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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氏氣得差點翻白眼兒,偏偏許大娘瞧著林貞娘居然要了雙份錢,也是有樣學樣,把手一伸,「我閨女摔了跟頭,連膝蓋都磕破皮了,你不得賠償啊?」
岳氏氣得發暈,下意識就答︰「她們也沒打你閨女啊!」
「敢情我姑娘不是因為你們打人才去叫她哥的啊?」許大娘眉毛一挑,冷哼道︰「再怎麼說,我也是個準命婦,還不值十兩銀子?怎麼著,要不要我去叫兒子,再問問駱大人你這錢該不該給?」
「你……」扶著腦袋,岳氏強忍下沖上胸口的那口惡氣。沒辦法,誰叫今天出門不利,就撞著喪門星了呢!花錢解災了……
給這湯藥費付出去了,王媽媽拿在手里的荷包幾乎就扁了下去。在她身後的一個媽媽嘀咕︰「這香火錢……」
反手捂住那老姐妹的嘴,王媽媽不敢聲張,只一個勁地使眼色。那說話的媽媽也省過神來,偷睨著岳氏難看的臉色,不敢再說話,只是無聲地拍著王媽**手。
王媽媽放開手,看看岳氏,沒敢上前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安靜地立在一旁。
把岳氏難看的臉色看在眼中,林貞娘忍不住偷笑。
白家雖是小富之家,可這一下子拿出二十兩銀子來,也不是小數目,尤其是這種方式拿出來的,夠讓岳氏肉疼了。
她是越看岳氏那臉色越開心,可陳氏卻是忐忑難安。悄悄踫了下林貞娘,她低聲道︰「貞娘,這錢不能收……」
「怎麼不能收?」拉了陳氏走遠了些,林貞娘笑道︰「娘,這個和你說的那個風骨沒關系,她們欺負人,還動手打人,就得付出代價。要是今天咱們不要她的賠償,那以後她還得欺負人,不只是欺負咱們,更要欺負別人——到那時候,咱們反倒是害了人……」
被林貞娘繞得發暈,陳氏雖然覺得有些不對頭,可又好像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想了好一會兒,她才道︰「娘的那個還是不要了吧!」
林貞娘皺眉,握著陳氏的手,悄聲道︰「您別管了!難道還放心不下女兒。」
瞥了眼岳氏,林貞娘笑著喚了聲許大娘,「大娘,先進去上香吧!這沒受什麼傷,也是佛祖保佑咱們這些好人了……」
許大娘應了聲,也不理會捂著胸口直皺眉的岳氏,挽了安媛就往大殿中走去。
這個時候,自然是搶不到頭柱香了。大殿之中,眾婦人搶著上香,搶不到蒲團的,就直接跪在冷冰冰的青石板上。合目跪拜,口齒微動,其色鄭重,其情赤誠,哪怕是再耍滑藏奸的人,在佛祖面前,也虔誠如仰望大人的孩童。
有上完香的,或是轉到殿後觀音殿,或是繞到功德箱前捐香油錢,更有跪在角落穩坐蒲團之上的忘空大師面前,只盼能有機緣求得一言片語天機的。
見陳氏于明燭前點燃了香,撩裙想要跪倒在地上,林貞娘忙拉住她。
「娘,地上濕冷,您身子弱。」
「這孩子,」陳氏嗔怪︰「在佛祖面前,豈能不誠心?」
見勸不動陳氏,林貞娘也不再說話,放開陳氏的手,先她一步跪在地上。卻把棉裙裙擺攤開于地,示意陳氏跪在她的裙擺之上。
陳氏眸光閃動,似有水意,囁嚅著,半晌卻只道︰「這孩子……」
展顏一笑,林貞娘平聲道︰「佛祖是最靈驗的,一定喜歡我孝順娘,不會覺得娘不誠心的。娘,快來給佛祖上香啊!」
陳氏笑笑,執香上前,跪在林貞娘的裙擺之上,拜過之後,起身把香插香爐,復又跪下,合什默默祈禱。
只看到到陳氏口齒微動,卻听不到她在求什麼。只是就算听不到,林貞娘也知道她必是在為她祈禱。
明明只有三十多歲,在後世還是大好年華,風華正茂。可是于這個年代,卻已是年華逝去,孤寂地老去。在陳氏的生命城,除了還惦念她這個女兒之外,就只剩下過去的那些回憶。沒有更多的期盼,仿佛是一口漸漸干涸的井。
林貞娘不喜歡看著陳氏這樣孤獨地老去,可是卻不知道該怎樣去改變。哪怕娘掂記著逝去的林父,不打算再行改嫁,可也不該這樣默默地活著。
或許,她該勸娘走出那座小院子——若是娘見得人多了,說不定就不再那麼思念——啊,這樣說來,她之前照顧娘,不肯讓娘去鋪子里操勞並不是一件明智的選擇吧?
躊躇著,林貞娘偷眼看陳氏,見她神情祥和,甚至還帶著淡淡的歡喜。便也隨之而笑。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或許,她與陳氏就是那樣的狀況吧?只是,不管陳氏是不是真的在自己的世界里過得舒心,她仍想嘗試著讓陳氏走出來——哪怕最好陳氏沒有如她希望的一樣,那她也覺得安心了——至少,她知道陳氏是快活的!
陳氏起身,在林貞娘起身時,蹲去,輕輕拂過她的棉裙,撢落在昏然燈光中根本看不清楚的灰塵。
轉目,陳氏自腰上取下荷包,走向功德箱。
在功德箱旁,有兩個衣著頗為精致的婦人正在捐香油錢,「師傅,你可要寫仔細了。我夫家姓張,張門沈氏。」
听得婦人的叮嚀,她的同伴就掩面而笑,「十兩銀子呢!小師傅怎麼會記不清呢!」
目光掃過陳氏,看她從荷包中模出的散碎銀角,婦人抿了抿嘴角,雖然沒說什麼,可那神情卻是帶著淡淡的嘲弄。
雖說是布施,可是就是在寺廟中,寶相莊嚴的佛前,卻也難免俗世之中的惡習。
陳氏雖然看到那婦人的神情,卻仍是面色如常。布施香油錢,本就是力所能及之事,圖的是個心誠,並不在乎多少。有多大力量做多大事,陳氏並不曾想過在這個上頭與人相爭,自然並不覺不自在。
林貞娘卻是冷眼瞥了眼那婦人,上前一步,翻手向那做記錄的知客僧遞上一疊銀票,「師傅,還煩請你記上——林門陳氏,捐十兩紋銀。」
陳氏微驚,扭頭看向林貞娘,囁嚅著,卻不好問她。
林貞娘一笑,也不理會那扭頭看她的婦人,握住陳氏的手,溫然笑道︰「本來就是白得的,此刻捐出去正是應當。」
她這樣一說,陳氏也就笑了,只是卻轉過頭去,沖那知客僧道︰「師傅,還請您把名字記成林氏貞娘……」
「娘,」林貞娘皺眉,攔下陳氏,「師傅,您別听我娘的——娘,佛祖勸人為善,難道您不希望女兒做個孝順為善之人嗎?」。
陳氏笑笑,也不再說什麼,看著那知客僧果真記上了林門陳氏,便與林貞娘轉身。
在她們身後,許大娘與安媛也來捐香油錢。
顯然是听到林氏兩母女說的話了。安媛就拉著許大娘低聲道︰「娘,把那十兩銀子捐了吧!」
許大娘皺眉,「林家小娘子愛做好人,是她的事兒,我為什麼要捐啊?」撇了撇嘴,她抱怨︰「我這老胳膊老腿的,被他們好一頓摔打,還不得好好將養啊!」
安媛苦笑,沉默片刻,才低聲道︰「娘,駱大人就在這兒呢!您若是把錢捐了,與哥哥顏面上也好看……」
若是說別的,許大娘多半不理,可是安媛一說這話,許大娘就猶豫起來。扭頭看了看殿門口,雖然站在門前與安容和說笑的駱振鋒根本就沒往這這看,可是她還是禁不住在心里百番思量起來。
抿起嘴角,許大娘的臉崩得緊緊的,在遲疑好一會兒時,才上前,把一疊銀票遞給那知客僧︰「師傅,請您記上——安門許氏捐香油錢——這錢啊,還是用上善途上來得好……」
她這句話,說得極大聲,就連站在殿門口的安容和也不由望了過來。
只是一句話後,她的聲音又壓低了,「九兩……」
縮在衣袖的手把那一兩的銀票捏成一團。許大娘退出來,瞥了眼安媛,低聲嘀咕︰「我還不得補補……」
安媛一笑,不說別的,只順著許大娘道︰「是,我娘是該補補,回頭買根參,給娘炖參雞湯……」
見安媛沒責備她,許大娘就立刻笑起來,「買什麼參啊!就多買上幾斤五花肉,娘給你們炖紅燒肉。到時候我閨女和你大哥、二哥,都補補……」
安媛微笑,「還有山虎哥,嗯,讓沈師傅也來吃……」
許大娘挑眉,「那病秧子……」只是說了半句,她就咽了回去。
她這個女兒就是善良,還是不要讓女兒怪她刻薄了。
目光一轉,她看到陳氏和林貞娘正轉向忘空大師身邊,不由心頭一動。
這忘空大師,听說每年今日,都會尋一有大機緣之人,為她卜上一卦,一卦可道人一生。只不知,她家阿媛會不會有這個機緣。
心跳加速,許大娘拉著安媛,快步走了過去。
還未走近,就听到有人在苦苦相求︰「大師,還求您發發慈悲,為小女算上一卦。小女也不求算一生,只要能算出小女何時有子,也就心滿意足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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