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朝春 第五十九章 信手拈來清風顏

作者 ︰ 念薄涼

「我如何能夠信你?」

晏裘冷臉看向謝梧,也不回答。

只是朱唇微啟,口中發出低沉婉轉的調子。

這聲音有著異族的韻味,仿佛一種招呼,讓人心靜安寧。

晏裘兩步上前執起謝梧攏在狐裘之上的雙手。

族譜落地,噗通一聲砸在青石地上,清晰可聞。

謝梧微愕,疑惑的望向面色如常的晏裘。

調子愈發低沉,仿似在催促一般,兩只通體雪白的小蟲蠕動的從晏裘的黑色衣袖之中爬出,沿著她細白的腕子直直的停在了兩人交握的掌間。

這蟲子形似蠶蛹,通體雪白,流光溢彩。可謝梧卻從未見過,直覺的想要收回雙手,可是被晏裘緊緊握住,卻是進退皆不由己。

烏恆一族,善心術蠱毒?

蟲蠱?

幡然醒悟的謝梧微怔,拜自己博學強記所賜,這些她曾在一本異志上見過。

抬眸疑惑的望向,依舊微啟朱唇發聲的晏裘,卻突覺手背一痛,謝梧茫然的低頭,只見那白色的小蟲儼然已經不見蹤影,只余下手背之上的一滴鮮紅,很是醒目。

「烏恆族之寶,同命同心蠱,謝梧,從此以後,你我同心同命,若起相殘之意,則痛如宛心,若一人命忘,則兩人命盡。我以烏恆一族公主之尊,陪你走這一程,你可願意?」晏裘臉色已有一絲蒼白之意,盯著謝梧言道。

謝梧盯著兩人手背之上的那殷紅血滴,听她言語不像玩笑,無奈一笑。

今日一連種種,都讓人覺得不甚真切,玄機子一紙信箋,晏裘幾言,都打破了她曾經以為的就在眼前的世界!

眼下這情況,容得自己不願意嗎?

「你大可放心,如今這世下,能傷了我性命之人,寥寥無幾。」晏裘眉眼掃過猶自思量的謝梧︰「倒是你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我得小心的護著,否則使命未成,平白的再搭了命去,豈非得不償失!」

謝梧听此,倒是定下心來。

定局已成,無力回天,時不我與,只能我待。

「接下來,你待如何?」謝梧攏緊狐裘,走回軟墊之前,復又跪好。

晏裘聞言,抬手覆上自己的面容,自額下緩緩上提,轉眼一張精細的人皮面具落入掌中。

謝梧驚愕的抬頭,面前之人,五官較之漢人,明顯的深邃的些許,筆挺的鼻梁,略微凹陷的眼眶,看起來精致妖媚之極。

烏恆一族,竟是這般長相嗎?

「自然是跟在你身邊!」晏裘拈弄著手中的人皮面具,理所當然的回道。

「以這樣一副尊榮?」謝梧美目瞪向晏裘,她可不敢帶著一個這樣的人在身邊,那要徒添多少傷神事端,她都不敢想象。

晏裘冷面不悅︰「怎地?我這副尊榮污了你的眼?」

謝梧要存不語。

「我可是晏族第一美人,還是你漢人的審美與我族差異竟是如此之大?」

「非也,你這長相,即使是在我族之中,也是第一等的美人。只是美人遺患,你確定不怕惹來是非,壞了大事?」謝梧搖了搖頭很是無奈。

「如此,那這樣呢?」晏裘聞言,復又將手中的面具覆在臉上,上下按捏了一遍,面容已變。

謝梧再凝眼看去,已經換成清秀的漢人面貌,眉眼之間隱隱又一股子冷艷。就這樣的面容,出去也是讓人側目的吧?

「就這樣吧。」謝梧無奈的回了聲︰「你該知道季無常如今處境吧?在謝府之中,你還是如他那般,隱者莫讓人見著的好。」

晏裘點了點頭,倒是沒有反駁。

有了狐裘護體,這一夜倒也沒有那麼難熬。

第二天再回到自己的挽撫閣之時,謝梧卻帶著了一個陌生的容顏。

正是換了衣衫,偷偷跟來的晏裘。

「女郎,這人哪里來的?」素年忍不住開口問泡在浴桶之中的謝梧。

謝梧伸手拂過水面浮著的花瓣,還有絲絲藥香氤氳在霧氣之中,無奈的回眸,望向室外,想必晏裘此時正冷著臉,與暖冬、尚千等人大眼瞪小眼呢吧?

「府內撿來的。」

「撿來的?女郎被囚與祠堂思過,一夜可沒少讓我等擔心,怎的一回來,就平白的撿了個人?」素年很是不滿這明顯搪塞的回答︰「我常出這挽撫閣,我怎麼就沒能撿了個冰美人回來?」

謝梧窩火的拍了幾下水面,這要如何回答?如實說,那定是行不通的,素年幾人又是一副刨根問底的姿態,倒是一時讓她不知如何作答。

素年見她不答,卻還是不依不撓︰「女郎,府內風雲莫測,這不知根知底之人,怎能帶回居處?非是我等擔憂,女郎還是打發了去的好。」

打發?怎麼打發?若是有打發的可能,她也不會將人帶回來了。那同心同命蠱,她沒有听說過,可是烏恆一族善與心術蠱毒,確實是古來有記,她不能冒險。

再說,晏裘之言,也不似有虛,昨日一天,可算得上是如夢如幻,倒如今,若非是指間的戒指猶在,門外又跟著一個大活人,謝梧都不禁要懷疑,是不是自己黃粱一夢。

「她只是不喜言語,人冷了點,卻是萬分可信之人,你們放心就是。」謝梧正色回道︰「你們的身份,她也都了如指掌,她的身份,我也知曉,你們勿問,她確實是與我無害之人。」

這話,倒是讓素年不知如何再出口。

想想那人,從到了挽撫閣,就冷著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個遍。不管他們怎麼防備謹慎的開口詢問,一概不答,冷面不改,讓人看了很是不順眼。

竟然知道他們的身份?

他們行事何等的小心,卻還是被人尋到端倪了?

素年寒著臉,心下思量。所幸女郎一人被關在那祠堂,沒有再傷了身子。

至于那突然空降而至,讓人不喜的新成員,素年保有觀望姿態。

這得了挽撫閣主子允許,冠冕堂皇入住挽撫閣之人,讓閣內上下,出奇的保持了高度警惕姿態,就連尚千都幾次進言,說他在謝府呆了一生,都沒有見過這樣一號人物,大意是希望謝梧將晏裘打發走,讓眾人安心。

那間撫弄著裝飾用的一個琉璃盞打量的晏裘,冷冷的回眸,看向一邊旁若無人說自己是非的尚千,終是開口涼涼的吐出了倆字︰「愚蠢!」

尚千頓時僵住,想要發難,再觀上座的謝梧正閉目眼神,一副不予理會的模樣,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唯一對于晏裘的突然而至,不發表任何見解的就數季無常了。

他全心的信任自家主子的言語。對于晏裘,選擇了視若無睹,完全的無視。

這別樹一幟的人兒,倒是引的晏裘頻頻打量。

謝梧對此,也很是費神,所幸不聞不問,由他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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