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米江畔,數不盡的酒館櫛次鱗比,本以為這樣燈紅酒綠的地方會像煙花之地一般人頭攢動絲竹陣陣,可走進去卻發現它是如此靜謐而祥和,偶爾會有一兩聲放肆的笑聲,卻很快就隱了下去。
所有的喧囂與香醇,都被吝嗇地鎖在每一個酒館里。
這是安曼與眾不同的地方,內斂,矜持,像個永遠笑不露齒的貴族少女。
一路向北不停留,南知道希爾斯有意帶她去最好的酒館,默默地跟著,時不時用余光打量這里的建築,它們大多是伊特馬風格的,可以追溯到波希王朝的時代,可見這個地方有多古老。
就在她漫不經心地觀察著這些或冷清或熱鬧的門面時,忽然聞到了一股特殊的酒香!
「等等,希爾斯。」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確認了自己的感覺,然後快步循著這股不一樣的酒香走去。
「去哪?」
「跟我來。」
從酒館間的縫隙穿過去,他們看到了一條小巷。小巷兩邊的高牆上爬滿了綠油油的藤條,一路走到頭,赫然是一個低矮卻雅致的木屋。半敞著門的屋子很特別,木格子的背面貼著紙,里面點了燈,自然就有一道道黃光從紙窗里穿刺而出,驚艷有力,帶著一種幽冥般嚇人的死靜。
離屋子越近,那股酒香就越濃。
希爾斯也聞到了,卻不像南一樣被酒氣吸引,而是警惕觀察四周。
房子的主人似乎已經知道他們的來訪,拖拉式的木門嘩一聲又向右邊拉開了一半,里面厚重的絨毛地毯和小茶幾上香爐裊裊的青煙映入南的眼簾。
一雙穿著白襪子的腳踏出來,她順著腳往上看,米色的柔軟棉布長袍,淡紫色的腰帶,上半身衣領大開,袒露著精壯的胸膛……鎖骨,喉結,精致的下巴,上挑的唇角,一雙少見的桃花眼里隱藏著不懷好意的笑意。
目光左偏,呼吸一沉,她看到了男人尖尖的耳朵。
是精靈!
在南打量精靈的同時,精靈也把她從頭到尾刷了一次,輕佻而放肆。
希爾斯額間的青筋不禁跳了跳了,一把拉住南的手轉身就走。
精靈抱著手倚在門框上︰「喲,剛來就走嗎?」。
「等等希爾斯。」南掙月兌希爾斯的手,「我要跟他買酒。」
希爾斯微微眯起眼,「那便在這里等著,我進去買。」
「你知道我要買哪一種?」
「我全部買下來。」希爾斯淡淡地瞥她一眼,率先走向那個精靈。
精靈彈了彈指甲,像是看夠戲了,悠悠地開口道︰「我這里是有酒,但是……」
希爾斯抿著唇,面無表情地看著精靈,等他把話說完。
希爾斯有種直覺,這個精靈非常不簡單。
精靈眨眨眼楮,「我不賣酒,只賣身,你們要買嗎?」。
一瞬間,希爾斯差點忍不住往他那張比女人還精致的臉砸火球!
「你听到了,他不賣酒。」
南也感覺有些尷尬,這麼香的酒,這麼美的男人……居然賣身不賣酒!同時又覺得匪夷所思,哪個男人會出來賣?這擺明就是在忽悠人吶!南不死心,盯著精靈說︰「我聞到了你的酒香,我想買下來,只給一點兒也沒關,多少錢都沒問題,你開價吧。」
精靈似笑非笑地抱著手說︰「小妞,你把我買下來,這樣我的酒不就是你的了?」
「我買。」說話的是希爾斯,他冷冷地看著精靈,仿佛對方是一條等待出價的狗。
「呵……」精靈一手卷起垂落胸前的銀發,笑得好不邪惡,「承蒙少爺看得起,不過我既然要賣自己,當然也會選擇喜歡的賣主。我很遺憾地跟你說,我不賣給你。但如果是你身邊這個小妞的話,我們可以商議。」
!她仿佛听到了空氣碎裂的聲音,希爾斯的面色冷得嚇人。
她心里有些發悚,這個男人擺明了就是在找她麻煩,一杯酒而已,她倒不至于為了莫名其妙的酒香而跟希爾斯鬧。
她拉拉希爾斯的衣服,無奈道︰「我們還是走吧。」
「嗯。」希爾斯拉起她的手,默默在心里陰暗地盤算,等會離開了就叫布魯克帶人來把這小子做了,順便把屋子里藏的酒都搬回去。
剛走幾步,身後的精靈忽然抬高了聲音喊道︰「小妞!默罕杜拉酒,你想不想嘗嘗?」
她背脊一僵,雙腳像是踩進了沼澤泥潭里一般,再也邁不出去了!
希爾斯微微皺起眉,側臉看她︰「你想要默罕杜拉酒?」
她無聲地點點頭。
雖然有難度,但希爾斯並不覺得麻煩,「我會幫你弄到。」
「不——」她打斷了他的話。如果希爾斯知道她是為靳羽求的酒,他一定會生氣憤怒。而且,總不能什麼事情都依賴他,仿佛離開了這個男人她什麼都做不了了一樣。她抿了抿唇,轉過身對笑得意味不明的精靈說道︰「我真的可以嘗嘗嗎?」。
「當然。」精靈眨了眨左眼,對她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可是希爾斯拽著她不放手,她沒辦法走動。
南輕笑出聲︰「希爾斯,你會不會太緊張了?我們來這里不就是為了品酒的嗎?」。
希爾斯不接話。他並不是怕了這個精靈,事實上,他心里很不舒服。
這個精靈明顯就是在找事,妖孽的外貌和放浪形骸言行,毫不避諱地調戲這個笨女人,他是腦子進了水才會讓他們開開心心地一起飲酒。
不過,看到她渴望的眼神,他的心又軟了下去。
猶豫了半響,他勉強地頷首。
精靈︰「要進來,必須月兌鞋哦。」
南充耳不聞,穩穩當當地穿著鞋子毫不客氣踩上昂貴的金絲絨地毯。
精靈翻了翻白眼,使了個小魔法將兩人的鞋子清理干淨。
「你的鼻子很靈。」精靈在他們對面坐下來,一手撐在地毯上,半個身子都倚在軟墊上,這樣的姿勢讓他的衣領開得更大了,里面的皮膚當真是細膩無暇,肌理也結實流暢。他半眯眼楮的時候,像極了一只優雅的獵豹,渾身都散發著一股雄性的誘惑。
可惜,對面兩只像木頭人,一個是視這種豪放為糞土的禁欲貴族,一個是一門心思撲在美酒上的純潔少女。
美男計失敗,精靈並沒有興意闌珊,反而對女孩更加感興趣了。
她長得不是頂尖的漂亮,垂眸的樣子看起來很乖巧,微微帶著讓人捉模不透的冷感。
重要的是,她身上有著香氣,酒的香氣。
各種各樣酒的香氣,讓他幾乎忍不住想撲進她懷里用力地嗅——這些酒香,到底都是從哪里來的。
精靈熱辣的目光讓南微微側目,她很想忠懇評價一下他現在的姿態,不過她害怕那樣做會讓他惱羞成怒,到時候喝酒什麼的就泡湯了,于是轉而說道︰「我叫南,他是希爾斯,請問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稱呼?」精靈模模下巴,好像在認真地思考自己的名字叫什麼。好一會,他才笑道︰「你可以叫我北。」
砰,桌子上的杯子碎成了粉末。
南斜眼看向端坐的希爾斯,後者面無表情地說︰「那是我小名,請你換一個。」
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