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訓夫記 第六十五章 豎了豎中指

作者 ︰ 懶喵肥肥

方含軒沒想到自己進來時還踏得穩穩實實的那處窗台,原來竟是個坑。

足尖初一踏上,心中一警,便知不妙。奈何周身力道此時已然落在足尖,待到發覺,早已是遲了。還不待他提氣應變,腳下一空,整個身子便只往下墜。心中一念閃過︰好在這窗台至地面處也只半人高的距離,便是失了重心也無大礙。只是沒想到這女人居然真敢給他設套……

念頭還未及轉開,不曾想腳底下接著他的跟本就不是什麼實地。身子乍落地面,整個人卻是直直地往前滑了出去。伴著這重重一滑,頭頂處機杼聲一起做響,緊跟著便是一團溫溫熱熱粘粘糊糊的白色糊狀的東西自頭頂傾瀉而下,澆了他一個滿頭滿臉。心中來不及氣怒,頭上又是猛然一痛,頂上不知是什麼重物,隨著那團粘糊之後,再狠狠向他砸了下來。

方含軒便是被這一砸,給砸暈過去的。話說回來,他此時要再不暈,確也實在是有點太對不起衛若子花了一下午心思為他量身訂做精心設計的這款《小鬼當家》真人版高節奏連環坑的刺激體驗了。

方含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街當中的一處槐樹上。頭頂上撐出的枝梢,掛著一盞提燈,衛若子正就著提燈內蕩出的不大的燈光,將懷里抱著的那團白紙畫,一張一張往他身上糊得不亦樂乎。眼珠再多轉幾圈,便發現衛若子手中的白紙畫,竟然是他剛剛拿在手中細細觀賞的「簡筆風張牙舞爪小烏龜題詩版」。眼珠再轉了轉,才又看見衛若子腳下竟還堆了一疊不矮的紙堆,一張一張,全都是「小烏龜」們。

衛若子見他醒了,二話不說,第一時間便塞了個東西在他嘴上,一張寫了字的紙頁同時展開在他眼前︰「剛剛塞你嘴里的是你以前送給若兒的鴿哨子。這里是商館後門的那條巷子,與商館僅只一牆之隔。你若不怕把林靜書招來的話,可以試著大口地吹吹氣兒。」

方含軒心中大怒,正欲動手掏出口中哨兒,才想起自己此時早被衛若子綁了個結實,哪里還動得了分毫?若只是綁在樹上倒還罷了,他低頭往下一看,自己渾身上下,從頭到腳,嚴嚴實實,密密麻麻,貼了滿滿一身厚厚一層長條紙兒畫的「小烏龜」。

原來先前兜頭蓋面倒在他身上的那一團溫溫熱熱粘粘糊糊的東西,是衛若子花了一整個下午熬出來的白面漿糊。剛剛淋了他一臉一身,這會兒衛若子手拿著「烏龜條兒」,一條一條往他身上拍,一拍一個準,粘得絲毫不費勁兒。

衛若子料定了方含軒晚上初從窗口進來她房間時,定是提了萬分的警惕小心,不僅是腳下,便是四處環境也得先探定了沒有危險,才會放心進到屋內。所以她在窗台處支起的機關踏板,本就做得極為結實隱蔽。而方大公子經過與她那一番你來我往開誠布公的「合作愉快」之後,再打道回府時,又怎麼還可能會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到要防備防備衛若子的陰招?

所以方含軒當然中招了。

之前「 」的那一聲響,是方含軒躍上窗台,一腳踩空後墜下地面,跟著腳下失衡滑倒在地;後面那一聲「嘩」,自然是白面漿子倒了下來,將他淋了個劈頭蓋臉;而最後那一聲「呯」,則是盛漿子那口實木盆子砸在方含軒腦袋上時發出的聲音。

想明白了過程,方含軒怎不怒火中燒︰這女人的鬼機靈簡直是莫名其妙防不勝防。但——她當真以為區區幾根麻繩便綁得住他?心念及此,暗自冷笑一聲,便要運足真氣掙開繩縛。誰知不運氣還好,一運氣之下不由得便是大驚失色︰自己周身穴道不知何時,竟是早已被人制住了。

絕不可能是眼前這個女人!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根本連半絲武力也沒有!原以為自己的人早已暗中控制了林靜書在商館後園布下的所有防衛,卻原來螳螂捕蟬,還有黃雀!

……

……

衛若子滿意地看著方含軒一張粘粘糊糊的俊臉由白轉紅,再自紅而青,跟著又是煞白如雪,想來再多添幾道料,便真就能開起染房來。

她呵呵笑著,不知從哪里又拎出頂白色的大尖帽子,小心地幫方含軒給扣腦袋上,揮手一揚,又抽出根腥紅的長紙條兒,給他壓貼在嘴里的綠口哨下,那嘴里便好似拖出了根腥腥紅紅的大長舌頭般。嗨!還別說,這白無常的造型真個cos得不賴!這時節要是從哪里躥出個打更的,準能給嚇出個人命官司來。

見方含軒氣得周身發抖,有怒難噴。衛若子低了頭,順手又寫了一條,擺了給他看︰「別介啊!咱們合作歸合作,報復歸報復。總不能你把咱好好一張臉給劃成了朵菊花,還不給咱留個出氣的機會不是?我剛剛不是同你說過的麼?我恨你。」

抽開面上那張紙,底下還有一張︰「我可聲明哈,一碼還一碼。咱們合作還得照舊哈。想來您堂堂方大公子,最是深明大義,絕不會為這點小事耿耿于懷的,對吧?」

雖然方含軒目中寒光早已化做無數把利刃猛往衛若子身上招呼,衛若子卻甘之如飴地享受著這種「如尖刀般銳利目光」的沐浴,臨了還不忘在方含軒那張白白小俊臉上安撫地拍了幾拍,這才學著蘇大家白天的派兒,娉娉婷婷地沖他曲了曲膝,返身回了商館。到了門前,抬腳剛欲踏進門檻,這姑娘卻在此時止住身型。身子不動,只是突兀地向著寂黑的夜空舉了舉手,然後豎起中指沖著某處比了比,這才施施然進了門。

某處。屋頂。老觀眾兩枚。

「她剛剛那手勢似乎有點意有所指啊。你確定那不是做給我們看的?」杜沛然瞥了眼身旁冰山依舊的師弟,見他絲毫沒有要回應自己的興趣,沒趣地聳了聳肩,然後將目光移到樹下那抹淒慘無比的白色鬼影身上,模了模鼻子,又道︰「我覺得,今後還是輕易不要得罪小兔兔為妙。想不到這丫頭弄起鬼來,還真夠人喝一壺的。」

「你認為她今晚所為,僅僅只為報復方含軒施于她身上的毀面之恨?」莫安之的目光一直停駐在姑娘身影消失的某一扇門面上。在整個旁觀過程中一言不發的他,此時卻突然冷聲問了一句,問話的對象,當然是他旁邊這個聒噪的師兄。

「難道不是?」杜沛然並不認為小兔兔的心思能復雜到哪里去。雖然因為失了言語的原因,令她滿肚的心思無法順暢表達,但有她那豐富飽滿的面部神情為媒,其實當真影響不了多少這姑娘情緒的表達和發揮。話說她肚里的那些所謂小詭計,又有哪次瞞過人了的?她今晚這些舉動,若說還不是為了報復方含軒,那她又是為了甚麼?不過話說回來,小兔兔不會真以為她今天晚上施諸于方含軒的這番折騰搗蛋,便算是報了仇了吧?那他可不許!這人將她害到如今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怎可如此便宜便放過他?小兔兔答應,他可不答應!

莫安之卻是冷冷說道︰「今天晚上的動靜不小。她叫蘇眉娘把方含軒引來,並布下這些手腳,想來也知道定是瞞不過林靜書。但她從頭至尾沒有就這事向林靜書吐露過半個字,想必是心中另有計較,同時也是暗示于他,今晚的事,她不想讓林靜書插手。」

杜沛然微一側頭,道︰「所以你是故意讓你那班侍衛們放松門戶,放方含軒長軀直入的?」

黑暗中冒出另一個人輕淺的笑聲︰「果然再怎麼自視身手,也別想能在你們兩個面前隱了行藏去。」隨著話音,林靜書從屋頂另一側坡處慢慢踱了出來。屋檐這兩坡相餃的窄道,在他腳下,竟似如踏平地一般,說話之間,便到了二人面前。

林靜書沖杜沛然微笑示意,道︰「我剛將生死符無解之事知會于她,她轉身便讓蘇眉娘將方含軒暗中引了來。雖然這里是南國,但在這處蘅園的三分地界上,我還是作得了主的。想來丫頭對這點並非沒有認識。我原以為丫頭這是想引了他來殺他解恨,卻沒想到丫頭只是將這人稍稍捉弄了一番,便放過他了。」

杜沛然此刻又將目光轉回到了槐樹著一襲紙片迎風招搖煢煢孑立的方公子身上,嘴角微微一撇,訕笑說道︰「早知道你那般手下並非那般無用,我倒不用多事出手了。」

林靜書道︰「換了別人,豈不便讓那丫頭發現了。那今晚又去哪里看這出好戲去?錯過了今晚,要想再看到一向于儀容行止看得重逾性命的方公子今晚這般模樣,可不容易。」

原來方含軒被衛若吊起的漿糊盆子擊暈在地之後,杜沛然怕他醒轉之後突起發難,為防再起不測,他一早便悄悄出了手,隔空彈石,制住了方含軒的穴道。

見林靜書說起方含軒往日風度姿儀,聯想到他貫以一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形象示人。此時低頭再看看眼前方公子頂著尖尖高帽吐著長長紅舌的滑稽模樣,杜沛然不由哈哈笑道︰「誠然,誠然。別看小兔兔見誰都一副一見如故熱絡非常的動靜,其實骨子里卻是防人極深。恐怕在這世上,她誰也不信。今晚這一出,她怕是專門做給你看的,好教你知道,她只憑自己的手段,也是報得了仇的。」

莫安之臉上卻是陰沉不明,緩緩開口插道︰「剛剛她與方含軒在屋內筆墨交談,似乎久了點。方含軒行事小心,所有說話均是用內力傳音入耳。而她更是一直以手中筆墨形意。我們全不知他二人剛剛談了些甚麼。但剛剛她寫給方含軒的話,我卻是瞧清楚了。」

他終于將目光移到了腳下另一頭的方含軒身上,一字一字說道︰「她剛剛寫的是︰合作照舊。」

杜沛然側頭看了看他,哂道︰「便是真有所謂合作又如何?要我說,你這是關心則亂。再過兩日她便要隨林兄南下南國了,你難道還擔心她能在這短短兩日給你惹出什麼亂子不成?」

莫安之冷聲說道︰「我倒覺得,她剛剛那個手勢,就是做給你我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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