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月來到徹雪住處。
徹雪同幽露正在午休。雖然心里明白幽露是一個年齡相仿的男子。但表滿上看去,仍舊只是一個少年。
在這個薔薇國,除了幽露,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曾經以為可以依靠的朝顏,如今她已經不敢靠近了。
面對她和殿月,朝顏永遠都會站在殿月的身邊。而她並不能責怪朝顏的選擇。
因為她最了解深深的愛上一個人的感覺。為了要逃走,她甚至沒有跟朝顏告別。只是因為,她看透了朝顏。這也算是一種不信任吧。撇去身份,她們會是真正的姐妹。有了國別,她們只能做心中的姐妹。
殿月看著床上安靜的躺著的兩人。心里泛起了酸澀。
那少年,是同徹雪年齡相仿的。他不明白蓮花國的王子為何要跟在徹雪身邊。看上去如同一個屏障,將原本就生疏的他們變的更加疏離了。
這樣一個陌生的男子,居然憑借著幼稚的臉孔輕易的靠近她,成為她在這個國家的依靠。
殿月只覺得諷刺。
殿月進屋,幽露就已經醒了。他不願醒來,反而順勢摟過旁邊熟睡的徹雪。
那男子一心一統天下。如今利用他的強勢逐漸的達成了心願。而屬于他的寂寞,卻栽在了這個女子身上。
他的糾結,幽露全都明白。一瞬間,他突然特別感謝自己這張童顏。
殿月看著幽露的舉動。一股怒氣已經竄進眼中。但他必須冷靜。盡管他看不懂徹雪的內心世界。卻能夠輕易的看明白,她只是將這少年當做弟弟,當做被她保護的對象而已。
沒有任何威脅。他漸漸平復心情。
走到徹雪身邊。
他拍拍徹雪的臉,徹雪一臉茫然的起身。
幽露仍舊睡著。這樣,徹雪應該不會把他趕出去了。
「有什麼事嗎?」
「來听你的願望。」
殿月知道徹雪的抵抗。他想了很多方法,終于找到了這個。
讓她費盡心機的對他提要求。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提不出要求。
他要為她做盡所有能做的事情。即使是一塊石頭,也會被捂熱的。
這是給她時間,也給他自己機會。
給心一點時間,給時間一點時間。
她可以在這個宮中生活的更安全,他會滿足她的願望,護她周全。若這里變得安全,她一定會慢慢定下心來。
而他也可以以這個為理由,和她拉近關系。
徹雪恍然大悟般,眼前又浮現出脂顏的淚水。
「怎麼?難道,今天便是我得到你的日子?」
殿月笑嘻嘻的樣子,同他的身份真的很不稱。他太過溫柔,倒讓人覺得可怕。
「誰說的。」
徹雪不願提出那個要求。只因為那是別人的人生。
如同她自己不愛殿月一般,她自然不希望自己被人強迫。
如今,殿月並不愛脂顏,她又怎麼能強迫他去愛脂顏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有些糾結。卻不得不如此說。
脂顏太過可憐,而那可憐,有一部分也許還是由于她造成的。
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幫她。只要給她一個孩子,她應該就能比較幸福了吧。
徹雪思咐著,從床上下來。
「給她一個孩子吧。」
殿月愣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沒有想到,她居然要求他給別的女人一個孩子。
多麼可悲。她當真如此,一點都不在乎他的感受。一點不過問他的悲喜。
原來,即使他如此的暗示,表達。她也絲毫不為所動。
即使他多麼的想要努力迎合她,她也能夠狠心的說出這種話來。
能夠無所謂的將他推給別的女人。
徹雪不知道,她的這個請求,帶給殿月的傷害是什麼。她只是憑借著自己的想法行事,卻一句句的往別人的心上捅刀子。
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罪。
然而又有誰可以責怪她呢?她不愛那個人,所以根本不能感同身受他的喜悲。
幽露在床上躺著,默不作聲。
他沒有料到,徹雪居然真的向殿月提出這種要求。這女子,她的大腦里真的不知道裝的是什麼。
他突然在心中,對于那個叫殿月的男子,產生一股深深的同情。
徹雪感覺到殿月的眼神瞬間渙散。然後幾乎是在短短的幾秒鐘內,恢復了正常。
他繼續微笑著。給她最溫和的自己。
「就是這個嗎?我滿足你。」
他不再多說,從袖中拿出一個布包,拉過徹雪的手,將它放在她的手中。轉身離去。
那背影蒼涼而深沉。
徹雪才驚覺,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
幽露站在她身後,她都沒有發覺。
輕輕的將那布包打開。
眼淚瞬間滴落。
那布包里,是一片片熟悉的櫻花花瓣。
薔薇國中沒有櫻花。那是殿月差朝顏去櫻花國邊境拾取的。
他永遠忘不掉,當日徹雪拾起地上散落的櫻花花瓣時,那過度珍惜的神情。
他永遠忘不掉,她從他頭發上取走那一片花瓣時的欣喜。
他想起她對櫻花的珍惜,便覺得心中不忍。今日她來到這里,一開始,僅僅是他的一枚棋子。他曾經利用了她,所以,想要補償她。
他以為,她會在看到花瓣時,讓他再次見到當日她那滿足的神情。
卻不料,她給他的是一個請求,讓他去同別的女子行夫妻之禮。
這種千差萬別的結果,給予殿月的打擊,不是徹雪可以想象的。
徹雪看著手中的櫻花花瓣。她第一次沒有想起琉櫻。她的淚水,落給了殿月。
他居然為她尋來櫻花花瓣。而她,卻給了他一個讓他難堪的任務。
幽露將徹雪攬入懷中。
徹雪只覺得心中慚愧。她終究做了這麼傷人的事情,而他卻始終給她的都是微笑。
他完全可以拒絕,卻接受的如此干脆。
「幽露,我….是不是太過惡毒。」
「不是惡毒,只是太單純而已。」
徹雪確實單純。單純所以無知,導致殘忍。
有時候,傷人的並非刀劍,而是感情。
她呆呆的坐在桌子邊上。看著身邊的幽露說道︰
「他的妻子那麼美,是個男子也會心動吧。
我這麼做,也只不過是希望他們夫妻恩愛。
他畢竟是一國之主,豈能無後…一心放在我身上,總歸是徒勞。」
「你認為如今便不徒勞了嗎?你這樣做,他居然絲毫不拒絕,只怕是已經傷心至深了…我只怕,他對你的感情太過深,若你要逃,只怕是已經不可能了。」
幽露理智的分析著。他明白徹雪一心想要逃走,卻一直沒有頭緒。
如今殿月為她做到這般地步,只怕是已經插翅難飛了。
一個人能為你犧牲多少,便會期望從你身上得到多少。不管這世界有多少情聖,人在身陷愛戀的溝壑時,總是抱著這種心理。
自覺也罷,無意識也罷。這都是正常的。
喜歡什麼,總是想要佔有。
徹雪不再說話,她開始有些害怕了。
殿月的行為讓她很震撼。她真的被感動了。而她不能愛上他,卻也不能感謝他。因為殿月真正需要的感謝,是她不能給的。
她處于矛盾之中,只覺得今日之事,自己真的錯了。
不該如此傷害一個在乎自己的人。
不能相愛,至少也應該溫柔對待。
腦子里雜亂無章的徹雪,嗅著手中的櫻花,卻總是聞到殿月的味道。
「你終究還是太過善良。如此,怎麼可能逃月兌。」
幽露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她的坐立不安。幽幽的說著。
華月輕輕走進來。
此時已是夜色闌珊。燈光在微風中搖曳,華月的到來讓氣氛變得很詭異。
徹雪剛要張口,幽露已經出去了。
她只覺得輕松。看來這孩子明白她的用心。
華月一臉陰鷙的看著出去的幽露。轉身對徹雪說︰「
這蓮花國的王子,當真是對你惟命是從。你這降服男人的招數,倒是練的爐火純青了。
你說說,同一個年齡相仿的男子夜夜同床而眠,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這薔薇宮中倒是沾染著不少***之氣。
想來,真是讓人作嘔。」
華月靠近徹雪,一手托住他的下巴。
他想起她曾經吐過他口水,便刻意的將頭偏向一邊。
華月的侮辱,對于徹雪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然而他居然能說出如此骯髒的話來,侮辱她同幽露。
徹雪知道,他又找到了新的方法了。她有些擔心,畢竟,那個孩子,她必須保護好。
「呵。不說話了?是默認嗎?宮中居然有成年男子與女子同枕而眠,說出去,還真是壞了宮中的風氣…你說說,本王爺要如何幫助母後管理這後宮呢?」
「你到底想干什麼?」
徹雪打開他的手。站定了身子。
「你知道嗎?本王多麼討厭你這種不可一世的樣子。本王勸你,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生死有命,我就是這麼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你能奈我何?」
你就恨我吧。把怨恨全部都發泄到我身上吧。這樣,也許能轉嫁你對于幽露的使壞。
徹雪心中忐忑。表面上卻不能落了下風。
「听說你拒絕了我的求婚?」
「你並不愛我,我自然不能嫁給你。」
「哈哈哈。真是可笑。
天下女子所嫁之人,若都是自己所愛之人,那可真是盛世之景….」
他順勢坐在桌邊,一手支著下巴,滿臉帶笑的看著徹雪,接著說︰「本王非你不娶,你準備嫁吧。」
「殿月不會同意的。他答應過我。」
「是嗎?那麼,若是你求著王兄要嫁給本王呢?」
徹雪愣在原地。
殿月突然起身,說︰「本王若要得到什麼,豈有得不到之理?…你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了,對你也只能是牽絆而已。
本王知道,你已經不像以前那麼目空一切了,你如今,有了害怕的東西。」
華月走到門邊上,幽露就站在門口。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幽露,然後對徹雪說︰「這少年,果真符合本王的口味。」
華月揚長而去。徹雪兩腳發軟。
身邊的牽絆。當初果真不該將幽露帶來,她自己並非自由之身,卻自私的為了有個精神依靠而將幽露帶入險境。
幽露看見徹雪臉色蒼白,趕緊去扶她。
「幽露,你把門窗都打開去。」
為了避免人的監視,就把秘密敞開給人看。若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那麼就反其道而行之。
大開四方,做的敞亮,不給偷窺監視之人以機會。
幽露打開門窗,站在徹雪身邊。
「你今夜就走。不要問為什麼。我現在就去求殿月,今天的願望更改了。」
她匆忙的離開住處,向瓏煙閣走去。
幽露看著徹雪離去。
心中思緒萬千。
「又要輪到自己被人保護了嗎?傻瓜,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何要同你一起來到這里。
我不願再做被保護者,而希望可以通過保護別人實現自己的價值。」
幽露深深的埋著頭。
殿月從徹雪的住處離開,便前往瓏煙閣。
脂顏已經毫無對策,所以她無條件的信任徹雪。盡管她明白自己的可悲,但那也無所謂了。等到她有了殿月的子嗣,一切就不會那麼淒涼了。
她和他有了孩子作為牽絆,他必定不會再同如今這般對她冷眼相看。
殿月走進脂顏身邊。
他每靠近這眼前的女子一步,心便會覺得越來越疼。
他不明白,自己是在做什麼。
為了徹雪的一個要求,如今真的要給眼前這個女子一個孩子嗎?她把他當做了什麼?
而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可悲,卻仍舊無所畏懼的行動著。
她也許會後悔吧。她一定會後悔的。
脂顏感覺到殿月的靠近。心中驚喜萬分。
這一次,一定是真的了。她覺得自己終于可以將自己交給這個男子,她所愛的人。
看著脂顏眼中的欣喜。殿月就越發的覺得疼痛不已。
眼前的女子當真是最適合自己的嗎?
她無限的渴望得到他的寵愛,而這寵愛是另外一個女子根本毫不在意的。
有的人視為珍寶,有的人視為草芥。
你將我推給這女子,那麼我便成全你。
殿月心中一橫,將脂顏攔腰抱起。
沒有多余的話,一切就發生了。
這個未經世事的女子,在疼痛中體會著自己愛情的證據。
她流下了眼淚,如此幸福。
殿月什麼都看不見。此刻的他只有瘋狂的佔有和發泄。
這個女子是誰都可以。
當一切結束。
他頹然的躺著。
才開始後悔,自己為何會這樣。
身邊的女子由于太過疲憊,軟軟的靠在他的肩頭。
殿月突然間覺得自己脊背發涼。
他瞬間穿上衣服,幾乎是跳起身子,從瓏煙閣中離開。
他踉踉蹌蹌的走在薔薇宮中,一個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
他站定,睜開眼楮。看見了一臉焦急的徹雪。
不知為何的心中突然又燃起了希望。
她後悔了,這麼快就後悔了。
他瞬間變得像一個小孩子一般,想要奚落眼前的人,想要通過對她的奚落,挽回自己曾經喪失的自尊。
「後悔了嗎?」
徹雪只覺得著急。今日華月已經說出那種話,那麼他必定會采取行動。她不能允許幽露因為她而受到傷害。
「恩。」
徹雪輕輕的一個「恩」。讓殿月想起剛才的一切,只覺得對不起她。
他想要將她攬入懷中,以釋放,由于方才的事情而給他自己造成的深深的自責。
那自責,來源于他對眼前女子的感情。從什麼時候起,他居然習慣性的勸誡自己,不能背叛這份感情。
他的眼神中再次透露出溫柔,卻在听完接下來的話後,不再閃動著期盼。
「能不能取消今天的願望,今夜,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將幽露強行送回蓮花國。」
「那麼,今日的願望怎麼辦?」
「…可以,明天的時候用….」
徹雪的一臉認真。讓殿月好不容易構建的世界都坍塌了。
他不知道,自己居然還能撐到這個地步。
徹雪看著殿月的眼神變得如同最初的相遇般冷冽。嘴角那抹微笑,就那樣凍結著。
殿月有些站不住,他發覺自己是如此的脆弱。
就那樣順勢靠在徹雪身邊。殿月靠過來的力氣太大,徹雪差點沒有站穩。
殿月依靠著徹雪柔弱的身體站立著。
只要徹雪一退開,他便會倒下去。
他放任了自己的脆弱。
而且,這是最後一次。
從今往後,他不會再給她可以讓他脆弱的機會了。
他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可是,你的願望,本王已經實施了…而游戲,到今天起,已經截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