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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日本是最銷那光陰的。
親眼見到這幾日自家公子不論是出門會友,還是在家讀書都意興闌珊的王東與王北呆呆的看著換上暗紅夜行衣一臉興師問罪模樣的王六郎。
「公子,這已經入夜了,還是早點歇著比較好。」王東厚著頭皮上前了一步,臉已經皺成了包子褶,他家公子自從回了這建康,就很是喜歡夜里出行,出行也就罷了,可是他還有前科,那次可不就中了毒險些喪命,害的他們被郎君很是一頓責備,跟著擔驚受怕了許久。
一邊的王北贊同的點了點頭。公子在謝家宴會之後難得的消停了幾天,還是繼續消停的好。
王六郎漠然的回頭看著眼前的兩個近侍,他已經忍了七天,七天啊!今天他一定要去問個清楚明白的,要不自己無論做什麼都靜不下來心︰「你倆這是要學我父親,拘我在這院子里?」
冷,非常冷,寒風過境,王東與王北縮了縮脖子。
「公子您說笑呢,這不是已經入夜了嗎?月上柳梢,花前月下的,公子出門要是被那個不開眼的見著了,怕是會壞了清譽。」王東努力的擠出了一個諂媚的笑,看著頗為憋屈。
「清譽?」王六郎輕叱一聲︰「你家公子我都被當眾拒婚了,哪里還來的清譽!」
王東和王北對視一眼,這事,不可說,多說多錯,不說也是錯。
王六郎卻是不再理會兩人,伸手推開了窗扇。
王東和王北趴在窗前看著轉眼幾個起落消失在院子里的自己公子。看看,駁了自己公子,如今被尋仇了吧!
夜涼如水,寂寥無聲。
謝梧站在書案之前,拿在手中的筆尖墨汁正在匯集!抬頭看著那吸引了自己一眾侍衛的人。
季無常長劍出鞘,暖冬與素年的劍尖也指向了這突然越窗而至略顯狼狽的人影。
一襲墨紅衣衫凌亂染塵,長發披肩遮了半邊容顏。王六郎冷眼掃過刀劍相向的幾人,不自覺的輕哼了一聲,理了一下自己闖陣弄亂的衣衫,這待遇,還真是不錯。
「女郎端是好本事!」不冷不熱的一句話,他王六郎何曾受過這樣的「禮遇」?他昔日就知道此間布有陣法,今日心頭不愉闖了進來,才知其中玄機竟是比自己想的要高出許多,饒是他自負與五行陣法一道頗有造詣,也是很費了一番心神才能站在此地。
季無常等人見此,悻悻的收起了手中兵器,只是眼神之中多有防備。
「郎君的才藝也讓阿梧驚嘆!」謝梧不得已放下手中細毫,索性那墨滴不曾落下,否則這半幅煙雨圖怕是要前功盡棄了。墨瞳對上這只身一人闖過囚龍陣的來客。
王六郎看了一眼戒備的幾人,眼光停在季無常身上,眸光一暗,嘴角一牽︰「若是兗記得無錯,那日女郎可是一並拒了吳府的親事。」
言外之意,吳常為何在此?
謝梧熠熠然的收起那半幅畫卷,放入一邊的寬徑畫瓶,不復蒼白的臉色難掩的無奈,無意掠過王六郎衣擺之處勾破的絲線,嘴角微抿︰「郎君深夜到訪,莫不是來問阿梧請了哪個醫者?」
王六郎順著那一掠的余光,也注意到了那破損了一角的衣衫,臉上閃過一絲灰敗,再听那話中分明將「深夜到訪」幾字說的分外的清晰,今日此行,怕是他這一生之中,最為狼狽的的記憶了。
「咳!兗冒昧前來,只是想看一眼,女郎是否無憂。」王六郎干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無措,眼中卻是沒有半分的退縮。
那一日,他曾徘徊于她的窗外,記憶之中,她也是這樣,了然獨立于書案之前,印在紗窗之上的身影縴細靜謐。
可是隔日再見,卻是三千湖水驚漾,女郎非昨!
謝梧聞此,幾不可見的自嘲一笑,素手撥弄,筆洗之上的幾管筆桿依次出聲,低低的震了幾人心。
「郎君厚愛,倒是讓阿梧惶恐不安了。」
不遠不近,淡漠疏離。明明就在眼前,韶華剎那間,人若經年外。
王六郎眉頭不自覺的微蹙,這感覺,比那日言辭鑿鑿坦坦蕩蕩的拒婚,更讓人心中郁卒!
「那日,我本是來過此處,你也是站在這書案之前,斂眉點墨,可卻早離去了那麼一些,終究……」王六郎英俊的臉上劃過一絲淒涼,錯過的那一晚,卻是別樣幾重天。
謝梧聞言,手下一頓,縴眉為顰,看了一眼立在一邊的幾個近侍。
女郎遭劫之日,竟然還有一位不速之客!在季無常審視的眼光之下,暖冬和素年雙雙低下了頭!這是他們的失誤!
「不曾想,郎君竟是對這不請自來頗為鐘情!」
王六郎心中郁卒更甚,本是來問那日拒婚之事的,奈何此時卻是句句機鋒,針鋒相對了起來,她這麼理正辭嚴的譏諷,倒是讓自己不知如何做答了起來。
「漢陽初遇之時,女郎亦是在窗前,低眉信手續續彈,波瀾不驚。」王六郎回望被自己打開了的窗扇。
桃
夭,卻分外的淒涼了起來。
「再見之時,你與人群之外,冷眼旁觀,眉若遠山,兗回眸之時,你已轉身離開。」
謝梧覆在筆管之上的縴指一頓,一音錯,調不成……
「慰靈一舞驚魂,兗也在感嘆,這世間,是真真的有這樣的一位女郎,不偏不倚,不早不晚,只是剛好,讓兗得遇……」
墨紅衣衫憑風,竟也生出了一絲寂寥。
謝梧的瞳色不自覺的加深了些許,徐徐低沉的開口︰「那日連累了郎君,活命之恩重與山,有朝一日,阿梧定會以命相還!」
王六郎回眸,看向已經淡漠的縴影。听著她想不著痕跡的轉開話題的話語。
「宴會之時,兗之所言,非是其他,而是出自與本心!」一字一字,分外清晰,一詞一詞,驚了屋內的幾人!
自嘲一笑,王六郎不看呆住的幾人,徑自繼續︰「兗一直所有,卻非吾所願!唯一所求,卻被無情拒,時也?命也?」
謝梧手下一顫,這話頗重,重到她不能附和。
眉頭蹙緊,非是她無情,而是,這本算不得情思,徒讓人亂了心神而已!
「郎君言重了!」正了臉色喃喃出聲︰「雲泥之別,楚漢之遙。你我之差何止千里,相識已是錯,何必一錯再錯!」
王六郎愣愣的看著謝梧,這一句毫無轉圜,依舊坦坦蕩蕩的拒絕,他竟是錯了?
「縱然是錯了,我王兗也願一錯到底!」王六郎朗朗開口,六郎誰人,他有他的堅持,也有他的自負,怎能被三言兩語抹殺!
謝梧聞言,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緩步離了書案,行到窗前站定,伸手推開了原本微開的窗扇。
何為夜半情思無從寄?她不知道,可是他可以錯,她謝梧卻不能!一錯之時已是身殘一生誤,再錯,莫不是要身殞死生殊途?
「郎君可知,阿梧願否?」斂眉低聲問,望著寥寥星幕謝梧徐徐開口︰「郎君是王家的六郎,是大晉傾城的公子,身前是冠世的聲名,身後是傾晉的權勢,郎君錯了那便錯了也無妨,奈何阿梧了然一身,阿梧若是錯了,誰可許阿梧一個命歲久遠?」
王六郎錯愕,這些,他想過,可是卻不願意去想!
「若是阿梧將錯就錯,怕是第一個容不下我的就是你身後的王家!」謝梧對上王六郎,言之鑿鑿,看著他瞬間僵住的身影。卻還待開口︰「實不相瞞,宴會一番作為,郎君以為,我謝梧是為了逐與名利?」
縴指順著窗扇之上的雕刻圖案緩緩描繪,聲音卻是掩不住的暗啞︰「阿梧落得身殘,季氏一族再無血脈可續,那丹砂之藥就是出自你王家的外女謝彩衣!阿梧久服此藥卻不得知,這幕後之人,正是你王家的嫡女,你的嫡親姑姑,我謝家的當家主母王青漪!」
話到此處,謝梧突的轉身,眸光灼灼的對上王六郎,步步緊逼︰「郎君可能為了阿梧,舍了你王家之女?棄了王謝聯姻建起的平衡?」
這一句,使得王六郎頓時面色凝重到了極致,這是讓他舍了王家,可是即便是舍了又何妨︰「兗曾說過,只願攜一人之手,得相伴天涯罷了。」
非他所願,棄之不惜!
謝梧聞言,倒是笑出了聲來,好一個自負傾城的王六郎!
「郎君生來享用不盡的榮華權勢,想要袖手月兌身,怕是難于登天,又何必拿來與阿梧說笑!」謝梧止住笑意,唇角依舊上揚,卻生生推翻了他的言辭︰「換言之,郎君所願,難道就是阿梧所願?道不同,難以為謀,求不合,不可相與,郎君終是太過自負了!」
靜,室內非常的靜!
靜的王六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之聲,卻不能出口成言!
季無常幾人互看一眼,第一次,女郎如此與人為難,絲毫不留後路!
謝梧卻是冷眼看著一切,沉聲開口︰「夜已深,送客!」
王六郎見她如此絕情,也不待她的近侍出聲,負氣揮袖掃過謝梧身側,躍上了窗欄。
卻還是忍不住回眸,看向一步之遙,漠然靜立之人︰「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再是王六郎,你可願與我離了這間種種?」
聲音幾不可聞,卻充斥著無力的寂寥。一語問罷,也不待人回話,墨紅身影幾個閃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下的桃林深處!
只余得,幾人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