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甫來這個世界後面臨的那番驚嚇,衛若子最初的幾日著實過得很是膽顫心驚。她不知道身邊這個時時處處溫文爾雅的俊俏公子,會在什麼時候突如其來地向她擺出那付索魂奪命的猙獰嘴臉,露出他那對閃著霍霍寒光的獠牙。
但出乎衛若子意料之外的卻是,這個復仇天使並沒有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以打擊摧殘她的精神為樂。那日的癲狂似乎只是平靜湖面上偶爾被落石涌濺起的水花。那日之後,莫安之一直與她保持著相敬如賓,亦或是相敬如「冰」的相處模式。二人單獨相對時,氣氛會冷一點,相互間不會有多余的言詞。不過,像衛若子醒來那日硝煙彌漫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卻沒再出現過。即便是二人這種冷淡的相對,一天之中也不會太多。
因為是新婚,莫安之需要扮演疼惜弱妻的多情郎君角色,所以極少外出。除了偶爾被衛新元打發人叫去丞相書房同一班幕僚們商議政事外,他總是呆在書房。除非有外人來訪,像太醫復診,二姐探視等諸如此類情形,莫安之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她身旁,表演各種溫柔體貼。其余時間,衛若子倒是很少與他踫面。
慢慢地,她繃緊的神經逐漸放松了下來。除了在莫安之面前時條件反射地將神經重新拉拉緊以外,她基本處在一種混吃等死得過且過的生存狀態里。
直到那日衛若子無意中闖到莫安之的書房,看到那滿書架子的藏書,她才腦子微微一熱,意識到自己是不是需要做些什麼。雖然說既來之則安之,但她若想讓自己活得不再像原主人那樣悲劇,或者說,她若想不再按照莫安之為她編寫的劇本一路演下去的話,她就得先熟悉這個世界,然後才能好好策劃出她衛若子的絕地大反攻計劃。而做為一個啞巴,最好最直接地獲取信息的渠道,有且只有書本這一條道了。
現階段的米蟲生活是假像,如履薄冰的日子隨時都有轟然塌碎的時候,到了那時她所要面對的……一想到那日莫安之平靜表像下壓抑著的驚濤駭浪,衛若子絕對有理由相信,等到莫安之成功摧毀衛府那日,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將她賣到軍營里當營ji去,完了一準還覺著自己特他**善良。
一想到此節,她就不由得不寒而栗,就很自覺地拿出大學時泡圖書館的精神,硬著頭皮,頂著與莫安之共處一室的壓力,將書房當成學校圖書館,窩在書房給自己普及這個世界的基本常識。好在文字還是方塊字,只是簡體變繁體,看起來難免有時會思維短路,但好在能夠大概理解。
通過從書本上了解到的,再結合她刻意旁听到的那些丫環婆子們私底下的八卦交流,她對自己所處的時空背景家宅環境開始有了那麼一點模糊的認知。
衛若子所處的大周朝在這個時空中號稱盛世天下,君明臣賢,國富民安。
雖然大周朝與她原來那個世界文化傳承的軌跡,大方向頗為相似,但似乎步伐有點緩慢,歷史的進程才將將走到原來世界的宋元時期。所謂的歷史進程,也只是指人文科教的水平與那個時期差距不大,文人士子們雖然一樣讀經史子集,一樣以儒為尊,卻沒有了孔子孟子許多子。雖然也講仁義禮法,儒墨法道的學術紛爭也都存在,但少了那個世界朱明時期的禮教森嚴。
至于衛若子所處的這個大周朝丞相府,拋去隱藏在莫安之心中的恩怨情仇,說起來其實挺簡單。丞相府遠沒有她原本想像當中那些高門大戶里三房四室七姑八姨之類紛繁復雜的人物關系表,更沒有她從那些黃金檔電視劇里了解到的爭權奪勢勾心斗角。如莫安之那日所言︰衛府發家不過十來載,是個徹徹底底的新貴。
丞相大人膝下無子,只生得三個千金小姐。大小姐衛若蘭,人如其名,生得端莊高雅,氣質如蘭。在京都上層社會中是出了名的才德非凡;二小姐衛若水,卻不如她名字般性如流水,美貌倒是三姐妹中最美貌的,那性子卻也如同她耀眼的美貌一般,張揚跋扈得逼人側目。
丞相府正室夫人相繼生下三個如花似玉的千金後,卻在生三小姐衛若子時難產去世。至于莫安之這個丫環口中的少爺,衛若蘭口中的「大哥」,衛若水口中的「安之哥哥」,並不是丞相府的正經少爺,而是衛新元十八年前收養的一名義子。這位相府少爺雖不是丞相親生,衛丞相待他卻甚是親厚,便是親生兒子也不過如此。相府三姐妹的美麗才學雖然常常為大周朝野上下所稱道,但最讓衛丞相引以自傲的,反倒是莫安之這個他倚為臂膀心月復的相府大公子。
不怪衛新元對其視若已出,莫安之不僅生得俊逸出眾,神豐俊朗,更讓人側目的是其天資聰穎,謀略出眾。其自知出身孤寒,托庇人下,自幼便比旁人勤勉用功三分,所以年紀輕輕人品相貌文才武略遠遠勝出同齡人多矣。十歲那年他便能出入丞相府幕僚內室,與那些老于此道以謀略算計為生的門生謀士們一同參詳機宜,隨著衛新元在宦海仕途上一同沉浮起落。衛府新貴在大周的崛起背後,若隱若現地都會見到這位丞相公子的身影。相府大公子在大周朝年青一代中,實算得上一等一的人才。
如此一來,衛若子該算是相府四小姐。京都大戶世家們的印象中,衛四小姐是個文雅淑靜的女子。因為是個早產兒,自幼體弱多病,所以一向深居簡出。雖然如此,丞相府這位四小姐卻才名頗盛。衛若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大周高門大族子弟們的游園詩會上,無論是詩文還是琴曲,往往能有驚人之作,所以早在衛四小姐沒變成啞巴之前,便已才名在外。
事實上,衛若子變成啞巴,僅僅是一個月前的事。在唐小平沒有成為衛若子之前,她與莫安之成親,將將才不過十余日而已。
兩個月前,向來體弱多病的衛四小姐,因為夜里受了風寒,竟至大病將死。幸得太醫院全力施為,救回衛四小姐一命。但衛四小姐纏綿病榻月余,小命雖得保全,卻被太醫們最終確診為︰啞癥。
最精彩的部分卻是,衛丞相自小收養的義子,新晉文武狀元莫安之,與衛四小姐自幼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居然為了這個突然變啞了的衛四小姐金殿抗婚,推了皇帝御賜的公主,迎娶了啞巴才女衛若子。
相府大公子飲水思源不忘舊情,與京都才女兩小無猜花前月下的浪漫愛情故事,沖淡了由兄妹而成夫妻的違和感。再加上大婚之日皇帝陛下降下恩旨,賜御筆親書「百年好合」,更被廣為傳頌。一時成為京都百姓們茶余飯後最為津津樂道的消遣。做為當事人府院里的下人丫環僕婦雜役,則不可避免地成為了京城各種版本才子佳人故事的八卦之源。倒是成全了衛若子那顆迫不及待的尋史探密之心,得以听到關乎自身的環境,人物,關系,最基礎的前因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