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錦醒過來之時,便听見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當朱雀將那個小的可憐的娃兒送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忍不住落淚了。
那有著小小的腦袋,小小的手掌,小小的身軀的女乃娃兒,就是她這一世的弟弟嗎?他真的好小!
「小姐快別哭了,世子在呢…」緞兒走到她的床榻邊,小聲的提醒道。
司徒錦听到世子兩個字,頓時哽咽住了。他怎麼會在她的房間里?難道是他送她回房的嗎?想到這個可能性,司徒錦便恨不得鑽進被子,再也不出來了。
隱世子看到她醒過來,便起身朝著她的床榻走去。剛才花弄影說,她只是昏睡過去,並無大礙,他還不大相信。如今看到她沒事兒了,一顆提著的心這才放心。
「你醒了…」他手里端著一個茶杯,里面是溫熱的茶水。「先喝點兒水,壓壓驚!」
看著世子爺做著下人應該做的事情,緞兒不由自主的臉紅了。「世子爺,這些事都交給奴婢吧…」
敢勞煩世子爺端茶倒水,她的腦袋還要不要了?
司徒錦一直低垂著頭,看著身旁那個小不點兒,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心慌的眼神。她對他並不陌生,而且前不久還一起出游賞桃花。那些點點滴滴,她仍舊記憶猶新,無時無刻不在腦海里翻滾回味著。
如今他就在眼前,離她那麼近,倒是讓她越來越無法順暢的呼吸了。似乎沒見一面,她就愈發的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小姐,要喝水嗎?」緞兒似乎看出了二人之間的尷尬,于是解圍道。
司徒錦剛要點頭,卻發現那茶杯還在龍隱的手上,頓時又陷入了羞怯中無法自拔。龍隱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卻沒有將杯子遞給緞兒,而是親手遞到了她的面前。「趁熱喝,對身子好。」
司徒錦只好接過杯子,無聲的喝著,連頭都不敢抬。
龍隱毫不避諱的坐在她的床榻邊上,一雙鳳目瞅著她的一舉一動,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緞兒見到這副架勢,也不好開口送客,只得吩咐丫鬟們都下去,給二人留下足夠的空間,自己也退了出去。
等到閑雜人等一走,龍隱卻伸出手將她的下巴給抬了起來。「遇到這樣的事,為何不派人給我送個信?若不是朱雀飛鴿傳書,我還不知道府里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這話里有些許的責備,但更多的是擔心。
司徒錦也听得出他話里的意思,心里感激的同時,又不得不諾諾的張嘴。「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是…」
「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他有些無奈的放下手,看著她的時候,臉上竟然有些失望。
司徒錦見他的手撤開,又听到他的嘆息,不由得抬起頭來凝視他的雙眼。那淡淡的憂傷雖然不易察覺,但是敏感的她卻感覺到了他的情緒波動。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見他要起身,她顧不上女兒家的矜持,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這突來的舉動,讓龍隱心里又生出一絲的甜蜜來。他驚喜的回過頭,看到她臉上的焦急和不忍,心里某個地方頓時軟了下來。原本打算就此離去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你真會折磨我!」他上前垮了一步,將她緊緊地擁入懷里。
自從認定了這個女子,他的心思便一直在她的身上打轉,從未停歇過。而那麼多的付出之後,他雖然不求她回報,但心里卻隱隱的期待著什麼。當她總是拒人千里之外時,他的心里會十分的不舒服。當她朝著他笑時,他又覺得這世上最美好的,莫過于她的笑容。當她不開心的時候,他想要她開心。當她開心的時候,他也跟著一起開心。這種被人牽著走的情緒,並不好受,但是他卻甘之如飴。
從最初見面時的尷尬,到後來逐漸的熟悉,再到第一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親吻,他覺得自己越來越離不開她,想要時時刻刻都看到她。一听到她有事,他便馬不停蹄的趕過來。即使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也可以立即放下,只為看到她安心。
這一切的一切,讓他終于明白了,什麼叫做情。
司徒錦在他的懷里聞到那熟悉的龍涎香,臉蛋兒難免又變得通紅。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沒什麼也生出點兒什麼來了。
她輕輕地推了推,龍隱卻絲毫沒有松開的打算。
好不容易能夠再見到她,他怎麼能就這麼輕易地讓她躲開?她可能不知道,自從在那桃花林與她有了進一步的親近,他滿腦子都是她,想要無時不刻的看到她。
司徒錦也不想破壞這份難得寧靜,只是那被子上的嬰兒似乎醒過來了,小嘴兒癟著,似乎要哭了呢!
「哇…」果不其然,那小家伙張開嘴扯起嗓子就哭了起來。
司徒錦見他哭的這麼傷心,便從龍隱的懷里掙月兌出來,將那個小小的身軀抱在了懷里。「念恩是餓了嗎?別哭別哭…」
看她如此細心的哄著嬰兒,龍隱腦子里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那就是,他一定要早點兒將司徒錦娶進門,然後生一個可愛的孩子。這樣,他就可以時時刻刻的守在她的身邊。
司徒錦哄了好久,小家伙還是啼哭不止。
「怎麼辦?他似乎是真的餓了…」司徒錦一臉沮喪的望著龍隱,眼楮里滿是求救的信號。
龍隱是個大男人,更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好在緞兒听到嬰孩兒啼哭,便推門進來,將小少爺給接了過去,不一會兒就送去了江氏那邊。
等到那啼哭聲漸漸遠去,司徒錦這才松了一口氣。
「念恩他…個子小小的,嗓門兒真是大!」
面對她的感嘆,龍隱嘴角隱約含著笑意。這個小女人,居然還有這麼幼稚可愛的一面呢,真是不可思議!察覺到身旁還坐著一個人,尤其還是個高大的男人,司徒錦的臉騰的一下子就紅了。「你…你怎麼還在這里?」
「咳咳…這就走了。」龍隱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站起身來,然後冷著臉離開了她的閨房。
就這麼走了?司徒錦看著那消失在門外的黑色衣角,頓時有些失落。他在的時候,她巴不得他趕緊離開。但是他一走,她又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個滋味。難道她真的病了嗎?生了這麼一種怪病?
她是喜歡他的,她心里很清楚。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她對他的喜歡,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小姐,有好消息!」朱雀從門外蹦蹦跳跳的進來,臉上滿是笑意。
「什麼好消息?」司徒錦有些悻悻的問道。此刻她心亂如麻,對其他的事情都有些淡淡的,提不起興趣。
朱雀見她這般模樣,也不揭穿,心里暗暗為主子高興的同時,又將老爺在夫人房里大發脾氣,並揚言要休妻的事情講了一遍。「這下子可好了,等到老爺休了那個婆娘,那二夫人就可以轉正,成為太師府的主母了!」
這的確是個好消息!
司徒錦在心里暗忖著。只不過這到底是司徒長風一時的氣話,還是勢在必行,這就很難說了。
畢竟,丞相府的勢力不容小覷,不是司徒長風說要休妻就能休妻的!
一個被休妻的女子,就算家事再好,也是被世人所不容的!即使她依舊年輕貌美,即使她是嫡女出身,也不可能再嫁!被休棄的女人,肯定是犯了大錯的。又有哪戶人家在明知她犯了錯的情況下,還願意娶回去呢?
顯然,周家是不可能接受這樣一個結果的!
娘親要坐上這當家主母的位子,恐怕還得另闢蹊徑。不過,如今生了弟弟,娘親的地位便穩固了。即使有正室在,她依舊可以壓那周氏一頭。這掌家的大權,依舊可以牢牢地握在她的手里。
「的確是好消息…」司徒錦總算回過神來。
「據說周家那邊也送來了道歉的禮物,說是為了相爺推了二夫人之事來的。看來,那周氏在府里的地位,岌岌可危。即使不被休棄,也得退位讓賢了。」朱雀似乎知道的更多,分析的也更加的透徹。
司徒錦心里很是為娘親高興,她終于熬到頭了。
「緞兒,去將我繡好的嬰兒衣物拿去給二夫人。還有那庫房里上好的玉石,也給我送去金瓖玉,讓他們打一副玉鎖。」
這些,都是她早就想好,要送給弟弟的禮物。
如今念恩平安降生,她也得趕緊行動起來了。
緞兒也很高興,二夫人總算是撐過來了。如今有了小少爺,老爺勢必會更加的寵愛二夫人了。
司徒錦吩咐完這些事情,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娘親年事已高,帶起孩子來會有些力不從心,還要請一個信得過的女乃娘。」
「這些事,老爺已經吩咐過了。」朱雀不得已插話道。
「他選的人,我不放心。朱雀,你親自去安排。我不想再有任何的紕漏!」她現在能夠信任的人有限,她不能掉以輕心。
朱雀應了下來,便轉身出去了。
司徒錦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來,想要過去探望江氏,但剛走兩步就差點兒摔倒。緞兒趕緊上前去攙扶,勸道︰「小姐還是好生歇息,明日再過去看二夫人吧?」
今日她無緣無故的暈倒,早已嚇壞了她。她可不想小姐再出什麼事兒!
司徒錦苦笑了笑,覺得自己太過心急了。
經過今日的這番波折,她也是心力交瘁。如今身子虛軟無力,想必是嚇得不輕。當時情況危急,她也是太過緊張娘親和弟弟,所以才暈倒。
「也罷,就先不過去了。緞兒,吩咐廚房送些膳食來,我餓了。」
听到小姐喊餓,緞兒便春容去端了膳食進來。
「小姐一天沒吃東西了,想必是餓壞了!」緞兒將她扶到桌子旁邊坐下,便開始體貼的為她布菜。
司徒錦吃的很慢,極力的培養著優雅的儀態。
想到上次在龍隱面前出了丑,她懊惱了很久,最終下定決心,要開始培養自己的一些習慣,以後莫要被他看遍了去。
用完膳,已經天黑了。
司徒錦洗了個熱水澡,剛要就寢。就听到院子里的丫鬟在門外竊竊私語,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緞兒,外面發生了何事?鬧哄哄的…」
緞兒從外面走進來,臉上也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小姐,您還不知道吧?老爺剛才發話了,已經將夫人貶為貴妾,這府里再也沒有夫人,只有周姨娘了!」
果真是好消息!司徒長風還真是狠絕啊,為了自己的兒子,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看來,這一次,周氏是徹底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周家那邊怎麼說?」她關心的不是周氏的反應,而是那實力雄厚的丞相府。
「還能怎麼說?夫人既然不能生養,又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周家自然不敢有任何的怨言。老爺沒有休妻,只是將周氏將為貴妾,就已經很給丞相府面子了!」緞兒不屑的說道。
也是,娘親早產,也是因為丞相的關系。
如今大局已定,他們再有意見,也不得不屈服。想必,娘親執意要去書房,也不是不無道理的!
不過,娘親為了這一刻,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若不是隱世子及時趕到,恐怕娘親早就沒有活的機會了。
想到這些,司徒錦心里便更加感激那人了。
「那個關在柴房的婆子呢?老爺打算怎麼處置?」解決掉了周氏,那麼那些小人也該一並處理了,免得夜長夢多。
「老爺已經知會了丞相府,要將那婆子仗斃。丞相府那邊也沒什麼意見,任由老爺處置了!」
司徒錦再次點頭。
看來經此一事,司徒長風倒是長進不少,做事也算是雷厲風行了。
「小姐莫要在為這些小事操心了,還是早點兒歇息吧?」緞兒幫她蓋好被子,便靜靜地退了出去。
一夜無夢。
翌日,司徒錦起了個大早,穿戴好之後,來不及用早膳,就急急地去了江氏的院子。看到司徒長風抱著念恩,在江氏身旁說這話,她的心忽然就安定了。
「錦兒怎麼站在門口,快些進來。」江氏看到女兒的身影,笑著對她招手。
司徒錦上前給他們行了禮,然後便逗著父親大人懷里的念恩,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錦兒再過兩天就及笄了,可想好了要怎麼過?」司徒長風難得跟她說上幾句話,這次倒是重視起她來。
司徒錦微微驚訝,但嘴上還是說道︰「錦兒的及笄之禮,與弟弟的滿月酒相近。弟弟是府里的嫡子,應該辦得熱熱鬧鬧的才是。至于錦兒的及笄禮,錦兒想簡單的舉行一個儀式就好。」
她沒有多少朋友,與那些千金又沒什麼往來。若是貿然的邀請別人來參加她的成人禮,恐怕會更加的尷尬。
「瞧你說的,及笄之禮,可是你人生的一件大事,怎麼能馬虎?你放心,娘親一定會幫你辦的風風光光的,絕對不會委屈了你!」江氏拉著女兒的手,輕聲的說道。
司徒長風雖然很重視這個兒子,但這一次要不是錦兒,他的兒子恐怕也不能來到這個世上。所以江氏所說的,他覺得很有道理。他不能因為兒子的滿月酒,就虧待了錦兒的及笄禮。「這樣好了,到時候在府里擺幾桌,邀請族里的長輩,還有舅兄和世子他們一道過來。很久沒有見過二位舅兄了,听說他們馬上就要搬到京城來,正好可以聚聚。」
司徒長風沒說一句話,都注意著江氏的表情。
當江氏听到要邀請自己的兄長時,頓時激動地熱淚盈眶。「真的嗎,老爺?您要邀請哥哥他們過來?」
「瞧你,高興成這樣?舅兄的任命已經下達了,過兩日就要上任了。到時候,大家都在京城為官,相互照應也是應該的!」
司徒錦听著這冠冕堂皇的話,覺得司徒長風真是有夠虛偽的。明明是看到舅兄升官了,對他有利,卻好像說的自己有多麼的無私多麼的偉大,還說要關照舅舅,簡直是笑話?!
不過想到到時候娘親有了娘家人照應,她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在江氏房里逗留了片刻,司徒長風因為有事,便離開了,留下她們母女倆在屋子里說話。司徒錦看著念恩在娘親的懷里睡得香甜,心里涌現出無數的喜悅。
還好,她們都沒事!
江氏逗弄了兒子一會兒,便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錦兒身上。「這一個月,娘親都得在床榻上養病,你爹爹少不了又要寵幸幾個丫頭。玉珠那狐媚子最近很不安分,雖然被降為了通房,但仍舊不死心。唉,娘親想要處置了她,但心有余力不足。」
「娘親放心,玉珠不足為懼。不是還有一個通房嘛?她們喜歡爭,就讓她們爭去好了。娘親只管安心的坐月子,其他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玉珠不是個省油的燈,但她絕對不會再讓她有機會往上爬。
要對付她,根本不必她親自動手。只要稍微挑撥一下,相信那個跟她同一屋檐下的女人,就會幫她除去玉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