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一出宮門。清靈的眼淚便落了下來。她的頭上蓋著紅色蓋頭,若這蓋頭揭開,從今以往,她將不再是那個可以耍性子的少女了。
既出閨閣,則為人婦。
紅色的帷幔垂落于地,城中櫻花飄的緊。似是為其送行。
街中人頭攢動,皆來觀看公主出嫁。
徹雪出宮之前便戴上了面紗。王後吩咐,她即將成為王妃,若是惹路人觀看,有失大體。她心中明白,當日她在適選時闖出去要救劍軒,只怕這都城之中有百姓認得,說不定會起什麼事端,還是小心為妙。
琉櫻立于步攆旁緩步行走著。惹得周遭的女子皆連驚嘆。早就听聞琉櫻王子相貌出眾。今日一見,果真驚為天人。徹雪自然能听到周圍的議論,嘴邊已經悄悄綻開了花。
誰不想自己心愛之人讓人艷羨,此刻的琉櫻就如同徹雪擺在櫥窗中的藝術品。她可以隨意靠近,而他人只有觀賞的份兒。
櫻花館館長府邸距離王宮不過千米。卻也讓劍軒急的團團轉。
「我說劍軒呀,你這是急什麼呢?公主難道能在路上跑了去?」
「就是,這新郎官兒急,新娘子指不定比他還急呢。」
一旁的哥哥嫂嫂都拿他打趣,劍軒也不惱,只是傻笑。
「公主到了。」
家丁還沒有稟報完整。
劍軒早已經沖了出去。
步攆落于館長府邸大門之前。徹雪將清靈伏起。
琉櫻跟在身後。拿出紅色長布鋪在轎子前。
新娘子未進新房之前,腳不能落地。
劍軒趕緊上前將清靈抱起,向廳中走去。
徹雪琉櫻跟在身後。
到了大廳。高堂坐于廳中,四周皆為劍軒的長輩。
喜事最大,琉櫻此刻要向劍軒的長輩們行鞠躬禮。
徹雪將腰間的紅色方巾置于地上,劍軒將清靈放在紅布之上,開始行禮。
琉櫻立在一旁觀禮,徹雪扶著清靈,以引導其方向。
拜天地,拜父母,拜兄長。
夫妻對拜。
徹雪將清靈的手抬起。琉櫻上前來,托住清靈的手。
代王上、王後誦送別辭︰
有女清靈,管教不嚴,
今入夫門,即為人妻,
若有不足,代為管教。
在此謝過,願明吾心。
琉櫻將清靈的手教給劍軒,徹雪上前拿剪刀分別剪下兩人的一縷頭發,挽上結,包于紅布之中。
「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劍軒抱起清靈離開大廳。
禮成。
家丁安排琉櫻徹雪進入內室休息,以便等一下開席。
劍軒將清靈抱進臥室,坐到床邊,清靈的腳總算能沾地了。
她頭上蒙著蓋頭,看不見劍軒的表情。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干等著。
「我這就娶了你了。真是難以置信。」劍軒模著自己的後腦勺,顯得有些羞澀。
畢竟,即使頑劣成性的他,如今,當他同眼前這名蓋著紅蓋頭的女子行禮完畢後,他將不再是那個任性而為的少年了。他的生命里,將擔負起另外一人的人生。
「那你不然退婚吧。」
清靈听他的話,看不見表情,以為他又不願意了。想起他還曾經逃婚,公主脾氣就上來了。
劍軒知道,她肯定誤會了自己。若是以前,他肯定會好好的逗逗她,讓她哭出來才好。可如今,他是萬萬不會那樣做的。當他向王上王後言明自己要娶她的時候,他便決心這輩子都好好待她,呵護她,容忍她。
「不要生氣了。我是鬧著玩的。現在我要出去會客,你自己坐在這里等我回來。若是你無聊,就掀了蓋頭自己看看書,反正沒有別人,我就當我自己掀開的。」
「恩,你去吧。」
劍軒走到門邊,听見清靈輕聲的說︰「不要喝太多酒了。」
劍軒嘴角揚起笑容︰「我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說完便離開了。
清靈回味著他的話,一個人羞了好久。
一個人確實無聊,她很想拿出徹雪姐姐送給自己的那副牌,卻始終坐著不敢動。
如今,她已經是劍軒的妻子了,一定得等著劍軒自己來挑起紅蓋頭。那樣才算是嫁了出去。
琉櫻看著徹雪坐在那里打盹兒,便坐在她身邊,將胳膊撐在桌子上,好讓她的頭能有地方擱。
這兩日,她是累壞了。
劍軒進來時,便看見琉櫻的胳膊支在桌子上,徹雪舒服的枕著休息。
「咳咳…」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兩聲。
徹雪睜開眼,趕緊端坐好。
琉櫻見她羞澀,不禁好笑。有時候她的臉皮是比誰都厚,這會兒居然害起羞來。
劍軒向琉櫻行禮。便在徹雪身邊坐下。
看著這個似乎昨日在牢中還是個調皮孩子的少年,今日突然一身喜服的坐在自己身邊,徹雪有些不太習慣。
「姐姐,是不是擔心我不能做一個好相公?」
「只要你真心待她,你便是好相公。兩人相處,最重要的是信任。清靈盡管有時任性,但是卻是個好姑娘。你要多擔待她,不要讓她受氣,如果她想要讓你陪她玩什麼,你若能,便好好陪她。她自幼習慣了王室生活,突然之間轉變,要伺候公婆,叔嫂,你要多教教她。若她受了氣,你要好好安慰她,只要有人在她身邊,她便什麼難過都會忘得干干淨淨…」
徹雪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沒法停下來一樣。劍軒認真的听著。
琉櫻只知道,她與清靈感情甚好,卻不知道,眼前的徹雪似乎比自己還要了解清靈。他同清靈生活了十幾年,卻不如眼前的女子了解妹妹的喜好。
琉櫻想起了當日自己傷了徹雪的心,清靈居然跑來質問自己,並且在後來對自己一直對此事耿耿于懷。今日出宮之前,甚至還要詢問自己如今的感情。可見兩人果真姐妹情深。
徹雪當劍軒是弟弟,當清靈是妹妹。但是,如若劍軒欺負了清靈,她肯定會站在清靈一邊。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清靈給予徹雪的姐妹之情,是她不能忘卻的。況且,兩人都是女子,自然更為了解彼此的心思。
寒暄良久,開席過後,徹雪向隨行的人交代了幾句,便去了清靈那里。
感覺到腳步聲,清靈馬上斷定是徹雪。
「姐姐,你終于來了。」
徹雪訝然,清靈居然對自己如此熟悉。
她靜靜的坐在清靈身邊。清靈順從的將頭擱置在她肩上。
「姐姐,以後你能經常來看我嗎?」
「當然,這里離王宮又不遠。我會經常來看你的。你要教會劍軒打木牌,這樣我們就能一起玩了。」
「真好,你馬上就要成為我的嫂嫂了。呵呵。」
「恩。」徹雪答的勉強。她心中的結不是一天兩天能解開的。只是她已經漸漸的明晰了,事已至此,已知用情至深,又何必在乎是不是替代。
「姐姐,我如今多說什麼,你定會質疑。清靈以後不在宮中,自是看不見你如何,但是清靈相信,若你與王兄相守,他定不會負你。」感覺到徹雪的遲疑,清靈只能說這麼多。
她覺得,相較于徹雪,她是如此幸福。
她與劍軒兩心相知,而徹雪與琉櫻確是誤會入骨。
倘若以心換心,定能明白他滿月復深情只為己。
可惜…
入夜,酒席盡散。徹雪同琉櫻一同回宮。
臨了,劍軒滿身酒氣,前來送行。
願你們「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徹雪緩緩吐出這句話,而後隨琉櫻離開。
劍軒點頭目送。
夜色闌珊。城中的櫻花也落得厲害。
踏著滿地的櫻花花瓣,徹雪有些難過。清靈出嫁了,如今,她回到棲盛閣中,便只有自己一人。
她習慣了和清靈的相處,突然間變成自己一人,心里空落落的。
「你還有我。」
琉櫻伸手攔過她的肩,輕聲耳語。
她心中泛酸,他居然看透了她。她看見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
「但是清靈相信,若你與王兄相守,他定不會負你。」清靈今日的話此刻在徹雪耳邊響起。I
她抬眼看眼前之人,他定不會負我嗎?
突然,徹雪將臉上的面紗取下,停了下來。
琉櫻納悶兒的看著她︰「怎麼了,快戴上,別讓人看了去。」
「我就要讓人看了去。你這麼在乎這張臉,我就要讓人看了去。」徹雪的神經質又犯了。
「那好吧,讓人看了去,就看了去。」琉櫻順著她說著
「你怎麼又這麼不在乎了呢?哪里能隨便讓人看了去。我要遮上。」徹雪反反復復的,連她自己都討厭此刻自己的神經質。但是,她無法控制,她只是越來越深愛眼前之人,她的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卻必須得在眼中放著一個大石頭。她患得患失,她永遠不知道,自己要當一個替身當多久。她害怕,她不自信,或者說,一開始,她就已經將自己定為了失敗者。
在琉櫻面前,她已經將自己的地位定性了,她只是一個中介,一個聯系琉櫻與畫中女子的中介。所以,她不得不抓狂。尤其是每當同琉櫻獨處的時候。
她忍受不了,忍受不了,眼前這個男子愛的不是自己,而只是這張臉。她不得不重復上百次上千次的對自己說︰「傻瓜,他愛的不是你。」那種感覺,就像要把她的心拿出來,揉一揉,再放進原位,讓她繼續微笑。
偶爾,她會發神經。那是她無法調和的結果。她害怕有一天,琉櫻會因為自己的這種神經而離開。也許那時,她會解月兌。琉櫻不願意再要她當替代了。可是,若沒有他在身邊,她會多麼痛苦呢?她根本沒法想象。
想到這里,徹雪看著無奈的琉櫻,便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腰。她將耳朵靠在他的心口上。她希望自己能將這心跳原原本本的記住。這一刻,琉櫻是因為她的靠近而心跳的。這短暫的幸福感,讓徹雪十分享受。
沒有人懂她。懂她的疼。
「我到底要如何,你才能放下心結呢?只怕是有一天我真的是為你這個人死了,你才肯相信。」琉櫻笑著模著她的頭發
「我不讓你疼,你就不知道我有多痛。但我又怕你因為我而疼。」徹雪緊緊的抱著琉櫻,輕聲的說著。
聲音很小,淹沒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