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步步為營 【001】蠱毒

作者 ︰ 赤羽琴

正當是炎熱的夏季,太陽火辣辣的,連迎面吹來的風都是熱的。不甘寂寞的嬋這個時候叫得特別賣力,在靜謐的午後顯得特別聒噪煩人。

徐府里頭一片寂靜。主子們都在屋子里歇午覺,丫鬟僕婦們忙里偷閑,趁著這會兒四下無人都躲回房里小憩。

幽蘭院也是一片靜謐,正屋的雕花大門正敞開著。平時總在外頭候著的丫鬟僕婦一個個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在這個寂靜的午後顯得格外詭異。

屋內正中擺放的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翹頭案,窗明幾淨的窗柩旁擺放著玉瓷花斛,花斛里插著開得正盛的桃花,淡淡的香味飄散滿里屋。

靠近里屋的一側掛著紫檀邊金桂月掛屏,紫檀框雕夔龍紋,屏面藍絨地,畫面中用黃金制成山石、小草、桂樹以及流雲、明月等飾紋,滿目金秋美景。

冉幽嬋一手撐著紫檀雕花圓桌,一手撫著肚子痛苦地申吟,白皙光潔的額頭上滲出了層層細汗,柳眉緊蹙,臉色蒼白如雪。她想出聲喊丫鬟僕人進來,話到了喉嚨卻發現根本沒力氣說出口。

「啊……」她痛呼出聲,原本蒼白的嘴唇被她咬出血絲來,「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她素白的衣裙,看上去觸目驚心。

快來人啊,青荷,青竹,文嬤嬤,你們在哪兒?救命啊……她在心里呼喊著,眼前卻半個人影都沒有。汗水一滴滴地落下來,暈染了紅色的地毯,她無力在支撐身子,頓時癱軟在地上。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容詩詩穿著一身耀眼的絳紅色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瞧見冉幽嬋正跪在地上,衣裳上血跡斑斑,一臉痛苦的模樣,丹鳳眼一挑,嘴角就露出了笑意。

「哎呀,姐姐你這是怎麼了?該不會是藥效已經發作了吧?」

冉幽嬋緊緊地咬著牙關,兩手抱住胳膊,痛得全身都在顫抖。見到容詩詩,顧不上禮儀,伸手就往她抓去,卻被容詩詩巧妙地躲閃了。

「妹妹,救我,我好痛……好難受……唔……」

「救你?我為何要救你?」容詩詩居高臨下地看著一身狼狽的冉幽嬋,眼里盡是笑意。「很疼是吧?這就對了。金蠶蠱乃天下毒物之最。中毒者如有千萬條蟲在周身咬齒,痛楚難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說的對吧,姐姐!」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听不懂?妹妹,快救我……啊,好痛……」又一陣錐心的痛席卷全身,她把牙齒咬得咯咯響,渾身都在戰栗。

容詩詩神態自若地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端著茶盅慢悠悠地吃了一口,細細地欣賞著徐家當家主母的狼狽模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也罷,誰讓我心軟呢,就當做件好事替自己積德,讓你做個明白鬼,也好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嘴角一翹,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這是何意?你對我做了甚麼?」冉幽嬋承受著身體上的折磨,又瞧見容詩詩如惡魔般的笑臉,不由得打了哆嗦。心里的不安逐漸擴大,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容詩詩笑了,語氣很是柔和,「姐姐,想明白了嗎?不過我要糾正你,不是我要對你如何,是相公要對你如何。」

「甚麼意思?」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卻不肯相信,定要容詩詩說個明白。

「冉幽嬋,你以為相公當初為何要娶你?也不拿鏡子照照看,這副模樣哪一點配得上相公?若不是因為你是冉家的嫡女,你爹冉清離是御史台侍御史,你認為相公會娶你嗎?

你爹犯了事被皇上罷黜,相公在翰林院做編修,前途無限量,卻因為你爹的事鬧得臉上無光。相公前些日子看上了平樂侯的千金,就因為你霸佔著正妻的位置,人家侯府小姐又不肯做妾室。」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道,「侯爺答應相公,若他娶了顏小姐,侯爺會立即稟報皇上,讓皇上升他為門下省給事中。我听說,那個侯府的小姐長得美若天仙,比你強一百倍。你呢?你爹犯了律法,給相公帶來的只是羞辱,他真是後悔當初娶了你。」

容詩詩一口氣說完,冉幽嬋的腦中一片空白,身體上的折磨已經讓她麻木了。她不敢相信,成親三年的夫君竟是抱著這種心態跟她成親的。曾經以為是一輩子的良人,到頭來才發現,他是這樣的可怕。

父親上個月才被皇上革職,徐紹棠現在就要殺妻娶新婦,以謀個好官位。

給事中!

她冷笑,這個官職確實很不錯,至少由從六品升至正四品,官員的呈遞的奏折都經其手,權勢尤重。難怪他動作那麼快,如今就等著她這正妻一死就可以迎娶新人過門。

她露出悲戚的笑,一顆心仿佛都沉浸在冰水中。怪只怪她識人不清,成親三年都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原來,他的心腸竟然跟蛇蠍一般,她還愚蠢地把精力都耗在他身上。為他打點府內事務,做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到頭來,換來的是他下的金蠶蠱毒。

而容詩詩,她待她如同親姐妹。如今,這兩個人竟然要害死自己,該說是她識人不清,還是說他們太殘忍?

「如何,姐姐可都想清楚了?」容詩詩也不著急,慢條斯理地喝著茶,優哉游哉地欣賞她臉上豐富的表情,待一切差不多了才出聲。

冉幽嬋露出嘲諷的笑,「我是想清楚了,如今才發現你也是個愚蠢的。」

容詩詩一掌拍在桌上,橫眉怒目,「冉幽嬋,別不識好歹。我是看在跟你做了兩年姐妹的情分上,好心好意地告知你實情,好讓你走得心安。如今你言出不遜,是何意?」

冉幽嬋嘴角一勾,「容詩詩,我發現你也跟一樣可憐。徐紹棠能為了權勢殺我,有朝一日,也會為了某種原因讓你死。你幫著他下毒害我,他照樣另取新妻,不管怎樣都改變不了你是妾這個事實。」話剛說完,一陣揪心的疼痛傳遍四肢百骸,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滿心荒蕪,她知道自己的時辰不多了。

「你……」被踩到痛處的容詩詩伸手就給了她一記耳光,眼神帶著狠戾,咬著牙說道,「冉幽嬋你就盡管罵吧,橫豎不到一到一炷香的時間你就去見閻王了。」她緊緊拽著帕子,用看死人的眼神看著她。

「既然你就要死了,我也不怕告訴你。你知道你為何懷孕四個月無緣無故小產,之後又一直懷不上?因為我在你的湯藥里動了手腳,我是不會允許你比我先生孩子的。」她眼神凌厲,盯著冉幽嬋左邊臉頰上的粉紅色蓮花形胎記。

「原來都是你,算我瞎了眼,一直都把你當好姐妹。」冉幽嬋終于明白,容詩詩就像是她養在身邊的一只老虎,時機一到就會反過來咬她,而且不留余地。

「好姐妹?」像是听到什麼笑話一樣,容詩詩哈哈大笑,「你把我當好姐妹?這個府里誰不知道你冉幽嬋是正妻,徐家的現任主母。而我容詩詩,不過是一個妾,見不得光,出不了廳堂進不了祠堂。同樣是嫡女,為何我就必須委屈做妾,論身份地位,我還比你高一籌。」她的父親是從五品的禮部員外郎,姑父是正四品的禮部侍郎。怎麼的也比她父親那從六品的侍御史強。

冉幽嬋臉上毫無血色,氣若游絲地冷哼,「你父親如今身陷囹圄,不過是個中飽私囊的貪官。」盡管她說得極為諷刺,卻因為力氣不足而顯得沒有底氣。

容詩詩道,「你以為憑相公跟侯爺的交情,還不能保我父親的官職嗎?說到這個,還真應該感謝姑母,若不是她暗中打點,你父親怎會被罷了官職?哼,你父親口口聲聲說我父親貪贓枉法,到頭來,倒變成他的不是了。」

冉幽嬋抱著自己,感覺到所有的力氣都抽離身子,就像墜入冰窟一般。沒想到,父親的事,大伯母竟然也摻了一腳。為了她父親而陷害小叔,她們容家的人果真不是好東西。

容詩詩拍拍手,「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也該走了。姐姐一路走好,我會替你多燒幾沓紙錢的。」

她走了兩步又回頭,「忘了告訴你,你的丫鬟和嬤嬤,這會兒已經在黃泉路上等你了。」

冉幽嬋定定地看著她,眼神閃過憐憫,憤怒和悲傷,血沿著她的嘴角一滴滴地落在宮緞素雪羅裙上,血跡暈染開去,就宛如繡上了朵朵鮮紅的桃花,和玉斛里的桃花一般鮮艷。

容詩詩被她的眼神嚇得縮了縮脖子,她的眼神太犀利,手不由得狠狠地捏著帕子,朝她投去一記冷漠的眼神,擺著手跟來時一樣裊裊婷婷地走了。

冉幽嬋躺在地上,任由鮮血從嘴里,鼻孔里流出來

徐紹棠,這就是你所謂的夫妻,為了權勢你什麼都做得出來。如果有來世,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父親,被罷免官職後一直沮喪不已,母親又因為這事操勞過度壞了身子,如今還躺在病榻上。哥哥因為明年的科考一直在準備著,如今因為父母的事情恐怕耽擱了。

她眼神眯了眯,徐紹棠恐怕在父親的事情上也是幫凶,就算不是,也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這會兒,是不是正因為要娶新人,又可以加官進爵而高興著?

父親,母親,哥哥,恕蟬兒不孝。

當天下午,徐府的下人發現夫人躺在血泊中,七竅流血,臉色猙獰,睜著一雙大眼楮看著某個地方,模樣甚是嚇人。

次日,徐府對外宣布,大*女乃得了頑疾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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