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錦宮城 第二十四章入骨相思值不值?

作者 ︰ 皮小四

最終,還是徹雪忍不住先開口。

「你的心里,是不是一直期望我就是她?」

「恩。」琉櫻不再解釋。為了讓她至少能活著待在自己身邊。所有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如果她心中對自己誤會至深,也許在此刻是件好事。讓她不要再對自己用情,讓她的痛苦少一些。或許只要少一點,便會隨著時間慢慢的越來越少。

她會安穩的待在祭司宮。若她安穩,自己自當別無所求。

琉櫻的這個「恩」。讓徹雪幾乎要落下淚來。她居然如此回答自己。事已至此,他有何必再說謊呢?

他已經不需要自己這個替代了。自己的身份已經被強硬的安置好了。若他不需要自己當替代。又何苦在待在他身邊。況且此刻的自己由于身份的變動,已經無法在待在他身邊了。他失去耐性,說出實話。不再敷衍和欺騙。自己是不是應該開心一點呢?

徹雪仍舊緊緊的抱著琉櫻。最後一次了。讓自己縱容自己一回。他愛著有那個身份的櫻花祭司。作為她的轉世,自當安之若素的前往那座宮殿。起碼,他或許會認為自己和她就是一個人。起碼,這次不用再當她的替代品了。而是成為她。

多麼可悲的安排。這種角色,就是自己來到這里的意義。

「我本和你不在同一個世界,你心中期盼執念過甚,老天憐你,所以派我來了。我去,去祭司宮….那里是我該待的地方。」

徹雪松開琉櫻。起身時,卻被琉櫻拉住。

「不要走。至少現在。」

這近似乞求的聲音,在徹雪的耳中,只是在往她的傷口撒鹽。

她轉過頭,看著琉櫻。著看這個自己心之所系的男子。終究心軟了。

她無法抗爭。她可以在心里拒絕自己是櫻花祭司轉世的命運,她可以遠遠的逃離,她甚至可以為了不接受那個身份而選擇死亡。

可是,面對這個男子。她什麼都做不到。她要活著。為了他活著。即使他愛的終究不是她,她也要活著。他不能看他痛苦。他執著的那個女子,他一定舍不得看她死。她不想讓他傷心,至少自己無法做讓他傷心的事情。

「徹雪,你該慶幸,若沒有這張臉,若沒有這種命運,你如何同他相遇。你如何知道,自己居然可以放下自尊的只為愛一個不愛你的人。」

那一夜,兩人和衣相擁而眠。

若這一刻可以永恆,該有多好。

深夜,琉櫻在心中嘆息。他怎麼睡得著。看著身邊熟睡的臉頰。

想起她今天回答的那麼痛快。

自己終究還是傷了她。她會明白自己嗎?

徹雪只是緊緊的抱著琉櫻。她想要永遠可以保持這種狀態。

但願君心似我心,終究只是她的一向情願而已。

入骨相思值不值?

愛一個人,究竟要如何才能讓自己得以解月兌。他懷中抱著自己,卻想的是另一個女子。而且,那個女子居然是讓自己無法嫉妒和生氣的人。那個人,形同于自己。沒有她,就沒有如今的自己。

想要哭泣,卻流不出眼淚。想要難過,卻尋不見出口。

人,最怕在清醒時候的無路可退。尤其是在愛情面前。患得患失,也好過沒有資格。

第二日一早。

兩人幾乎同時醒來。

曾經,他們都以為,這樣每天早晨睜開眼的第一刻都能看見對方的笑容。曾經,這種幸福對于他們來說,也許是最簡單的人生。

然而,這一刻,卻變得如此珍貴,以至于奢侈。

「準備好了嗎?」琉櫻淡淡的問

「若我不準備好,它就不來嗎?若是那樣該有多好。」徹雪深深的看了一眼琉櫻,離開了驚鴻殿。

昨夜,是有人監視他們的。

琉櫻自然知道。否則,他也許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那是王後給他的最後的溺愛。他不能毀了她的心血,更不能毀了徹雪的一生。

「青瓷,你可以出來了。」

「終究還是被你發現。」

青瓷說的雲淡風輕。琉櫻看不見他心中的難過。他愛著徹雪,卻必須奉命來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即使他們表現的如此悲痛,充滿誤會。但,青瓷知道,那是深情所至。

兩個人,都如此倔強。

「若是當初,她隨你而去,是不是今天我們都會比較幸福?」

琉櫻笑著,眼中卻有淚光閃爍。他居然哭了。

青瓷心中一滯。

「也許殿下是幸福的。最起碼,你們曾經深愛彼此。你們曾經,如此溫柔的愛過對方….」

她如此在乎他。自己的感情只是多余。青瓷太明白這一切,所以無話可說。

百姓清早起來皆驚奇櫻花又重新開滿枝頭。

徹雪被打扮好,坐上步攆巡街。

「你若怪我,我無話可說。」王後輕聲說著,替徹雪蓋上帷幔。

「徹雪誰都不怪。這皆是命運所至。王後不必掛心,徹雪自當盡自己的本分。過往之事,以成煙雲。」

帷幔落下,淚水劃過。

若不落淚,該怎麼釋放自己的疼?若不落淚,該怎麼才能堅強到最後?

從今以往。自她坐上這步攆。她便是他心中之人的轉世。她笑自己,果然天真。如此理由,只有自己想得出。可若不如此,還有什麼理由活著。

百姓無不驚呼,果然是由于有人能勝任,卻讓祭司宮空缺,遭致天譴。櫻花祭司重新入住祭司宮。全國的櫻花便在一夜間綻放。實乃櫻花國之幸。

徹雪所經之街道,百姓無不稱頌,感恩。她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有一點點用處,這些百姓心中的信仰又有了寄托的地方。因為自己是她的轉世,所以受人膜拜。因為自己是她的轉世,所以讓他心生眷戀。

這讓她憎恨的人生。卻如何也恨不起來了。

誰能給她一個理由。讓她可以責怪?誰能給她一個理由,讓她可以解月兌?

一切,卻只有她一個人承受。

值不值?

徹雪茫然了。她如同一團打成了結的線團,理也理不清。她自己也不敢理。若自己太清醒,肯定就疼得更厲害。

麻木一點。是不是會好一點。好過一點,總能支撐久一點。

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

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琉櫻站在城樓之上,看著百姓膜拜那步攆中的女子。

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那不是她該在的位置。她不是她。

她的位置,在自己身邊。

事已至此,誰能改變?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花落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

所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終究只能散于風中。

「今後,我只能靜靜看你。卻不得靠近。」

琉櫻向著遠方說完這句話,轉身走下城樓。

清靈在府中听聞此事,整個人都呆滯著。

這一下,該怎麼才好。

她與劍軒相約,明日一同前往宮中。

徹雪當夜便入住祭司宮。

祭司宮的宮人們忙得團團轉。徹雪看見了那個用刀刺自己的宮人,招招手叫她過來。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祭司若為一般人,奴婢即使是死,也不會蓄意傷害。但,奴婢見了祭司,便明白,定是祭司無疑。所以斗膽一試。奴婢今日仍然留在祭司宮中,便是等著祭司懲罰。」

徹雪看著這個小宮女,便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如此天真。只是盡其職責而已。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叫曉兒。」

「曉兒,我罰你去將這正殿的宮人們都差走,然後去把這祭司宮中的好酒拿來給我。快去吧。不要多問為什麼。」

曉兒將酒拿來,瓶蓋一打開,滿屋櫻花香。果然是好酒。

「這酒是上任祭司所釀。已經放了好幾十年了。祭司是否需要一些糕點,曉兒去為您做些新鮮的來。」

難怪王後要找她來刺傷自己。果然是聰慧過人。

曉兒去做糕點的時候,徹雪已經喝了起來。

這櫻花酒果然是陳釀,入口甘醇,回味無窮。

徹雪酒量一般,最終暈乎乎的了。

她拿著酒壺,晃悠悠的來到那株三色煙身邊。櫻花飄落在她的頭發上。

她忽然想起了溫庭筠的《更漏子》。

「櫻花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片片,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哈哈哈。徹雪呀徹雪,你果真厲害,都能改詩了。」

她開始放聲笑了起來。

四周無人,寂靜無聲。

「誰說沒有聲音,那你怎麼知道沒有聲音….無聲也是一種聲音。」當日和琉櫻的對話又響在耳邊。

那時候,多傻。

徹雪蹲在那株三色煙身邊。她不敢進入正殿,她不敢看見那幅畫像。她不敢看見那個女子。

她不想再有任何人提醒她︰「你是她的轉世。你肩負著責任。」

「我的血,你要喝嗎?我給你喝好不好?」

徹雪將手中的酒壺摔碎。曉兒便沖了出來。

徹雪不知道,曉兒是王後的人。她來之前,王後便對她說︰「無論她有什麼要求,你都要滿足她。她心中的苦,不是我們能懂的。」

所以,曉兒只能靜靜的看著她發泄。但是,為了避免她有危險,還是要悄悄的看著她。

「祭司,您是要干什麼?冷靜點…」曉兒擔心的扶起徹雪。

此時的徹雪已經被酒精麻痹了神經。她迷迷糊糊的,只能任由曉兒扶著。可是她心里清楚的很,自己有多難過。

「殿….」

「你下去吧。我來。」琉櫻打斷了曉兒的話。替她扶過徹雪。

這宮中誰人不知道徹雪即將要成為王妃的事情。曉兒不再言語,轉身離去。

徹雪感覺突然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仰起臉,模模糊糊的看著琉櫻的臉。

手便不由自主的拂上他的額頭。

「你想她了….來看她嗎?嗝——」

「喝了多少到底。」

琉櫻將她抱起,操了條小路,向驚鴻殿走去。

「你到底有多想她呢?….琉櫻,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多想死….可是,我得活著…為你活著….我帶著這張臉,為你的夢想活著….你知道我多疼嗎…」

徹雪一路緩緩的說著,她腦袋盡管清醒。可是話已經不經過大腦說了。

她心里憋了太多的委屈。只能借由酒來發泄。她的悲傷終于找見了出口。

那些委屈便爭先恐後的想要逃出去。

「我不知道,你居然這麼難過。比我想象中更難過….」

「琉櫻….你根本不知道,我嗝——」徹雪有些想吐,琉櫻將她放在地上,扶著她吐完。

徹雪吐的到處都是,連衣服上都沾上了穢物。

琉櫻見她吐完,又將她抱起,繼續向前走。

興許是吐累了。徹雪有些睡著了。

到了驚鴻殿,琉櫻將她放在床上。取了濕毛巾,替她擦臉。又幫她將外衫月兌掉,蓋上被子。

「琉櫻….」徹雪帶著疲倦的聲音喊著琉櫻的名字

「我在這里。」

「你….哪里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徹雪終于沉沉的睡去。

「我一直都知道。」他模模徹雪的頭,拾起她的衣服找了水來洗。

如今,她已經不是那個普通有著普通身份的女子了。她是櫻花國的櫻花祭司。來到驚鴻殿之事,若是張揚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琉櫻仍舊忍不住前往祭司宮。他知道,今夜她一定會很難過。所以,他必須出現在她的身邊。而他,只是想看她一眼。

然而,當他看到她那種樣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該來。他還是忍不住將她帶回來照顧。

身為櫻花國的王子,向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伺候人的活兒,哪里能比得上宮中的宮人們。可他卻不放心,她,只能由自己照顧。

這是琉櫻第一次洗衣服。才發現比起練劍還要麻煩。薄薄的衣衫上滿是穢物,洗起來真的很麻煩。

徹雪在一旁嚶嚀著要喝水。他便放下手中的衣服去給她倒水。看她喝了水沉沉睡去,又來洗這外衫。

此刻的琉櫻,沒有人懂他的幸福。

衣服洗好,搭在有風的地方。他繼續和衣躺在她身邊。只是輕輕的抱著她,如同一件寶貝。

深夜,徹雪說夢話。

「琉櫻,你不知道我多難過。」

聲音有些碎,且模糊。卻字字入了琉櫻的耳朵里。

他發現,有淚從自己眼角滑過。這次,他終于忍不住落淚。

他只是輕輕的模著她的頭發,輕聲的在心中說︰「其實,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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