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人還未走到謝梧跟前，素年就對著榻上之人喚了一聲︰「女郎明日真的要去上香祭祖？」
謝梧素手撥弄了一下榻前案上的琴弦，徐徐的回道︰「既然已經許了，定然是要去的。」
「可是大夫人其人居心叵測，她此番點名要女郎去是何用意，還有待商榷，女郎冒然應了，萬一……」素年不依繼續道。
「不必多言！」謝梧手下一頓，沉聲吩咐︰「暖冬，速速去查一下，明日建康城內有何動向，另查一下法華寺可有不妥。」
「是！」暖冬應了一聲，聲音消失在了桃花林中。
王媽媽離開後復又倒弄藥材的季無常，沉著臉色抬起頭來，他向來不喜多言，這個習慣倒是和晏裘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他不喜言語是因著從小經歷的種種，而晏裘則是因著生來的高傲。
「稟女郎，無常似曾听說，四月初一，乃是恆家郎君恆玄凱旋歸來入城之時。」季無常走近謝梧身邊，低聲言道，女郎最是不喜人聒噪，只是素年在外倒是老實沉穩，在女郎身邊卻是能恢復了自己跳月兌性子，他說教過幾次，見她屢教不改，女郎也不出聲喝止，也就不再言語了。
「恆玄？」謝梧凝眉思索著自己記憶中關于此人的種種︰「北征已逾兩年的恆將軍要在明日歸來？」
「是！」季無常肯定的答道。
「尚千，府內前去上香通常是何時出發？」謝梧問向一邊的尚千。
「按照慣例，是辰時出府。」尚千略一思索。
「是了，壯士征時午正興，歸時日正升。謝安先輩之後，晉凱旋而歸之將，必過烏衣巷前文德橋以視追悼，此番，我等一行明日怕是要與他們遇個正著了。」謝梧尾指輕叩，徐徐言道，轉眼看向一邊的季無常︰「如此舉足輕重之將勝利而歸，朝堂之上，何人出迎？」
「廣義王司馬元顯！」季無常沉聲應道，女郎心思縝密，他是知曉的。
「謝安亡後，晉之朝綱盡落與帝之族弟之手，司馬道之及司馬元顯把持朝政已過十余年之久，恆玄其人，果真是如日中天之勢。」
季無常眉尾稍動，女郎從來不曾出得閨閣半步，不曾想對于外間之事，竟是如此的了然于胸。
「女郎這是什麼意思？」素年終是沒忍住開口。
「我的意思是，若是我的車架沖撞了歸程之將，或許不必出了建康城，就已遇不測！」謝梧眼中寒光一閃。
「這如何使得，素年這就去求見大夫人，拒了上香一事。」素年听此，心中一個嘎登，但凡有一絲的可能，也不能讓女郎身處險境。
「勿慌，大夫人定是已經算計好了的。」
「那女郎還堅持出去，這明知是陷阱，還跳進去，不是自討苦吃還是什麼？」素年不依。
「女郎想見一見那恆玄？」惜字如金的晏裘冷冷出聲，驚了一邊正要跳腳的素年。
「是，我要見一下恆氏一族奉為棟梁的恆玄！」
「可是女郎，恆玄其人，心狠手辣，殺人無數，向來是個難相處的，你見他為何？」季無常不解。
「如今之勢，四大家族之中，僅僅的能立于昔時威風的，也只有恆家而已。輝煌如昔的王、謝之家，也是靠著聯姻之舉才能求得一時之安，恆玄，或可助我！」謝梧嘴角微勾，她要的，除了富可敵國的錢糧，還有勸可蓋世的依仗，否則，她怎麼能夠在這亂世之中求存？
此言一出，饒是冷如寒冰的晏裘也變了臉色！
靜，突如其來的安靜。
連著那明朗的日頭，仿佛也黯淡了幾許。
幾人滿目復雜的望向，那一襲紅衣，手執琉璃盞的佳人。
是什麼，突然不一樣了？
三言兩語，道盡風雲朝堂，女郎所求，為何？
「無常，陳家購糧一事可曾安排妥當？」琉璃盞輕搖，流光閃動，可這執盞之人，卻是不動如磐。
「盡如女郎之意，陳家听命，做的很好。」回神的季無常慌忙答道。
「很好！既然是很好那就很好！」眼尾掃過拇指間的戒指，謝梧微笑︰「無常覺得，司馬浩文其人，如何？」
「司馬浩文？」季無常又愣，這時間提及此人作何？「司馬浩文風流成性，除卻文采一事，可算是別無他長。」
「是啊，是個平庸之輩！」謝梧喃喃回道︰「可是，他卻活的很好！」
「女郎的意思是？」季無常心細如針。
「大智大愚，能活著才是真正聰慧之人！司馬浩文並非如你之所見那般的平庸之輩！」謝梧微微一哂。
眾人幡然醒悟。
「罷了，我等還是準備一下明日上香一事吧。」謝梧美目一轉，換了話題。
「女郎，明日我要與你同行！」一邊的晏裘開口，她要在謝梧的身邊，才能覺得安心！
「你？用什麼身份跟著？」謝梧美目微眯︰「若是讓人見著了，我這平白的帶了人入府，可是會讓別人好好的做番文章的。」
一邊的素年听自己女郎這麼說，嗤笑了一聲，終于可以擺月兌這個冷臉的晏裘了。
晏裘聞聲望向素年，眼珠轉動。
素年回以幸災樂禍的小得意，臉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就是不讓你跟，就是不讓你跟！看你能如何！」
那邊晏裘也不生氣，復又看向謝梧，素手一指素年︰「我就用她的臉面跟著好了！」
這下換素年呆住，她的臉面？
愣愣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素年一臉的不敢置信，兩個大眼瞪的滴溜圓︰「我的臉面？」
晏裘不理會她的質問，依舊盯著謝梧。
謝梧頭疼的揉了揉眉頭，這倆人，好像一直不對盤！
「喂！我說你這人真是的，女郎都說了，你不能跟著，你要做什麼ど蛾子，別拉扯上我！我素年可不是好欺負的主兒！」素年這下真的要跳腳了。
可人家晏裘卻不理會她，徑自對著她的主子說︰「用她那張難看的臉面，應該不會有人來尋麻煩吧！」
謝梧單手捂臉，沉沉了應了倆字︰「不會！」
那邊一個人上演獨角戲的素年，臉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了，難看？她素年的臉面難看？
晏裘，我素年與你的梁子，算是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