這里,這里可……」大夫人慈祥卻難掩無奈的開口,臉上還掛著一絲為難。
一直跟在大夫人身邊,不敢在這重要場合失了體統的二夫人正要上前,卻被大夫人身邊的王媽媽拉了一下衣袖,咬了下嘴唇,狠狠的又看了謝梧一眼,終是沒在做聲。
只是那七公主卻上前了,滿臉不屑,素手一指謝梧︰「放肆,這是什麼場合,這里都是什麼樣身份的人,豈是你這低賤出身之人想來便來的嗎?」。
另一邊恆瑗和謝惜月也不屑的同聲附和︰「就是!」
大夫人佯裝不悅的看了謝惜月一眼卻沒有說話。
倒是謝嵐卻上前一步,正了臉色︰「今日乃是宴客之日,由不得出了亂子,你還是回去吧!」
邊說邊往謝梧身後懷抱古琴的素年望了一眼,語氣不復桃花節與謝梧解圍之時的溫文有禮,卻是帶了幾許警告之意。
她的來意,謝嵐猜出來了一二,可是今日舉凡建康名士,乃至大晉數得著的文人都在此地,若真出了什麼事,丟的是整個謝家的顏面。這個,他擔待不起,也不願看到!
謝梧蒼白著臉,在徐嬤嬤的攙扶下微微福身一禮。縴細身影較弱如憑風,倒是讓見者猶憐。
「妾聞舉凡晉之名士大家皆聚與此,特特前來一睹風采。」聲音懦懦,卻是無力之極。她的身體如何,只有她身邊的幾個近侍知道,今日她駁了眾人,一意前來,確實是要看看這晉之文士的風采如何,更要看看晉之貴女的風采如何!
眉眼微抬,對上了謝彩衣驚惶失措的眼神。
無言詢問︰命人下了那一整包的紅花粉之時,可曾想過這番境地?
謝彩衣對上謝梧那如若遠山的眉眼,莫名的心中惶恐更甚,直直退到了藍媽媽身上才穩住身形。
這間,謝梧卻是唇角微抿,緩緩一笑。
霎時原本平凡無奇的臉上,如光芒閃動,讓眾人一霎那的失神。
王六郎確實眼角微皺,看著她那蒼白的不正常的臉色,蛇毒如今應該是清的差不多了才是,昨夜他悄悄來看她之時,她還在案前作畫。剛才隔了老遠的距離看的不甚真切,可進看,怎的臉上竟然蒼白至廝?
掩在袖中的手緊了緊,他想上前去查看一下,她到底是怎樣了?
可是他不能,他若是上前一步,靠近一步,都只會讓她以後的日子更舉步維艱。
倒是一個青衣身影上前了幾步,走到謝梧身前不遠處站住,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道︰「來者是客,怎好拒之門外?有失君子風度。」
「你又亂講,她這麼卑賤出身的人若是也能入得這宴會,我們豈不是要平白的失了身份?」恆瑗又不依的開口,這人好生奇怪,先是想要讓自己姐姐撫琴去出丑,又妄想留下這微賤之人在宴會,當真是個不安好心的。
眾人听了這話,從方才那一瞬的失神中回神,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一絲輕視,謝梧此人,已有耳聞,這樣出身的人,確實是不應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你實在是不適留在此處,還是回去吧!」謝嵐適時地開口再勸,眼中的不安更甚,臉上也有了一絲焦急。
「你這人真是,別人都這麼說了,你怎好死皮賴臉的還呆在這?還不快回去你的挽撫閣安生的呆著!莫丟了謝家的顏面。」二夫人司馬多蘭終是沒忍住,冷著臉開口。
她這話一出口,倒是一邊的林老賢者眉眼一變,疾呼一聲︰「慢著!」驚了眾人。只見他兩三步走到謝梧身前,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驚疑不定的問︰「你是謝梧?季撫的女兒謝梧?」
他這話一出,袁老和旬老眼色也是一變,上前一步,緊緊的盯著謝梧,等著她的回答。
謝梧略一福身,輕輕的點了點頭︰「正是!」
輕輕兩字出口,三老面上都是一喜,只听林老賢人滿臉欣慰的開口︰「竟是季撫的女兒,老夫還道是她一生孤苦而終,沒想到竟是有後人的。甚好甚好!」
一邊的袁老也是激動的點了點頭︰「當年你母親親的棋藝乃是老夫我一手教成,奈何,紅顏天妒,伊人命薄!好!還有你!好!」說到此處眼中已是濕潤。
旬老也將謝梧仔細打量了個遍︰「雖沒有你母親親半點的風姿,可這寵辱不驚的恬淡性子倒是像極了昔日的阿撫。」
三老幾言,讓謝彩衣和謝嵐的臉色陡變!
卻讓眾人想起了傳言之中的不世佳人,昔日冠蓋滿京華的——季氏阿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