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錦宮城 第四十四章 日出東方待人尋

作者 ︰ 皮小四

脂顏在殿月的寢宮內等著,卻始終不見人來。

孤燈斜影,月上高樓。

陣陣薔薇花的香氣游蕩在整個宮城之中。

徹雪隨著殿月翻過宮牆。世界,突然變得遼闊起來。而殿月身上的香氣卻也更加明顯了。

殿月吹了一聲呼哨,便從不遠處駛出一輛馬車。

那駕車的是名男子。眉眼間和青瓷的氣質倒有些雷同。

他見徹雪盯著他看,也不惱。

「莫非我嚇著姑娘了。」

「額…沒,很帥。沒想到半夜趕馬車的人都這麼帥。哈哈。」徹雪為自己剛才盯著他看的不禮貌行為打著圓場。

那男子見徹雪看上去如空谷幽蘭,卻說出這樣的話,不禁莞爾。同時心中擔憂,殿月在新婚之夜帶這個女子出宮,怕是心之所系。那麼,朝顏是否知情呢?

他同殿月相識已是很久以前了。身為將軍之子,他從小同殿月一起練武。如今他一心追隨殿月的原因,更重要的也許是因為朝顏。

朝顏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可朝顏的母親只是他的父親尋花問柳之時所識。他的父親身為將軍,又怎可在民間妓坊留下子嗣。所以,他便命令自己信任之人前去斬草除根。他心中即使再不忍,為了自己的名聲,卻也不得已而為之。

朝顏的的存活是一個秘密。她的母親為了保全她的性命,在朝顏出生半月後便自殺了。朝顏被送到將軍府門口。冥蕭的母親撿到她。在那襁褓中發現了一封信︰「一日遇君恩,一世為君生。」

冥蕭的母親對于自己丈夫的行為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她沒有料到那女子居然如此剛烈,為了自己的女兒,寧願選擇一死。又或者,她僅僅是想要保全她同他的愛情僅有的回憶。即使,他選擇要殺了她。她也無怨無悔。

冥蕭的母親將此事隱瞞下來。她為那名女嬰起名為「朝顏」,如同牽牛花一般,在日出之時綻放,待太陽最耀眼時凋謝。朝顏,便是一段美好愛情的代名詞。

朝顏被冥蕭的母親收為義女。她自小便痴迷于練武。沒有人知道,這個孩子,是愛上了殿月。她希望自己能夠擁有足夠的實力,足以站在他的身邊,即使幫不上忙,也能在關鍵的時候盡力護他周全。

她同她的母親一樣,熾烈而執著。

朝顏的美好全部被冥蕭看在眼里,這少年的心中早已經滿是她的影子。只是在所有人看來,她仿佛並不在意感情之事。逐漸長大,冥蕭漸漸明白,朝顏的眼中只有殿月。那個如神一般的王子。他最喜愛的朋友。

後來冥蕭的母親發現了他對朝顏的感情,才不得不將他們的關系告訴他。

冥蕭痛苦不已,他無法向朝顏表達感情。他們是兄妹。所以,他選擇了追隨殿月。

他不願過官場生活,他期望閑雲野鶴般、浪跡天涯般的人生。殿月讓他留在朝廷之中,他可以拒絕。最終他選擇留在殿月身邊。冥蕭只是希望他能協助朝顏完成她的心願——護殿月周全。

朝顏直到現在也不明白向往俠客生活的哥哥為何要選擇留在朝廷之中。她只當他同殿月有類似兄弟之情,所以協助他。

「冥蕭,她是否夠特別。」殿月對那男子笑著說。

冥蕭笑著點頭,「殿下還是趕緊上車吧。否則,我怕待會太後發現您不在,追了出來。」

他懂得朝顏對殿月的感情,更懂得朝顏的隱忍。她同他一樣,明知那份感情求而不得,卻硬是將整個人生投入其中。

「又欠你一個人情,改日請你喝酒。」

「你明白的,我只希望你好好對她。」

冥蕭說完話,身影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殿月跳上馬車,將徹雪拉了上去。

「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徹雪好奇的問著

殿月不回答他,只是拉起韁繩,駕起馬車向遠處駛去。

殿月永遠不會忘記曾經一直說想要做俠客的冥蕭親自跑來對他說︰「殿月,有朝一日你若為王,我便會入朝為將。」

「條件?」

「只要朝顏在你身邊能安好。並且,你要替我保密。」

冥蕭心中一直懷揣著浪跡天涯的夢想,卻為了朝顏而甘心留在朝野之中。

殿月並不知曉冥蕭同朝顏的血緣關系。他只想著,若有朝一日他真的一統五國,便成全冥蕭,將朝顏許給他。只要他要求。

朝顏跟在他身邊多年。他一直將她視為妹妹。並且無條件的信任她。這便是他給冥蕭的承諾。自然,這其中也不乏他的個人情感。朝顏跟在他身邊為他辦事,朝顏的好,他是看在眼里的。

他不願向徹雪解釋。也僅僅是因為,這屬于冥蕭的秘密。朝顏同徹雪關系甚好。他只怕徹雪將實情說了去,那麼他便失信于冥蕭了。

此時已是深夜,四下里只有蟲鳴的細碎聲音。徹雪坐在馬車里。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徹雪閉著眼楮養神,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突然停止了晃動。徹雪睜開眼楮,殿月的臉正在她的眼前。

她迅速將手擋在臉上,推開了殿月的臉。

「還真能睡,下車吧。」

徹雪從馬車上走下,才發現了所謂的別有洞天。

這是一片湖,靜靜的如同一塊緞子。此時天剛剛露出魚肚白,有微微的霞光映射在湖面上。

徹雪想要大聲的喊出聲來,打破這平靜。她有一種要叫醒這個世界的沖動。

殿月看著她的表情,將手覆蓋在她的眼前。

徹雪直覺眼前一黑,便听見殿月在數數︰「1…2….3…4…5…6…7…8…9」

當殿月停止數數的同時,他的手也離開了。

一輪紅日從水面上冉冉升起,像一個巨大的橘子。柔和而溫暖。

整個湖面跳躍著光斑。波光粼粼,微風掠過,那些細小的橙色光點,在眼前跳動。

徹雪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日出。這是未經城市化污染的時代。天空澄淨,湖水清澈。

大自然美好的如同一個嬰兒。呢喃的睜著雙眼,讓整個世界都為之驚喜。

風吹過徹雪的發梢,殿月身上的味道潛移默化的竄入她的呼吸之中。

她看著殿月專注的看著那輪日出,不禁在心中感謝他。不管他是出于何種理由,他總是給了她驚喜。

或許,他早已經準備在成婚當晚逃離,所以才會備好馬車,這個地方,他如此輕車熟路,想來並不是第一次來了。

他終究很孤獨。所以,他為自己尋找到這個地方。這個可以讓他呼吸的地方。

「開心嗎?」

「恩。」

徹雪老實的點頭。卻看不得殿月一副了不得的樣子。

「不過,我想更開心點兒。」她眼中透出狡黠,伸出一只腳,將殿月絆倒了,此刻的殿月根本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徹雪突如其來的襲擊,讓他整個人栽進水里。

「哈哈哈哈哈….」徹雪放聲的笑著

陽光在她的眼里翻騰著,殿月有些痴迷。他不知道,原來一個女子也可以笑得如此放肆。

他居然也隨著笑出了聲音。

徹雪蹲子,撿起湖邊的沙子,糊在殿月的臉上。

她想要好好發泄發泄,好治治殿月的臭脾氣。

她如此的放松,如此的同自己親近。殿月只是任由她,而不反抗。

她太累了。自從離開櫻花國來到這里,自從她明白自己不得不同琉櫻分離,甚至自從她認識琉櫻,一直懷疑他的感情….她一直在壓抑自己。她不是那種可以壓抑自己的人,此刻,在這片湖邊,她終于得到了釋放。

不管如今這個人是誰,她都玩得不亦樂乎。

「你能不能反抗一下?一點意思都沒有。」

殿月抓起手邊的沙子,爬起來就往她臉上抹。

此刻,沒有爭斗,沒有心計,更沒有厭惡。

在這個無聊的發泄游戲中,他們倆各懷心事,卻玩的很認真。

當兩人坐下休息的時候,看著對方身上的一片狼藉,笑的很大聲。

殿月從來不知道,他也可以如此放肆的大笑。在他過去的生命中,似乎沒有遇見過可以讓自己如此放聲大笑的事情。

徹雪伸出手,想幫他把眼角的沙子拂掉。

他一把將她攬到懷里,俯下頭。

「我不動,你不動我。」慌亂中徹雪想起昨夜他們說的規則,忙不跌的喊了出來。

殿月松開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抬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會等的,等到她能夠心甘情願的在自己面前卸下盔甲。等到她甘之如飴的守在他的身邊。

他有這個自信。他若寄情于她,她必定會有所回應。只是早晚而已。

「我們回去吧。否則,宮里要亂了。」

他躲開了洞房之夜,甚至連今日的早朝都未上。群臣只怕是以為他沉迷于溫柔鄉。他新婚,沒有人會怪他。只是,太後那邊,有些麻煩。

昨夜,他喝酒之前,便命人去尋冥蕭,他告訴他夜里準備一輛馬車在宮外候著。

他心中並無脂顏,他無法在昨夜同她圓房。他無法說服自己,同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女子同床共枕。

對于一名正常男子來說,這種事情說來似乎都是可笑的。美人在旁,多少男子趨之若鶩,而他卻毫無興致。從某種程度上說,殿月是一個執拗的人。而這執拗在遇見徹雪之後似乎更加明顯了。

他原本就是想一個人逃離的。卻在最後想要帶著她一起。

這也許便是劫數。

對于殿月來說,徹雪的出現,就是他的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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