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軒窗,對梳妝。
脂顏的容顏在隨侍的丫鬟看來是一種享受。盡管她們並非第一次見。
女子最美的日子,便是出嫁之日。身著嫁衣,襯托最美的容顏。
薔薇國的結婚禮服同櫻花國不同,新娘身著純白的紗裙,頭上佩戴花冠。
普通女子出嫁時都會佩戴鳳冠。而嫁入王室的女子則佩戴由薔薇花編織而成的花冠。
薔薇花是身份的象征,也是王權的象征。經過特殊工藝制造的薔薇花冠,即使放置百年也不會枯萎。嫁入王室的女子,擁有這頂花冠,便是榮耀。
脂顏看著丫鬟們眼中的驚艷,偷偷抿著嘴笑了。
不知道他會喜歡嗎?
從小,脂顏便明白,她今生必定嫁入王室之中。她七歲隨父親進宮,第一次見殿月。
那時候殿月九歲,卻已經有了王者風範。一個七歲的小女孩能懂什麼。她不懂那是否是愛情,卻偷偷告訴身為宰相的父親,若她長大,必定要嫁于他。
年幼的脂顏已經出落的絕代芳華。他的父親微笑著模著她的頭,向她許諾︰「我的顏兒,一定能如願的。」
如今,她果真如願。她順利的長成了絕子,太後拉著她的手對她說︰「脂顏,放眼整個薔薇國,只有你能與殿月相配。」
她心中的甜蜜,所有人看在眼里。
她愛著那個男子,從她年幼時一直到現在。
她終于如願以償,嫁給他,伴他左右。共度一生。
新娘子為何美?大概是由于那眼神中充滿了甜蜜與溫柔,大概是心中的幸福躍然于臉上。
一個感覺到幸福的女人,才可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步攆停在宰相府邸門前。
百姓趨之如騖,想要一覽脂顏的絕色之姿。
水泄不通的宰相府門口,侍衛們並不驅散,大喜之日,舉國同慶,掃百姓的興致,是會招來不祥的。
宰相看著自己的女兒。這個孩子出落得如此這般,他心頭又驚又喜。
她注定是要成為王室的妃子。他心中欣慰的是,她的孩子並非被強迫,而是心甘情願。她深愛著如今的王上。她願意伴他左右。身為父親,寵溺女兒,最大的願望也就是能令她幸福。
如今,這個國家最有權力的男子成為了她的丈夫,她理當幸福。
脂顏看著自己的父親,微微頷首。
當她戴上這頂薔薇花冠,她便是一國之後。不能再像自己的父親行跪拜之禮了。
昨日,她已經同父親話別,磕頭謝恩。
父女之間,談何謝恩。
脂顏的母親自生下她便去世了。他身為宰相忙于國事,對于自己女兒關心的關心實在太少。
他心中慶幸,這孩子生得貌美,性格平和。如今嫁入王室,定然不會受苦的。
薔薇國王上雖然不限制娶妻人數。但憑借脂顏的姿色,想不得寵,簡直不可能。況且當今太後對她寵愛有加,想來不會讓她在宮中受委屈的。
有宮里的宮人在一旁候著,父女倆也不便多言。
脂顏走出宰相府,踏上前往王宮的路。
周圍的百姓驚呼,真乃國色天香。
大家紛紛贊頌,當今王後為此等女子,真乃國之幸矣。
脂顏听著人們的贊頌,只覺得心中愉悅。
同時,她一路都在想著,殿月會喜歡她嗎?
除了上次同他坐的那麼近以外,她和他似乎從來沒有相處過。不知道,他可曾在那日之後記掛自己。
人潮涌動。長隊護送脂顏到了宮城之外。
脂顏嗅著那熟悉的香氣。她喜歡這個王宮。這個只生長薔薇花的宮城。它用獨佔彰顯著威嚴與唯美。
「他的身上,也有著同這一般,甚至更濃郁的香氣。」
脂顏在心中對自己說著,不禁嘴角露出了笑容。
徹雪在薔薇宮門口同一群宮女一起候著。
她們要迎接這薔薇宮的女主人。
徹雪從早上便听見宮女們的議論。
這殿月的新婚妻子如何美貌。宰相之女脂顏,徹雪是有耳聞的。做那副牌的時候。當時還是琉櫻告訴她的。
她想起當時自己對琉櫻的捉弄,只覺得無比懷念。
曾經,她也以為可以嫁給琉櫻,最終卻不得不選擇離別。
她沒有完成的理想,普通人都完成的如此簡單。
今日她又要目睹一場別人的婚禮,她心中充滿的羨慕與祝福。
她轉而看見一旁站立著的朝顏,便又覺得心酸。
她那麼堅定的站著,沒有人能看出她心中感情的轉動。沒有人能看出她心中悲傷的流淌。
感覺到徹雪在看著自己,朝顏朝她莞爾一笑。
那笑在別的宮人看來,僅僅是個笑容。對于徹雪來說,卻很想去抱一抱她。
悲傷時刻的笑容。如此偽裝的強迫自己堅強。她終究只是個女子,並且,只是個看著自己心愛之人娶別的女子的普通人。她心中的痛,沒有人可以訴說,對于此刻的朝顏來說,她只能選擇隱忍。
徹雪突然覺得有一絲害怕。有朝一日,若她真的回到琉櫻身邊,他們的身份注定他和她不能相愛。那麼,她是不是也要看著他娶妻生子?
她不敢再想,只是輕輕走到朝顏身邊。
朝顏看著徹雪,她明白,徹雪看透了她的悲傷與偽裝。
「朝顏姑娘,您頭上的發簪有些松了,不如去奴婢房間整理一下吧,否則讓王後看見了,也許會認為咱們薔薇宮的宮人不敬重她。」
徹雪用手撥弄著朝顏頭上的發簪,微笑著看著她。
朝顏點頭,隨著徹雪離開。
一進入徹雪的房間,徹雪連忙將門關上。
「姐姐若要哭,就哭出來吧。別憋著。不然待會怕是疼的心口難過。」
除了她自己和華月,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看破的她的,也許只有徹雪。
華月恨她,總想著將她置于死地。而徹雪,卻盼望她卸下偽裝。對于徹雪來說,這是她情不自禁的舉動,對于朝顏來說,這卻是令她無法不感動的關心。
她終于屈服于自己的軟弱。眼淚從眼眶中落下。
徹雪也不言語,只是拉開門,站在門外替她看著。
不出一會兒功夫,朝顏便打開門出來了。
徹雪給了她釋放的機會。她也不能耽擱太久。即使這短暫的時間讓她用來釋放自己的感情,已經算是奢侈了。
徹雪有些低估她了。她一直陪伴于殿月身邊,她的愛情已經隱忍了這麼長時間,她對于自己感情的歸宿早已經看淡了。只是,他突然的娶親,讓她有些無法抑制。
朝顏太過隱忍。她太過強迫自己堅強。
朝顏看上去沒有絲毫變化,眼眶有些微紅。徹雪抬起手輕輕的撫過她的眼角。徹雪的手涼涼的,讓朝顏覺得很舒服。
兩人相顧無言,會心一笑。
太後最先來,她看一眼徹雪,徹雪只是低著頭同別的宮人一起問安。
太後端坐于薔薇宮的正殿之上。她吩咐身邊隨侍的宮人將徹雪喚到她身邊。
「今日你就站在本宮身邊,一起觀禮。」
徹雪有些茫然,但仍舊照做。
她自然不明白,太後這一招是做給殿月看的。
殿月是今日的新郎,他心中就算有一絲對徹雪的好感,也得在今日明白。這個徹雪,已經被控制在她的手中了。
她要讓他明白,脂顏才是他的妻子。而這女子,是萬萬和他不可能的。今日她能讓徹雪在她身邊站著,明日也能讓徹雪的尸首置身于荒郊野外。
婚禮儀式的流程很簡單。因為殿月為當今王上,無人比他的權利更大。所以,他行禮只需要太後在場即可。其余皇親國戚待行禮完畢後一起參加宴會即可。
脂顏從步攆中走下,進入正殿之中。真可謂傾倒眾生。
她嘴角含笑,盈盈而立。
披白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
一襲白色禮服,更是襯得整個人熠熠生輝。
脂顏剛站定,殿月便從殿外走到她身旁。
脂顏覺得有些緊張,站在那里看著眼前的男子。她心中之情,只怕外露出來了。兩頰緋紅,讓人不禁心生戀慕。
她終于還是抬眼看他,卻順著他的視線,看見了站于太後身邊的女子。
那女子身著宮女的服飾,眉眼間透露著出塵之姿。灼若芙蕖出淥波,雙眸剪秋水。
徹雪站在太後身邊,殿月同脂顏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並不會讓旁人覺得有什麼。
但徹雪卻能感覺得到。
她看著殿月,又看著眼前的女子。
最終將視線收回,低下了頭。
夢鴛太後滿面笑容,擺了擺手。
一旁專門傳令的宮人便開始說道︰
「婚禮儀式正式開始。」
「一叩首,父母之恩,願汝勿忘。」
殿月同脂顏一齊向太後行禮。
「二叩首,夫妻恩好,願結同心。」
殿月同脂顏對拜。
脂顏抬頭看殿月。他臉上毫無表情。不驚不喜,不惱不怒。平靜的要命。
「歃紅為誓。取紅。」
徹雪簡直不敢相信,薔薇國的婚禮居然還要動刀子。
殿月同脂顏將食指伸出,有宮人遞過一方白色帕子,四角綴著薔薇花瓣。置于兩人的無名指之下。
另外兩名名年紀很大的宮人分別拿著一枚大概一尺來長的銀針輕輕扎在殿月同脂顏伸出的無名指上。
有血珠冒出,兩名老宮人又分別將兩人出血的無名指以方才的那方白色帕子包裹在一起。輕輕按壓。
片刻之後,白帕子被取開。
上面赫然便是兩人的血跡。兩滴相連在一起的血跡。
便是誓言的印記。
這是屬于薔薇國獨到的婚禮規則。全國上下,男子娶第一任妻子時,必須在白帕子上留下兩人的血跡。傳說無名指連著心脈,取心脈之血,寓意深刻。
夫妻齊心,血脈相連。
一名宮人將那方手帕小心的疊好,放置在一個裝飾精美的錦盒內。快速退下。
「禮成。喜娘送新娘入房。」
脂顏被一名女子帶走。殿月則站在剛才的位置不動。
朝顏只能看見他的背影,才發現,自己剛才听從徹雪的勸告去哭一場是正確的。她高估了自己,原來,那人一直在那里,不屬于自己,也不心疼。若那人有了所屬,那麼,便連最後的生機都喪失了。那種心疼,真是入骨。
以血為誓。此等起誓,是不是就注定了不會分別呢?徹雪想起殿月的種種惡劣行徑,突然覺得那美艷絕代的女子,真是可惜了。若他從此就一心在那女子身上呢?她開始為朝顏感到惋惜。
「王上馬上去準備宴請群臣吧。本宮也回宮換身衣服去。」
夢鴛太後被扶著起身,她轉身對呆著的徹雪道︰「你也隨本宮回去,今日起,你便是本宮的隨侍宮人了。」
「母後不可。」殿月一句話,整個正殿瞬間安靜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