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尹立平從楊府離開之後,就住進了原先他和豆豆、符致恆住過的那家依河客棧。
他知道豆豆就在楊柳鎮,她一定是讓尹立宏給藏起來了。
既然勸尹立宏不動,他希望自己能夠在近距離的地方看著他,幫他一點。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尹立宏能夠听自己勸,不要再執迷不悟。他不想看著自己唯一的親人重蹈覆轍。
且不說這里是大齊朝,就算這是晉國,就算父王還在,他們還是會一敗涂地。
完全沒有贏的可能性。
再說了,他是真的怕尹立平對豆豆下毒手,尤其是綠裳,她對喬春的恨可不僅僅只是因為父王的死跟她有關系,更多是她知道自己在父王的眼里就是喬春的替身。
世界上應該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忍受在自己心愛的男人眼里,自己只是一個替身。
或許,這才是綠裳一直不放棄報仇的原因。
尹立平站到了窗前,看著迎風搖曳的垂柳,腦海里不禁想起了尹立宏雙眼赤紅的問自己情景,耳邊仿佛還能听到尹立宏那受傷的聲音,「為什麼仇人的女兒都比他重要?」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他不想他以卵擊石。
真的是這樣的嗎?
突然他的心反問了自己一句。
尹立平一愣,立刻搖頭,吃驚的喃喃自答︰「當然是這樣!不然還能怎樣?」
一定是這樣的!
他不可能會喜歡上她的,雖然,他已放下了上一代的恩怨,可是他卻不想與唐家的人有過多的交往。救豆豆只是不想讓尹立宏再錯下去,只是為了給他留一條後路。
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叩叩
門外響起了老掌櫃的聲音,「客倌,你要的飯菜送上來了。」
「進來吧。」尹立平回過神來,轉身走向桌邊。
老掌櫃推開門,端著飯菜走了進來,他看著尹立宏笑眯眯的問道︰「公子,這次怎麼就你一個人?那位公子和唐姑娘呢?」
「我們出了鎮就分道而行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里。」尹立宏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掌櫃的,你給我送壺酒上來吧。」
「公子要喝酒?」老掌櫃看著他臉上又青又紫的瘀塊,勸道︰「公子,你身上有傷,還是不要喝酒的好。」
「這點小傷不礙事,掌櫃的盡管把酒送上來,我心中有數。」尹立宏不在意的擺擺手,這點小傷對他來說,還真的不算是個事。他平時並不喝酒,覺得酒是一件傷身又傷神的東西,是弱者逃避現實的東西。
可是這一刻,他不管傷不傷身,也不管是不是弱者,他只想喝酒。
原因暫放一邊。
老掌櫃見他一言孤行,便點點頭,布好碗筷就下樓去拿酒。
尹立平坐了下來,目光掃過桌上的飯菜,思緒飛騰。這菜色還真是一般,同一個地方讓他不禁想起符致恆的手藝,也想起了符致恆每次打量豆豆的目光,總覺得有些異樣,並不像兄長對妹妹的寵愛,他的目光更加炙熱。
他們真的是兄妹嗎?
那現在那個唐玉在哪里?
沉思間,老掌櫃拿著灑走了進來,見他沒有動筷,便道︰「官倌,我的手藝沒有那位公子的好,還請公子隨便用點。」
尹立平伸手接過老掌櫃替他斟滿的酒杯,點點頭,「掌櫃的多慮了,我這個人四海為家,到處漂泊並沒有那麼多的講究。」
「哎喲,客倌你可別這麼說,瞧你這一身的氣質,可真貴氣。我瞧著啊,那兩位客倌也一定不是平常人家,那姑娘雖然沒有架子,但是,她的禮數卻是騙不了人的。還有那個公子,他不僅廚藝過人,我看他的武功也不差,那天清晨,我看他在院子里舞劍,那可真是一個好看。」
老掌櫃順著話頭就跟尹立平絮叨起來。
尹立平听得津津有味,腦海里卻不停的回想著自己據知的關于唐玉的信息,而老掌櫃見他听得入神,就越講越投入。把自己看見的,听見的,統統都述了出來。
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完全把老掌櫃的話當成了下酒菜。
「掌櫃的,你剛剛說,唐姑娘有時會叫那位公子小恆?」不是親兄妹嗎?哪有妹妹叫哥哥的名字的?還有唐玉又怎麼會叫小恆呢?
難道?
尹立平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豆豆時的情景,那里尹立宏的人正在追殺她,按說尹立宏當時並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可能貿然以唐家的人下手。
他這次對豆豆下手,真正想要的無非就是那塊免死玉牌。
那麼,那些人為什麼會對追殺豆豆呢?
尹立平放下灑杯,對一旁的老掌櫃,道︰「掌櫃的,你先去忙吧。」
老掌櫃悻悻的點頭,「對不起啊!我的話太多了。」
「沒事!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尹立平朝他笑了笑。
「好,好,好!我這就下去,客倌如果有什麼需要就叫我,我就不再打擾客倌了。」老掌櫃說完,退了出去,順手替他送上的房門。
尹立平替自己斟滿了酒,一口一口的喝著,桌上的菜他一口都沒有吃。
夜幕降臨,月隱星疏,一抹黑影跳進了守衛嚴密的楊府。
尹立平憑著記憶找到了威虎的書房,書房里人影晃動,尹立平跳上了屋頂,輕輕揭開一片瓦,低頭湊過去。書房里,威虎正跪在了綠裳的面前,而綠裳則是一臉冷厲的看著威虎。
突然,她用力一拍扶手, 的一聲站起,伸手指著威虎,罵道︰「威虎,你現在可是不听我的話了?」
「回夫人的話,威虎不敢!」
聞言,綠裳怪笑幾聲,又罵︰「不敢?我看你就是這麼做的。宏兒的事情從不瞞你,我現在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抓了唐家的人,你卻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說。你這也就不敢?你明明就是眼里沒有我這個主子。」
「威虎不敢!二少爺交待了,此事任何人都不能說。」
「不能說?」
「對!不能說!」見威虎對自己的兒子如此忠心,綠裳心中的怒氣消去了不少,她上下打量了威虎一圈,彎唇笑了笑,道︰「你可以一個字也不說,你只要對我的問題點頭或搖頭就行。」
「這個?」
「怎麼我都退了一步,不讓你說話了,你還不肯說嗎?」綠裳的面色又冷了起來,威虎瞧著,頭皮發麻,只好退一步,點頭應道︰「好!夫人問吧。」
綠裳滿意的笑了,「威虎,你知道我最滿意你的地方是什麼嗎?就是你對宏兒夠忠心,你放心吧!此事我不會讓宏兒知道,我也不會壞了他的事情,我只是想求證一下,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宏兒的。」
「多謝夫人體諒!」
綠裳點點頭,問道︰「宏兒可是抓了唐家的人?」
威虎點點頭。
「他可是已經與那邊聯系上了?」
威虎又點了點頭。
屋頂上,尹立平看著書房里的一切,瞬間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豆豆是在立宏的手中。
那他會把她藏在哪里呢?
「唐家人是不是關在家里?」他正想著,又听到綠裳問了一句,尹立平立刻睜大了眼楮,眼楮一眨不眨的緊盯著威虎,直到看到他對著綠裳搖了搖頭。
豆豆不在楊府,那會被關在哪里呢?
綠裳笑著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回房去了。
威虎單膝下跪,朝綠裳行了一禮,「屬下恭送夫人。」
綠裳離開之後,威虎立刻抬頭看著屋頂,輕道︰「屬下恭請大少爺!」
尹立平從容的跳了下來,推門而入,「威虎,我就知道逃不過你的眼楮。」
「屬下只是聞到了大少爺獨特的味道,以此猜的。」威虎上前伸手對尹立平做了個請勢,「大少爺,請屋里坐!」
尹立平坐了下來,看著威虎,道︰「威虎,你坐,咱們坐下來聊。」
「不用了!屬下站著就好。」威虎擺擺手。
尹立平也不勉強他,更不想浪費時間,直接就問︰「你們是不是曾在泉城附近追殺過一個人?」
「這個?」
「難道你連我也信不過?」
「威虎不敢!」威虎搖頭,「沒錯!我們奉了七王爺的命令,秘密追殺當今皇帝身邊的御史。」
「皇帝身邊的御史?」尹立平沉思了一會兒,又問︰「是那個傳說與皇帝一同長大的御史——符致恆嗎?」
「沒錯!就是他。」威虎點點頭,突然,他驚訝的看著尹立平,問道︰「大少爺,難道你也認識那個符致恆嗎?」
尹立平搖搖頭,「不認識!只是在那里看到過你們的人,所以,我就這麼一問。」說著,他起身伸手拍拍威虎的肩膀,語氣真摯的道︰「威虎,你知道我沒有那些野心,也從不做沒有希望的事情。在這個世上,我就只有立宏這麼一個親人了,我不希望他重蹈我父王的覆轍。」
符致恆?小恆?
看來那晚豆豆確實是從黑衣人的手中救了符致恆。
威虎不認同的看著尹立平,「大少爺,請恕屬下無禮。屬下實在不能認同你的說法,二少爺雖然年紀不大,但他的心思縝密,屬下並不認為就一定會是重蹈覆轍,而不是旗開得勝。」
這件事情他們秘密謀劃了十幾年,他不相信一定會失敗。
輕嘆了一口氣,尹立平抽回了手,「我從未想過我真的能勸得動你們,我只想對你說,真要到了那個境地,你一定要護立宏一個周全。我走了,你就別送了。」