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訓夫記 第八十三章 立雪庭下

作者 ︰ 懶喵肥肥

陳雪還未融盡,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了新一輪的雪來。先是星星點點的小雪粒飄落到地面上,觸泥即化。然後這小雪粒漸漸變成了飄飄灑灑的雪花兒,一朵一朵,搖搖晃晃,鋪天蓋地地散了下來。不一會兒,殘雪褪後留出來的斑斑駁駁的深暗,轉眼間又覆上了一層新色。天地間又是一片茫茫。

夜已深沉。之前摩肩接踵的人群早已散無一人,只余下門戶間屋檐下一排一排整齊的花燈,將夜色中的長街,勾勒出兩條暗紅色的曲線,蜿蜒至盡頭。

雪色模糊,燈光蜿蜒,天地間一片清冷。四處無人,只有一個踽踽獨行的黛色身影,胸前抱著一團雪色狐裘,在長得似乎沒有盡頭的深夜街頭,在漫天飄散的大雪中,慢慢地走著。

那雪色狐裘之中,裹著的自然是衛若子。

馬車被莫安之打發回去了。莫安之打橫抱著衛若子,可能怕她劇烈嘔吐過後,再經不起顛簸,所以莫安之在風雪街頭走得極慢,走得極穩。狐裘緊裹著衛若子嬌小的身軀,透不進絲毫寒風。

雪一直在下,雪落無聲。只有腳踩在雪地上,積雪下沉的聲音。衛若子的臉貼在男人的胸口,能听到那胸腔里跳得沉穩有力的節奏。

她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要是能換個人物背景的設定,當前現下,雪夜街頭,帥哥熊抱,這TM該是有多麼的羅曼蒂克啊啊——

似乎走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又似乎只是走了極短的一段路。莫安之突然就停了下來。

衛若子將頭探出狐裘,扭頭向外看去。穿過眼前這條橫巷,便是她與莫安之所住院子的前府大門。而這條橫巷正中,卻正是丞相府後府花園的側門。側門門口,此時正站著一對男女。

雖然夜色已深,但大雪披銀,舉目間一片晶瑩玉色。即便隔得有點遠,朦朧中也能看清那男子身著玄色暗龍錦袍,長身玉立,眉目清朗;女子玉色貂鼠毛斗篷,身姿娉婷,姿容如玉。居然是便服打扮的太子殿下和她家二姐衛若蘭。

遠遠地,她家二姐正沖著太子嬌怯淺笑,欲訴還羞,一臉明媚,將四下里的雪色花燈襯得光華盡失。

太子淡笑示意,溫和有禮地將二姐目送回府。然後坐上候在一旁刻著明黃色皇室徽記的馬車,踏雪離去。

衛若子心中沉了一沉,心中隱隱覺得有哪里錯了。

突然卻听到莫安之喑啞著嗓子說道︰「四皇子今日是與太子殿下一道出宮的,途中被你二姐著意引開,想來是一道賞燈去了。」

衛若子心中就想︰丫的,果然錯的不是一點兩點。自己難道真成了個亂點鴛鴦譜的喬太守不成?

她將臉又埋入雪白狐裘之中,不敢看那二人之前站立的地方,心中略有些不安。

莫安之抱著她在雪中沉默站了許久,突然慢慢開口說道︰「衛若蘭一直想做太子妃,她也一直在努力。衛新元同樣希望她能當上太子妃,所以也一直在幫她努力。」

衛若子縮在他懷中的身子便緊了緊,不敢做任何反應。

莫安之托著她身軀的手臂跟著也緊了緊,聲音低沉說道︰「給我些時間。」

衛若蘭無論是成為太子妃亦或是皇妃,結果給他來說都沒甚區別。既然衛新元的身份初衷目的都已查明弄清,那他莫安之的目標也已開始清晰明朗了。對于報仇這種事情,他跟衛新元對結果的要求或者會有些出入,手段自然也不可能達成一致。所以最終,也依然只能各行其事罷了。

只希望,在有些事情上,還來得及。

見衛若子在懷中依然緊繃著身子,顯然對自己的防備從未放低過。他不自覺抱她抱得更緊了些,似乎覺得只有這樣,這個女人才不可能從自己懷中逃走。但心中卻始終有個聲音在低聲說道︰「她不是你的,從來也不是你的。」

胸中便涌出一股無名怒火。忍了忍,終還是忍不住,又沉聲問道︰「你便如此,喜歡杜沛然?」

衛若子剛剛吐得腳軟手軟,被莫安之這丫一路抱回來,虛月兌得連稍微意思一下,假裝一下矯情表示一下反對的力氣也沒有。舒服地縮在他溫暖的懷抱中蹭天然暖氣,因為太過舒服,所以蹭得很有些忘了形。姿勢雖然滿有些曖昧旖旎,引人暇思。但好在她剛剛才在杜沛然那丫手里頭踫了好大一塊鐵板壁,心中的懊惱自嘲還沒緩過勁兒來,此時倒還不至于犯新一輪的花痴病。

所以此時見問,心中的羞惱「騰」地一聲又冒了上來。身子在他懷中動了動,右手抽了出來,在他胸口劃拉︰「是又怎樣?」

莫安之的身子僵了一僵,悶聲說道︰「你不能喜歡他。」

衛若子忽然就覺得好生奇怪︰這男人看著不像個二貨嘛,怎麼會說出這般SB的話來?能不能喜歡他,跟喜不喜歡他是一回事麼?是一回事麼?

心中如此想著,手中下意識地便開始在他胸口寫︰「那又怎樣?」

莫安之無言以對。

痴立半晌,衛若子見莫安之似乎又開始有了些情緒不穩的跡像,哪里還敢再賴在這人形暖爐里蹭暖氣。再說了,眼前就已是府院大門,她二人若真要以現在這種造型回到府里,實在太過肉麻了點。衛若子于是四肢亂動,掙扎著就從莫安之身上躥了下來。

跳下來時太過急迫,腳下沒站穩,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幸虧莫安之反應迅疾,及時伸手拖住她,幫她穩住身型,皺眉問道︰「還沒緩過來?」

衛若子擺擺手,率先往府門走去︰丫的,這廝太愛演了。這不是還沒進門麼,前戲就開始演上了。

回屋時一路從後院花園穿過來,隱隱約約似乎見到二姐的玉色貂鼠毛斗篷在某棵怒放的寒梅樹下,悵然而立。衛若子一時有些許的惘然。半月之前皇宮某處的廊柱之下,一個同樣蕭索立對雪傷懷的身形,不期然與今夜梅樹下那個娉婷身姿,悄然交錯,然後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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