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書嘴角微微一挑,笑意里略帶了一絲譏諷,淡聲說道︰「那手勢當然是做給你們兩個看的。」
他看著莫安之,「不管她之前對生死符了解多少,依我看,她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將這件事說給任何人知曉。誠如沛然兄你剛剛所言,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丫頭願意放心去信的。她連毀面之痛都不想示于人前,更何況生死符這種攸關性命的事情?以她的性子,她只會用她自己那個小腦袋瓜里想出來的法子,去救她自己。」
杜沛然看了眼莫安之,然後沖林靜書微笑說道︰「看不出來,小兔兔在你那里住的時日不長,你倒是知她甚深。」
「但她昨日卻將生死符之事跟你說了。」林靜書微笑以對,眼眸內卻沒什麼笑意︰「昨日似乎發生了些事情,令她突然改了主意。若我猜得不錯的話,這只怕是她臨時起意的決定。」
他重又將目光盯在一旁面色冰寒的莫安之身上,面上微笑不變,道︰「不過,昨日臨時起意,變了主意的,可不只是丫頭一人?」
他盯著莫安之的雙眼,突然寒聲說道︰「听說今日渝洲府韓大人的書桌之上,突然多了三十二宗卷案。」
……
「渝洲城最紅的青樓昨天夜里死了位姑娘,听說是被人在床上割了喉。」
「城里最熱鬧的酒樓留仙居,昨日死了個小二,听說是在食客最多的時段跑堂時,被不知從哪里飛射而來的竹筷,自雙目而入,貫穿了腦袋。」
「北城十八街的耀威演武廳,昨日比武失控,錯殺了個管事。」
「渝洲府衙林捕頭,昨夜慘死在胼頭家的床上。」
「東門口林老頭那間茶鋪,昨日午時不知怎的,突然就失了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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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鴻記米鋪的掌櫃昨日也死了。听說這鴻記背後的東家,姓方。」
……
林靜書盯著莫安之,哂然說道︰「方家在這渝洲城里埋的釘子,一夜之間,被你撥了個干干淨淨。想來若不是猝然之間被你刺盲了眼,被逼得狠了,他今日也不至于要以身犯險,跑我蘅園來赴丫頭這個莫名其妙的約。」
「我只是覺得奇怪,丫頭怎麼像是跟你約好了似的,怎麼就敢料定他方公子今晚必然會到?她究竟是從哪里得的信心?」
林靜書盯著莫安之,慢慢說道︰「我看不懂你今日這些舉動。依你之前算計,用丫頭為餌,方家做線,將乾坤鏡的消息一步一步地放給四皇子當年那些舊部老人們知曉,誘得他們隨著你的心意,指南打北左右朝局,一步一步將當年那個人埋在最底下的那股力量,一一牽引出來。」
「近觀韓平這些時日的舉措,分明已經意動。甚至連呂家也跟著淌進了這灘渾水。不說其它,江南路及豫州軍,你只要能將其中一方掌到手中,便不枉了你一番盤算。如今你時機當正,卻突然將方含軒這條漁線掐死在半途,卻是為何?」
「別跟我說你只是想敲山震虎而已。今日太平錢莊傳了消息過來,江南路八大錢莊昨日同時收到方家名下大小股錢的支出。莫公子,你這一手可是當真讓我大開了眼界了。我與你們江南商賈往來這麼多年,居然一點都沒發覺,你莫公子的手,竟然早就無聲無息地伸了進去了。」
林靜書盯著莫安之,冷冷又道︰「我向來不敢低估你莫大公子的手段和能力,但你卻總能用各種事實告訴我,我終還是將你給低估了……只是眼前方家這件事,我卻是想不明白,你這一連串的舉措,分明就是要將方氏一族逼至絕境的意思。眼下棋局于你而言分明一片大好,你卻在這種時侯,突然下這樣一招臭棋,又是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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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靜書盯著莫安之,淡聲說道︰「若非我對丫頭還有三分了解,我可真要以為她昨日是去了明園與你莫大公子商談合作去了。丫頭從昨日回園之後便沒停了折騰;而你莫大公子,昨日開始更是動作頻頻,誰能告訴我,昨天早上……或者說前天夜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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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沛然模了模鼻子,同樣盯著自始至終巋然不動面目陰冷的莫大公子猛瞧,眼楮里洋溢著熱烈的光彩︰「我也很想知道,前天夜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夾雜在這兩道冰與火相交而替的目光中,饒是淡定如莫大公子,終也有些受不大住。沉默了許久,莫安之淡漠的聲音緩緩響起,卻是直接無視了林靜書隱約的怒氣及杜沛然熱烈的探究︰「我在江南的動作,絲毫影響不到太子殿下你在江南的利益。相反,這番重新洗牌,你喂養了許久的那些豪族大戶,更可以趁此良機大收漁利。我不明白,你在憤怒什麼?其實你盡可放心,我成亦或是敗,都絕不會累及到你我的生意。至于方家也好,乾坤鏡也罷,那是我的事,與你,以及你的南國,都沒有絲毫瓜葛。」
林靜書終于變了顏色,怒道︰「與我沒有關系?你莫要忘了,那個人……」
莫安之冷冷地打斷他道︰「那個人是周人,方家是周國的方家,乾坤鏡自然是那個人的乾坤鏡。所以,與你,與你的南國,沒有絲毫的瓜葛。」
他看著林靜書,平靜說道︰「你只要管好你的女人,護好你的女人,領了她盡早離開大周便是。這里,沒有你甚麼事了。」
林靜書先是一怔,繼而怒極反笑,冷哼了一聲,說道︰「妙極!妙極!那個人的事原也不該是我管的。你既如此說,我自然是樂得撒手。至于說到女人,是我的女人,我自然會護周全了。我只希望你莫公子,不要有出爾反爾的那一是。」說罷,冷哼了一聲,袖子一甩,縱身躍下了屋頂。
杜沛然見莫安之的目光冷冷地向自己掃了過來。他挑了挑眉梢,漫聲說道︰「我知道你這兩日肝火有點旺,生人勿近,不小心惹了你的均被削了層皮。」他干聲咳了咳,涎著臉笑著又道,「可我實在有些忍不了。最後一句,我只問最後一句。問完就走,絕不在你眼前礙著你繼續去禍害下面那位。」
莫安之不語,眼內的寒光盡是「問完速滾」的意思。
「我只問你這最後一次,」
杜沛然卻是突然肅了面容,正色道,「這一次,你便真的忍心就這樣放她走了?」
莫安之很認真地沉默了下來。
許久,他才慢慢開口說道︰「我做的決定,從未後悔過。」
話音甫落,他身影已然掠動,直往街邊的某棵樹底縱躍而去。有淡淡的聲音隨著夜風傳入了杜沛然的耳中︰「放她走,這是最後一次。」
杜沛然忍不住又模了模鼻子,自語道︰「為何我總覺著,小兔兔那丫頭壓根就從未曾按我們替她安排的路子走過呢?」他皺著眉低聲喃喃,「嗯,怎麼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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