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月壓的力氣過大,徹雪整個人都跪在了地上。
石板很硬。夜晚的宮城寂靜無聲。
膝蓋接觸地面的響聲,听著讓人覺得很震撼。
徹雪吃痛不已,徹雪整個人跪在地上的剎那,殿月已經站直了身子。
他俯瞰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心,有絲絲疼痛作祟。
徹雪想要起身,卻無法動彈,那一下跪的太狠,想是震著骨頭了。
她抬頭,看見殿月的眼神,順勢坐在了地上。
即使在這種時候,她仍然要在他面前保有尊嚴。不能跪在他面前。
殿月看見她那努力想要擺月兌這種跪拜局面的樣子,不再看她,轉身離去。
殿月的背影漸漸消失,徹雪的眼淚才落了下來。
真的很痛。
她想要爬起來,就必須要忍受同剛才跌跪在地上的痛相等的痛楚。
膝蓋震的太厲害,不能直著行走,她晃晃悠悠的向住處走去。
待她走遠,殿月才從廊柱上躍下。
「在我面前流淚,就那麼可悲嗎?徹雪,你究竟把你那可悲的自尊看的多麼重要?」
幽露在房中等著,听到屋外有聲響,門窗都開著,卻看不見人影。
他向外走去。迎面走來華月。在看見華月的瞬間,他已經被人包圍了。
華月將食指放在鼻翼處,冷哼了一聲。所有人沖向幽露。
他一直自信自己的自我保護能力。
但,敵人人多勢眾。而華月找的人,也並非泛泛之輩。
蓮花國王子,自幼體質奇特,形同女子,所以他努力完善自我,在醫術和易容術上的技藝可以說爐火純青。相較而言,武功雖然在華月之上,但,多來幾個華月這樣的對手,只能是失敗。
這個一直想要證明自己有保護他人的能力的少年,在面臨人生第一次的失敗之時,只覺得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如何保護他人。
他滿身是血的站在那里,一直不肯倒下。
華月看著眼前的少年,明明年齡同自己相仿,倒是生的一張幼稚的臉。
「逞強和自以為是,終究只會害了你而已。」他轉身吩咐道︰「把他帶走。」
徹雪一瘸一拐的回到住處。整個房子早已經空無一人。她忍住膝蓋的疼痛,跑到外面,
月華如水浸宮殿,有血跡散落著。徹雪整個人都沒有了力氣,癱坐在地上。
「你身邊的牽絆太多了」「你就等著本王娶你吧。」「若是你自己求王兄呢?」…
華月的話突然竄入徹雪的腦海中。
她才知道,一切已經晚了。
她回到房中,用水擦拭著膝蓋。兩膝青紫,卻也感覺不到疼。
「不要急,徹雪你不要急。」她口中說著,眼淚卻掉進了裝水的盆子里。
天漸漸亮了。
徹雪來到朝顏的住處。朝顏見她,很是吃驚。
自從她從水仙國回來。她們便再無交集了。
朝顏心中對她有愧疚。卻由不得自己愧疚。
沒有交集也是好事。起碼不用讓自己矛盾。
徹雪的雙眼紅腫,黑眼圈也很重。滿臉焦急。
「姐姐。求你幫我一次。我知道你同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也知道你的難堪與矛盾,但這次,也許只有姐姐可以幫我,而我…也沒有可以求助的人了。」
她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
朝顏看著她,只覺得心疼。她居然跑來求她,這是讓朝顏意想不到的。
「出了什麼事情,你說便是。」
「幽露被華月抓走了。我知道姐姐的立場。我只求姐姐能前往薇蕊閣確認幽露是否在華月手中。其余的一切,都不必再勞煩姐姐了。多的話,我不知如何對姐姐講。畢竟,姐姐同我身份有別,知道太多,對你對我都不是好事。」
朝顏不再多問。
她想起自己在最初的時候便說過要護這個女子周全。而她們最終真的無法做現實中的姐妹。
她們彼此有不同的奮斗目標。注定了只能分道揚鑣。盡管如此,當徹雪有難處的時候,她仍舊會幫她。一是由于她個人對徹雪的感情,二便是由于殿月。殿月深愛徹雪,那,若是她幫了徹雪完成無傷大局的小忙,徹雪滿意了,殿月自然不用為了她的憂愁而難過。
徹雪本來準備自己前往,而華月詭計多端,只怕是會用盡各種辦法搪塞,而且若是沒有證據,那麼只會處于敗局。
朝顏到達薇蕊閣。便看見滿身是血的幽露躺在地上。那樣子,顯然是昏過去了。
華月在一旁擺弄著薔薇花,一副閑情逸致的樣子。
見朝顏來了。他笑著招手。
「她尋了你前來證實?果真是聰明了許多。莫非她以為我會搪塞她?真是可笑…本王不過是想讓她嫁給本王罷了。若她答應,哪里還會有什麼搪塞。」
朝顏看著眼前的華月,只覺得內心一陣惡寒。這樣的男子,果真歹毒到如此境地。
「你何必如此?她並不愛殿下,你又何苦將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她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女子而已,難道你不知道,殿下昨夜已經寵幸了王後。」
華月顯然因為這個消息大受打擊。他的眼神中有怒火一般。
「那種蠢貨?看你說的如此輕松,似乎,你並不為所動?想來也是,為了王兄,你可以千里迢迢的去尋徹雪的尸體,如今他只是同他的妻子行夫妻之事,你又怎麼會介意呢?」
「我自然不會介意。因為我只願殿下開心。他喜歡誰,我就會對誰好。正所謂愛屋及烏。我比不得王爺,只希望將殿邊的女子一個個除之而後快….王爺難道不知道,只有女子才可以幫助殿下延續王室血脈,保我薔薇國千秋萬代。男子,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
「你….」
朝顏句句切中他的要害。華月心中大怒。卻也並不在意了
他明白,就算是殿月同脂顏圓房了又如何?他最了解殿月,他一定是因為什麼才會這樣做。而他對于徹雪的喜愛,絕不會這麼快就消逝。所以,他的敵人仍舊是徹雪。
那個叫脂顏的草包,也許只能用來延續王室血脈而已。再無它用。
所以他將幽露擄來。好讓她自投羅網。
一旦她成了他的妻子,那麼便不會再對他造成任何威脅,而那時候,他想要如何愚弄她,都是輕而易舉。
他恨她,因為她得到了他得不到的東西。
「一個迷戀自己王兄的男子,想來都是可悲。今日前來就是奉勸你一句而已。不要企圖從殿邊將徹雪奪走。你應該比我清楚,殿下對她的感情,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朝顏說完,深深的忘了幽露一眼,離開了薇蕊閣。
幽露早已經醒來,只是裝做昏倒而已。
朝顏同華月的話,全部都讓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明白,自己必須得想個辦法,以免讓自己成為威脅到徹雪的棋子。
徹雪在薔薇宮外等候朝顏。朝顏從她身邊走過,點了點頭。
這個王宮之內,處處都是太後,華月的眼線。不管是不是過于小心,總之她們之間有交集,想來對誰都沒有好處。
徹雪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後朝薇蕊閣走去。
幽露見四下都是昨夜的那幫人,不知道如何尋找突破口。如今他身負重傷,只怕是想要逃出去很難。
他正思量著,便听見了徹雪的聲音。
徹雪進到閣內,便看見了躺在地上昏迷的幽露。
這個柔弱的少年,全身是血,讓她覺得揪心。
她沒有保護好這個少年,讓他因為自己而遍體鱗傷。
她不明白,這少年為何會跟隨她而來,但不管什麼原因,有幽露的薔薇國,讓她覺得安心。
盡管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幽露,卻發現到頭來,給予自己許多的安心的便是這個自己想要保護的對象。
「說條件吧。」徹雪不願同華月繞彎子。只想快點帶幽露離開。
「你應該知道的。居然還派朝顏前來驗證是不是本王爺抓了他。本王爺最不喜歡繞彎子,你何必再多牽扯進來一個人呢?」
「你?」
「有時候,你很愚蠢。你顧慮太多,便想的多,想的多了,便牽扯進來的人也多了…不過,本王爺,就是喜歡你這種多余的聰明。」
「此事因我而起,今後,我會謹記王爺的教誨,不會再多想,事事都會跟王爺開門見山。那麼我可以將幽露帶回了嗎?」
「當然可以。」
有了這次的教訓,華月相信徹雪會變得更聰明。不會再出什麼亂子了。
幽露準備起身,徹雪見他的樣子,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幽露繼續裝死。她又開始要保護他了。
他無法拒絕她的保護。因為,不願讓她再過多的擔心。
徹雪扶起地上的幽露,問華月︰「為何如此想要娶我?」
華月看著她,輕聲嘆了一口氣,道︰「因為,你得到了我得不到的東西。」
回到住處,幽露尋出藥丸服下,整個人都覺得舒服了許多。
徹雪將他扶到床上,用濕毛巾替他擦臉。眼淚一滴滴落在幽露的臉上。
徹雪背過臉,擦干了眼淚。
「你果真要嫁給他嗎?」
「當然不會。」
當她前往薇蕊閣的時候,她已經想好了。當務之急是將幽露帶回來,答應華月的要求,只是緩兵之計而已。她要利用這爭取來的時間,去求殿月將幽露送回蓮花國。盡管,也許很難。但卻必須努力這樣做。
離開薔薇國,沒有了她的拖累,幽露應該就安全了。而她,也可以繼續用毫不畏懼的姿態抵抗華月的挑釁。
或許是一死了之吧。
琉櫻一直沒有見動靜,她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真的好想見他一面。
也許,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你想將我帶回來,然後送走,最終一個人承擔這一切。」
徹雪看著這少年,她實在無法說服自己,這個少年是一個同自己一般大的男子。
所以,他是她的弟弟。是她必須保護的人。
而這少年,他太過固執。這一點,讓她不安。
「你可知道,因為你的存在,幾乎成了我的累贅,你知道什麼叫累贅嗎?我不能放手一搏,束手束腳,讓我十分厭煩如今的生活!」
她刻意的偽裝出厭惡,卻逃不過幽露的眼楮。
他抓住徹雪的手,徹雪整個人都跌落在幽露的懷里。
她想要起身,卻根本動彈不得。他,居然力氣這麼大。
「你所謂的放手一搏,就是一死了之嗎?」
她沒有料到幽露看透了她。只覺得僵在那里無所適從。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會明白,我只是希望通過保護你來證明生存的價值。所以,我不會給你放棄的機會。你懂嗎?這是一個男人,給你的承諾。」
幽露松開徹雪的手。她起身,看著他幼稚的面容。
柔弱的如同女子一般。
每一個人,都想要證明自己生存的價值。那麼她自己呢?是通過什麼來證明自己生存的價值?她不知道,自己生存的價值是什麼,卻只明白,她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為了等待琉櫻而活。
而生活,給了她太多的變故,由不得她努力的完善自己的夢想。
她跌跌撞撞的在數不清的沖突中行進,卻不曉得該如何才能尋到出口。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少年越是想要為她做點什麼,她便越不能讓他受到牽連。
她的性命太過脆弱,哪里還敢將別人的性命賭在自己的命上。
「我不會死。因為,我有最深愛的人,我會為他活著。所以,你走,我才能同這一切對抗…幽露,你听我的。你已經有價值了,在這個地方,是你,給了我安寧的勇氣,讓我不至于孤獨的寂寞著。
你懂嗎?我們的價值,是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實現的,若沒有生命,用什麼去實現呢?…我很感謝你的陪伴,你還有與你牽連的家人,國家。而我,除了這條命,和那段感情,幾乎一無所有了。你明白嗎?所以,走吧,听我的話,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