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弄清楚一切。便必須到當事人身邊去。
「他來了哦。」雪璨對錦玉說到。似乎早已經料到琉櫻會回來一般。
琉櫻進屋。看見那張相似的臉。當日,徹雪出現在他面前。他一眼就看出那不是她。今日,當真正的雪璨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只覺得一陣惡寒。
居然利用別人的身體。此時的雪璨,早已經不是他幼時腦海中的聖潔了。沾染了污濁,令他不快。
「為何我看你眼中有厭惡?」她輕輕的走到琉櫻身邊。她無法控制他了。
因為他心中沒有了疑惑。她只能控制心中有疑惑的人。
「你果真是她嗎?」
琉櫻的話讓雪璨的眼中閃出一絲光亮。
「你記起來了?」她激動的試圖伸手去觸模他的臉。卻落了個空。
「記起來什麼?我只知道,你此刻應該在那幅畫中,而不是利用別人的身體站在我面前。」
那語氣中的是厭惡。那厭惡,讓雪璨的靈魂發怒了。
他居然如此對待她。曾經的溫柔去了哪里了。
「並非我有意如此。我是受了她的委托。你知道嗎?這具身體的主人,多麼希望得到你的垂青?為何要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你應該看得見她的掙扎呀?為什麼,是因為仍舊愛著我嗎?若是的話,我們便可以在一起了…」她的眼神中流露著希望與憧憬。可以在一起了。她等待了幾百年的期盼,終于要實現了。
「就用這具身體。我們再也不用擔心神的指責了。可以在一起,毫無芥蒂的在一起。你看著我,我是雪璨。」
琉櫻完全無法理解她的話語。只能明白一個事實。雪璨的靈魂,控制了錦玉的身體。
「離開她的身體,回到畫里去吧。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如果說你的靈魂仍舊在,為何不安心的歷經轉世。亡靈不安,只會害人而已。」
琉櫻的語氣如此的平靜。他沒有辦法激怒這個靈魂。在內心的深處,有什麼控制著他的怒火。指引他耐心的傾听。
「哈哈哈…」雪璨突然間笑出了聲音。那笑聲,滿是淒涼。
「轉世?你可知道,我已經沒有機會轉世了。血流盡而亡,我的生命,全部用來供奉櫻花了。我本來,就是櫻花的靈氣幻化而成。我只能用這靈魂在那副畫中等待。日日期盼著你的到來….」
她仿若陷入了無盡的痛苦之中。
琉櫻默不作聲。她的故事,他每一個場景都熟悉。那是他幼時最沉迷的童話。他一直都深深崇拜著那故事中的女子。然而當她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他卻無法說服自己,這便是他幻想中的女神。
不過是葉公好龍罷了。琉櫻自嘲。嘴角旋起笑容。或許也是因為徹雪。他心中有了深愛的對象。難以對別的女子動情也是正常。
那畫中的期盼,早已經是年少時代遙遙無期的幻想而已。那是活在單純的無知中的情愫。是小孩子的游戲。
雪璨看著他的無動于衷。似乎明白了什麼一般。
「你果然忘得一干二淨。只要這櫻花印記還在,我就會將我的櫻奪回來。」
歲月滌蕩。多少的日夜期盼。在那副畫中安眠。在祭司宮中游蕩。
等待——等待——
一個幼小的少年。帶著同深愛之人相同的眉眼來到祭司宮中。
他抬頭仰望那正殿之中的畫像。
如此深情。那眼神,是只屬于她的。
他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她期盼著,期盼著沖破樊籠。期盼著留在他身邊。
終于如願以償的今日。才發現。她也一直在騙自己。他原來真的忘記了。
沒有關系了。忘記了。就幫他尋回過去的一切。一定會重新相愛的。
因為那愛,曾經如此的刻骨銘心。他不會忘記的。她堅信。
「多說無益。你不要在我身上徒勞了。我,已經有了深愛之人。」
雪璨的靈魂一直沉浸在曾經的回憶中無法自拔。那麼,他必須告訴她面對現實。如此,或許能讓她死心,而後離開錦玉的身體。
琉櫻的話讓雪璨的眼神涼了下來。
她突然變得沉默。而後放聲大笑。那笑聲,讓琉櫻覺得恐懼。似乎弄巧成拙了。
「你難道不知道?你們根本不能在一起?你們在一起,是會招來神怒的?那個女子,如今不是已經成為薔薇國的人質了嗎?你們永遠也不可能,她什麼都不算,她只是一個….」看著琉櫻期待的眼神,她突然不再繼續說下去。
「原來,你回來,是要探听消息?想要從我口中知道什麼嗎?我的口中,只有你的記憶而已。你想要知道嗎?知道我們曾經的纏綿?知道你曾經在我耳邊的甜言蜜語?」
琉櫻不願再看她的抓狂。
看著琉櫻離去的背影。雪璨突然如同失去力氣一般蹲坐在地上。
錦玉的臉孔又恢復了。剛才,她似乎處于沉睡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這具身體里。她的腦海中。此刻,盤旋著無盡的悲傷。侵蝕著她。然後,眼淚便落了下來。
那不是她的眼淚。可她控制不了。
琉櫻站在宮城之上,放眼遍處的櫻花。他的指尖拂過自己額頭的櫻花印記處。只覺得指尖冰涼。
「這是什麼?我和你之間究竟有什麼牽扯?」他眼神一滯。一切都是疑惑。但,此刻的他不能疑惑。「罷了。即使有過去的回憶又如何?如今,我只希望有徹雪在身邊,僅此而已。」
他突然感覺到難以言喻的輕松。長發在風中飄舞。溫柔的眼眸,那無端沉溺的微笑,來自于對一個女子的思念。
自從華月死後。殿月已經兩日未進食了。每天依舊是上朝下朝。而後一個人待在書房中。
脂顏由于害怕責怪,每日躲在偏殿里,不敢出來。她害怕極了。害怕殿月會來懲罰她。害怕徹雪回來質問她。
夢鴛太後得知徹雪未死,而華月卻自殺身亡的消息。一夜之間,白了頭發。
即使有「銀針」保存她的青春。卻比不了她的喪子之痛。
她心中只明白一個道理。她的兩個兒子,都將葬身于這名叫徹雪的女子手中。
仇恨充斥著她。滿頭銀絲,是她傷痛和仇恨的見證。
不用再顧及什麼了。只要殺了她。一切就了結了。
老婢女又來傳徹雪前往鳳宵殿。
此時的徹雪仍舊處于迷頓之中。接連兩日。在她面前死了兩個人。她如何接受這種現實。
而這兩個人的死,都跟她有關。她根本無法說服自己。遺忘那些鮮血。閉上眼楮。看見的就全是血。
老婢女前來傳話。幽露說馬上就叫徹雪出來。而後,他看一眼仍然在發呆的徹雪。穿上徹雪的衣服跟隨老婢女離開。
連「夜靈」都用了,這個夢鴛太後一定下了殺心。如今華月一死,她必定將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到徹雪的身上。此行,凶多吉少。他不能讓徹雪涉險。這是他可以保護她的時候了。
幽露看著滿頭銀絲的夢鴛太後。由于悲痛。她的容顏衰老的極快。一個人的心情,果真對容貌的影響很大。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夢鴛太後看著一臉平靜的站在那里的徹雪。只覺得痛由心生。這個女子,禍害了她的兒子。她怎麼能讓她如此這般活的安寧。
沒有別的方法了。只有讓她死。而讓她如何死呢?自然是要讓她被一直慣著的殿月親自賜死。
幽露看著她走近。手中拿著匕首。「如此堂而皇之的想要了結她嗎」幽露在心中想著,若如今站在這里的果真是徹雪,也許她能得逞。可她不知道,此刻這張臉孔下的,是他幽露。
夢鴛太後走進她。而後,她抬眼,看見了向她示意的老斌女。婢女的眼中是不忍。
她粲然一笑。而後拉過眼前女子的手,將那匕首交到她手上。
幽露還沒有反應過來。
然後,在一瞬間。感覺到了夢鴛太後的手猛然用勁。他條件反射的想要擺月兌。
夢鴛太後整個身子倒向他。然後,血,流了出來。正中心髒。
殿月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他看見的,已經是被匕首刺中的夢鴛太後。還有那個拿著匕首的女子——徹雪。
「母後!」他放聲大喊。這種打擊,太大了。他才剛剛失去了自己深愛的弟弟。如今,又要再一次失去自己的母親嗎?他身為王者,卻也是**凡胎,面對至親的生命消逝,哪里還能記得所謂的威嚴。痛心疾首,也許根本無法形容他此刻的傷痛。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來不及躲閃。
這是夢鴛太後的計謀。她試圖讓殿月看見她被這叫徹雪的女子親手殺死。所以,她派人去請殿月來這里。當殿月即將進入的瞬間,她看見了老婢女的暗示。而後,一切水到渠成。按照她的計劃實現。
她將自己的生命,當做這個計劃的終結。只是為了讓殿月看見她被徹雪殺死。
幽露只覺得心中惡寒。這個婦人。居然能夠如此這般施計。
幽露松開手的剎那,殿月來到他身邊。他看著這個用匕首刺入自己母親身體的女子。心中的痛不亞于失去至親。而後,他冷靜下來。那不是徹雪。即使在這種悲痛的情況下,他也能一眼認出,那是幽露假扮的。
他一把推開幽露,接住了夢鴛太後的身體。血流了一地。
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殿月看著滿頭銀絲的母親。無所適從。他的哀痛,如何才能傳達。為什麼身邊的親人一個個都要離他而去。
從幽露的眼神中。他看穿了這個計謀。他的母親,是一心尋死的。這一切,趕在這個巧合上。只是一場戲。而為了演這場戲,她居然以命相抵。
他試圖用「血薇」。卻被夢鴛太後制止了。
「殿月….沒有用了。母後已經…不行了….」
「當真從不…憐惜兒臣嗎?」
「…母後只是想…讓你…知道…為了我的兒子…我寧願一死…她是個不祥的女子…萬萬…留不得…兒…可懂母後之…憂…」
又一次。又一次的承受親人死在自己的懷中。殿月只覺得無力。
他如同一個孩子,抱著自己已故的母親痛哭著。
幽露服下解藥。在宮人們的驚訝中恢復了容顏。
殿月心中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
侍衛進入。他滿眼通紅,傳令︰「將他給本王拉下去。」
徹雪在房中呆坐著。有打掃的宮人進來。驚的跌坐在地。
響動驚擾了徹雪。她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宮人。
「姑娘…姑娘不是…出去了嗎?」
「什麼時候?」
「就在之前呀?跟隨鳳宵殿的老婢女離開的….」
徹雪只覺得心中不妥。飛快的奔出去。
鳳宵殿門口,全是重兵把守。她站在那里,看著幽露被押送出來。
「幽露。」
听到徹雪的聲音,幽露示意她離開。
殿月滿身是血的從鳳宵殿出來,跟在押送幽露的侍衛身後。他一眼便看見了呆立著的徹雪。
「就地處決!」
此話一出。徹雪只覺得整個人都癱軟了。
幽露並沒有說什麼。憑借殿月的聰明,他會看不出今日之事只是個計謀嗎?恐怕,他只是一個替罪羊而已。一個讓殿月發泄心中的痛楚的工具而已。他暗自慶幸。今日,幸好是他代替徹雪前來,否則她該如何面對今日的情景?她已經沉浸在生命的消逝中無法自拔了。不能再平添痛苦了。
徹雪看見了幽露眼中的無所謂。他放棄了掙扎。今日之事,又是因她而起的。她憎惡這樣的自己。將身邊的人,一個個牽扯進自己的生命里。讓無辜的人承受她自己本該承受的痛苦。
「他何罪之有?」
她告訴自己,不能軟弱。不能亂了方寸。再也不能讓別人無端的被牽扯進來。
看見他的質問。殿月心中一緊。她總是在眷顧別人的生死。別人的安危。可是,為何從來看不見他的悲痛?
「蓮花國王子幽露,刺殺薔薇國太後。其罪當誅!」
「哈哈哈….你還當真是愚不可及。他是我身邊的人,自然是我指使的。要殺,便殺了我吧。」
幽露心中不安。此刻的殿月,早已喪失了溫柔。他承受了如此的痛苦。若是失去了理智,應該不會手下留情的。她居然又要出來保護他。
「刺殺之事是我一人所為,與她無關。她只是我的一個工具而已。一個我進入薔薇國的工具。」
幽露的話,讓徹雪憤怒了。這個孩子,又想要做什麼。她絕對不能允許。
「你想讓活著的我多麼難過?你的犧牲,只會為我帶來不幸而已。」
她快速走到幽露身邊。這句話,讓所有的人震驚。
這女子,她身上散發的是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如此羸弱之人,是什麼支撐著她,讓她有如此強大的內心。
殿月看著眼前的女子。眸子中閃現著冷冽。
「若是搶著死,那就成全。都給我殺了。」
他要看看。看看這女子是不是當真到了這個時候還無所謂。他想讓她求他。
「殺了我一人即可。幽露乃蓮花國王子,我勸你還是殺的慎重一些。蓮花國雖然偏遠,但其王室秘術想必你是知道的….」徹雪不願再多說。她要救幽露。只能搬出幽露的身份。這樣,或許可以讓他活下來。
「本王從來不會畏懼任何人。」
「你不畏懼,不能保證整個薔薇國的普通百姓不畏懼。一國之主,若是由于不慎重而替百姓招來禍端,便沒有資格稱王!」
所有人愕然。看著這個同殿月爭辯的女子。
殿月突然笑了出來。而後,低下頭,那臉幾乎要貼到徹雪的臉前。
她並不回避。而是直視著那眼神。直到殿月將視線收回。
「把幽露王子收監。」他向前走去,接著說道︰「把這個女子送到本王的書房,本王要好好的審問她。」
徹雪的心突然放了下來。她朝著幽露慘然一笑。
幽露整個人呆立。她居然仍舊在微笑。而且,毫無畏懼。能夠讓她害怕的,僅僅是有無辜的人被牽連進她的世界。她為何,活的如此這般,這般令人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